定格的画面里,不止有眼前英俊的男人,还有静止于空中略微倾斜、溢出白水的玻璃杯。
很明显这杯满满的冰水是冲着男人去的。
路棠回想了下书里曾描写的炮灰受泼水的场面,禁不住对男人生出一点点同情,又扫了眼此人合身西装下衬出的禁欲身材,喉咙微滚,才握住玻璃杯将洒出的水珠们小心翼翼地拢回去。
就在这时,轻风再次飘来,按下暂停的时间重新流动。
路棠眨动眼睫,眸光微垂,在男人流畅下颌与黑色衬衫映衬的性感喉结流转,一抬眸,毫无防备地对上一道冰冷视线。
紧逼威慑的目光下,路棠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然后鬼使神差把水杯往前递了递。
有点扭捏,有点害羞。
“唔,老公,你要喝水吗?”
傅斯暄:“……”
漆黑的眼瞳微缩,寒意比之前还浓重,渐渐又萦绕出两分迷惑。
路棠被看得心颤,腿弯哆嗦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脚,蓦地跌回座位里。
玻璃杯也“啪”地一声重重搁到桌上。
如此一系列连贯动静实在突兀反常,傅斯瑄心中说不上来具体感受,目光却泛起几分厉色。
这人,是不是又要耍花样?
许是心有余悸,傅斯暄不禁想起半个月前发生的荒唐事。
那天他带上眼前的人参加老太爷的寿宴,这人虽然不善交际,总在他耳边咋咋呼呼挺吵人的,但整个家宴过程中倒还算乖巧。
可谁知这份乖巧全是伪装,到了晚上竟敢做出那般不知羞耻的事。
纵使两人已经确定恋人关系,却仅限于约会牵手的程度,所以那日他们并没有睡在一起,管家给路棠另外安排与大少爷房间同处一层的客房。
傅斯暄怎么也没料到的是,路棠大半夜竟然会穿成那副样子来敲他的房门!
一层透明的薄纱,什么都遮不住,露着白花花的胸膛和大腿,还一个劲往他怀里扑。
傅斯暄当时完全没有被美色.诱惑,反而满含怒意,一把将人推开,并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自那之后,两人大半个月没见面,傅斯暄对于所谓小男友打来的道歉电话,和各种嘘寒问暖的信息留言,一概采取爱搭不理的态度,后来觉着这样晾着对方不好,才会在今日特意把人约出来。
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尽早说清楚。
傅斯暄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敛住冷淡的眸光,打量起刚刚分手的低眉垂眼的“前男友”。
方才气冲冲要咬人似的,这会儿怎么傻愣愣的了?
此时的路棠确实呆得如同一个木偶人,因为无数原主的记忆碎片正如雪片一样飞入他的脑海中。
零碎的记忆里,关于两人恋爱相处的画面并不多,毕竟主角攻是属于主角受的,作者自然不会安排太多主角攻和炮灰的剧情。
提起主角受,路棠忍不住抬起脑袋,观察周围华美而静谧的高档餐厅。
这本狗血爽文的开篇,便是炮灰和主角攻分手的场面,主角受也在泼水事件后出场,还特别善解人意地帮主角攻解了围。
炮灰恼羞成怒的退场,却是主角攻受美好故事的开场。
不知是不是路棠意外穿来没能把水泼出去的缘故,主角受一直没出现。
路棠疑惑地收回视线,纯质干净的眼眸透着股天真,想看又不敢看地觑了眼仍然沉着脸的冷峻男人。
“傅……”
男人的眸色泛着令人畏惧的审视冷光,加之路棠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傅……傅先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虽然有点害怕,但自个一穿来就白捡这么个帅气的男朋友,才不要分手!
看他怯生生的委屈模样,那件与眼前截然不同的性感睡衣,再一次在傅斯暄脑中闪过。
他额角狠狠一抽,狠下心,冷声道:“不可以。”
“……哦。”
路棠攥紧手指,耷拉着肩膀,小脑袋缓缓低下去。
看起来一动不动可怜吧啦的,脑中却在疯狂地叫嚣着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
倘若同意分手,根据后面的剧情发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路棠着急地咬住嘴唇,这时一丝尖锐的疼痛骤然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的双腿莫名地疼痛起来。
疼痛让他惶然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颤抖的唇齿中难以抑制地溢出一声声痛苦哀求。
“傅……傅先生,我的腿……好疼……帮帮我……”
这种疼如同抽筋剥骨,一颗颗冷汗沿着额角淌下,路棠不由地颤抖起身体。
傅斯暄本来以为眼前的人又在做戏耍花样,见此情景很快意识到并非做戏,快速起身大步迈到路棠身前,一直冷漠的眉眼间难得显出些许着急。
“怎么了?腿不舒服吗?”
痛感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到半分钟已然褪去,路棠脸上稍稍恢复了血色。
同时他明显感觉到了“腿”的存在,与从前灵活摆动的小鱼尾巴不同,这是属于人类的用于行走的双腿。
路棠尝试着动了动右腿,能动,却不能大幅度移动,此时他还意识到一个别人看来好笑,于他而言却较为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不知道如何走路。
路棠想了想,扬起小脸,用充满歉意的语气对身旁的高大男人说,“我……不能走路了。”
傅斯暄闻言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幽深晦涩的目光笼罩着乖乖坐在座位上的人,心底止不住又升出这人不过是在说谎装可怜的念头。
刚交往那会儿,他为了了解恋人,专门找出小男友出演配角的青春偶像剧观看过,演技接近于零。
倘若刚才的一切都是演戏,那这人也不至于一直在三流综艺和十八线配角里打转了。
傅斯暄纵横商界多年,对于自己的观察力还是颇为自信的,因而断定眼前的人确实是身体不适后,柔和了表情,温声说:“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路棠乖乖地点头,双手撑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直起腰,可是双腿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不足以支撑身体站立。
究竟是何种怪病,怎么突然就站不起来了?
傅斯暄微狭起深眸,又问:“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路棠摇了摇头。
他猜想是自己突然化成人类导致的躯体不适,可能过些时间就好了,但他不能向男人解释。
况且他内心深处还抱有一点小私心,不希望男人就此离开。
路棠垂眼打着小主意,剔透的漂亮眼瞳转转悠悠,一时情难自禁很不矜持地伸出小手,试探地捏住了男人腰侧的衬衫衣摆。
傅斯暄此时正在和助理通电话,淡淡地睨了眼这点小状况。
对于“前男友”依恋般的小动作,他不太喜欢,却没有做出撤开身体的绝情行为。
“把姜医生叫来,再……买一张轮椅带过来。”
电话那头的徐助理一听要带轮椅,立马紧张问道:“总裁您受伤了吗?严重吗?姜医生毕竟是家庭医生,要不直接叫救护车吧!您要保重身体,全公司都指望着您呐,耽误不得啊!”
傅斯暄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瞧瞧还捏紧他衬衫衣摆的“前男友”,沉声道:“不是我,不严重。”
“哦,”徐助理恍然大悟,“您今天约了小路先生,那就是……”
傅斯暄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掐断电话,刚低眸,眼中便映入与黑色衬衫相衬映的几根细白手指,停顿几秒,他才看似不着痕迹地轻轻挪开身体。
重新落座,傅斯暄装作没瞧见某人遗憾伸手指的可怜表情,倒了杯水,递给路棠:“医生一会就来,能等吗?”
路棠轻抿一口,乖乖点头。
眼下和男人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路棠到底活了三百年,察言观色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他发觉,自己不吭声不说话的时候,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反而比较温和。
尤其当他露出难受的神情时,男人也会相应地温和起来。
真是个口是心非又容易心软的男人。
路棠这样一想,对于男人的好感度又蹭蹭往上涨了不少。
看来打死不分手,还是很有希望的!
-
等待医生到来的时间里,两人没有再交谈,却都怀着纷乱复杂的心思。
傅斯暄见对面的人乖巧得仿佛变了个人,不好再强调分手这事。
他想,反正已经说了分手,今日过后不再见面就是。
路棠这边则暗自加油鼓劲,一边将从前阅读的书中的各种计策搜刮出来研究学习,一边用余光暗戳戳地偷瞄男人。
就在傅斯暄即将被一道道灼热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打乱了流转在两人间怪异的气氛。
“傅先生,好巧啊。”
来人一身犹如参加颁奖礼的浅蓝色高定西装,精致的眉眼轻微上扬,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着从容与自信,以及一种难以掩饰的矜傲。
见傅斯暄抬眼投来视线,他还温雅地微笑了下。
笑容里带一丝不知是否刻意的媚意。
捕捉到这一点的傅斯暄敛了敛眸,心间浮上些许腻烦。
不过他倒没有当场拂人颜面,只是不咸不淡地客气回应:“沈先生,你好。”
自打男子出现,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就没从男子身上离开过,浑身透出一股好像要被抢走心爱之物的紧张感。
傅斯暄视线稍转向对面,便见路棠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令他一贯冷峻的脸庞出现裂痕。
他颇为烦恼地蹙眉。
这个人对自己的占有欲未免太强了。
傅斯暄:(叹气)老婆太爱我怎么办?哦,抱歉,忘了你们没有老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