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A 第20章 第 20 章

从宜昌到佛山没有直达火车，王远帆先坐到广州，又转广佛线到佛山。他算着时间，今天李萌萌已经转院到佛山南海人民医院，距离她抓捕罗媛和常满江，还有四天时间。他在朝安地铁站下车，刚上到地面就遇到杜帅哥牵着Micheal在尚辉苑楼下，Micheal一看到王远帆就扑上来使劲添他的脸，好像久违的亲人。

“Micheal乖，Micheal乖，阿......叔叔喜欢你！”王远帆抱着他，摸摸他的大脑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杜帅哥跑过来，一个劲的道歉，“先生，他不咬人。”

“我知道，Micheal是好宝宝，是不是啊！”

“你认识他？”

“我们见过，可能你不记得了吧！”王远帆只能这样解释。

看着杜帅哥和Micheal走远，王远帆拨通了刘莹的电话，按照刘莹的指引，王远帆来到果房路上一间废弃的制衣厂，解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的密码锁，一颗野蛮生长的大榕树把本就不大的院子里落满了厚厚一层树叶，裂开的水泥地面杂草丛生，院子中间孤零零一间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厂房。从厂房的正门进去，一楼办公室外面停着一辆老旧的银色三厢飞度，从办公室后面的楼梯上到二楼，是卧室、盥洗室、审讯室、牢房，储物柜里各式武器物资一应俱全。王远帆在这里稍作休整，直奔南海人民医院。

在住院部的走廊里，他悄悄靠近李萌萌的隔离病房，透过墙上的玻璃窗，他终于看到了瘦弱的她，一个人躺在那里，显得如此无助和孤独。

他忍不住想要进去，去提醒她将要发生的一切。

“王先生。”

一个轻轻的声音阻止了他，王远帆转过头，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他的眼前，一头酒红色大波浪，妆容妖艳，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珠串，也许没有这些画蛇添足的打扮，她会显得更好看一些。王远帆首先想到的就是石头的委托人！

“请问你是？”

“你好，你可以叫我梅姐，你的夫人已经告诉你了吧！”她笑着与王远帆握手，“我们外边聊。”

我的夫人？王远帆心想玲儿又跟客户瞎说什么了。他又看了一眼李萌萌，跟着梅姐走到门诊大楼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这石头......”王远帆还没说完，梅姐抚着他的肩膀柔柔地说道：“我知道，我就是为此事来的，希望能帮到你。”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很有穿透力，好像每一个字都直达王远帆的内心，怎么说呢？有一种仙气。大抵神婆就是这样的吧！

“你要怎么帮我？”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梅姐双手合十，忽闪着夸张的长睫毛，“你觉得时间是什么？”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个，我急着救人！”王远帆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可出于对女士的礼貌，又不好起身就走。

梅姐拉着他的胳膊，笑道：“你别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你阻止不了。”

王远帆看着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这一切已经注定了？”

“还是回到我刚才的问题吧！你觉得时间是什么？”

“好吧！”王远帆深吸一口气，貌似现在眼前这个梅姐是他找到答案唯一的希望，“以前我认为时间是线性的，好像一条河，奔流不息，但是现在我不那么确定了。”

“是的，时间确实是很像一条河，奔流向东。可是，正如真实的河流那样，时间之河，也会有漩涡，有回流。而在漩涡之中，时间会原地循环甚至停止。”

“然后第二个问题。”

“还有第二个问题！”

“你觉得什么是灵魂？或者说，是什么决定了你是你？”

“越来越深奥了，”王远帆皱皱眉头，“这是哲学课外辅导么？”面对梅姐认真的表情，他撇撇嘴，“好吧！我不知道什么是灵魂，我也不确定灵魂的存在。”

“是记忆！你的成长，你的经历，你的境遇，决定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决定了你的灵魂。”

“这个有点道理。”

“现在你明白了这两点，我就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请说。”

“在你触摸圣石的那一刻，你的灵魂，或者说，是你的记忆，被传送到了李萌萌的身体里。在佛山度过了一段时间，然后你带着这段时间的记忆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记忆陷入了时间的漩涡里？”王远帆悟性大发。

“你很聪明。”梅姐笑笑，“圣石既是一个记忆的传送器，也是一个时间漩涡的入口。所以，你的记忆里，这些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你也改变不了。”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李萌萌死么？”

“在你进入她的身体的那一刻，李萌萌就已经死了，或者应该说，在李萌萌死的那一刻，你的灵魂进到了她的身体里。”

“是我害死她的么？”

“不是，当时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这样你，才能成为李萌萌。”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不管你做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结果。”

“李萌萌还活着么？”

“我不知道，但是你的灵魂已经回来了，不是么？这就表明，她的身体里没有了灵魂。”

“那就是死了！”

“不一定！”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我是一个神婆，你还记得么？”梅姐眨眨眼睛。

王远帆觉得这一切都让人胆寒，就像面对微光中的浓雾，看不见双手，看不见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他拒绝这种无力感，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让李萌萌活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梅姐看着沉默中的王远帆，“你救不了她，你也许会改变一些过程，一些细节，但是你改变不了结局。一切都是注定的。”

王远帆不信邪，他站起身，要走。

“不管你信不信，至少，请你不要去打搅她，可以做到么？”

“我，不知道。”

“这是我的名片，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佛山，你有需要就联系我。”

“好吧！”说罢，他接过梅姐的名片，大步离去，脑子里翻江倒海。

在安全屋，王远帆一夜未眠，他该怎么做？梅姐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李萌萌注定要死，他能做些什么？他害怕，如果此时强行干预了李萌萌的事情，会不会产生更可怕的后果？

直到凌晨，天已经微微亮了，他才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一连四天，王远帆都去医院，总局的人守在病房外，他不能停留，只是匆匆瞥一眼就走。然后躲在暗处，守着李萌萌，看着她披着湿头发跑去烘干衣服的房间，看着她到街上外买衣服，看着她出院回到尚辉苑的公寓。他的内心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难以形容，他明明知道现在的李萌萌就是自己，却依然深深被她迷住，也许这就是自恋吧！李萌萌俊俏的脸蛋，修长匀称的身材，却被他打理的实在很邋遢，像个疯女人，王远帆觉得自己做女人很失败，甚至有点滑稽。心里禁不住想，王远帆你真是对不起李萌萌这么正的条子。

可是，他又好像守护着一个亲人，又胜似亲人，他爱这个邋里邋遢，毛毛糙糙的姑娘，就像爱他自己，她的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熟悉和亲切，他容不得李萌萌受到任何伤害。虽然他再明白不过，李萌萌的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减少，她的生命可能注定就要停留在612的废墟下！这种眼睁睁看着终点一点点靠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王远帆痛苦不堪。

如果一切都无法改变，他至少不要让李萌萌白白牺牲，想要调查这件事，可是穆子凌会死在612 的地下仓库，罗媛所知道的不会很多，唯一有希望的突破口就是常满江。

一直到李萌萌帮穆子凌抓住了常满江，王远帆守在尚辉苑楼下，看着穆子凌的两个人押着常满江坐上一辆黑色面包车，他赶紧驾车跟上去。黑色面包车一路飞驰，王远帆紧紧跟随，又不至于太明显而被发觉，对方却疏忽大意得很。他跟着面包车一直行驶到千灯湖，穆子凌的两个手下把常满江押到湖边小路的僻静处，附近茂密的植被外只有空荡荡的商铺和空置的商品房。王远帆轻轻尾随其后，对方把常满江反手绑着，让他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家伙举起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正要开枪。

果然要杀人灭口！

王远帆从枪手背后的草丛里猛地扑出来，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紧跟着一记重拳打在他脸上，那家伙被揍得颌骨破碎，吐出一口的断牙混合鲜血，倒地不省人事。另一个家伙见势不妙，正要掏出手枪，王远帆回身一脚踢断了他的胳膊，强大的力量把他整个掀出去好几米。接着，王远帆走过去，给他的下巴补了一拳，那家伙直接没知觉了。

王远帆转过身，看见常满江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他们都要杀他灭口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一部手机？常满江目睹王远帆三两下就把两个枪手打得魂飞魄散，吓得直发抖，他们可是总局的特遣队，那里个个都是特种部队里的精英，战术素养绝非一般，竟然被王远帆轻易解决掉，可见他是个多么可怕的角色。

王远帆一把夺过常满江手里的手机，上面正拨打的号码竟然是孟予馨！

趁对方还没接通，他把手机挂断，扔进草丛，蹲在常满江跟前，一如李萌萌的模样，“常主任，吓坏了吧！”

“你，你认识我？”常满江一脸疑惑的表情，觉得眼前的这个陌生人似曾相识。

“少废话，你给孟予馨打电话做什么？”

“他们要我找仓库提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你找仓库？”

“穆子凌要我授权他去仓库取‘红莲业火’，这个东西是A级物资，除了所长，就只有我有权调动。”

王远帆感觉心里一阵晴天霹雳！难道是因为他出手抓常满江，打乱了穆子凌盗取红莲业火的计划，才逼得他挺而走险去612硬抢！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跟常满江确认，却总是得到相同的答案。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可挽回，他不可能再要常满江去打电话，穆子凌的手下被打掉，就算穆子凌得到了授权，也一定会认为这是陷阱。

王远帆攥紧了拳头，心中的悔恨令他窒息，就算如梅姐所说，李萌萌的结局已经注定，但是将她送上绝路的，竟然是他自己！可王远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李萌萌死在612，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更不知道，如果他再有所行动，会不会把事情引向更糟糕的境地。就像置身遮天蔽日的迷雾中，挥出去的拳头却不知道打向哪里，他痛苦不堪！

王远帆心郁难抒，一拳打在路边的石碑上，石碑像饼干一样碎了一地，他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他决定继续沿着之前的思路，救不了李萌萌，至少查清楚幕后主使，不要让她白白牺牲。

王远帆一把提起常满江，拖到停车场，把他塞进小飞度的后备箱，直奔果房路上的安全屋。在审讯室里，用不着王远帆使什么手段，常满江知无不言。他交代，612包括他在内，很多员工都与一家叫做“惠世普利金融”的公司有业务往来。他们的工资理财和部分保险业务，都是在这家公司做的，从来都是利润丰厚，公司的客户经理对612员工的服务不可谓无微不至。他们人脉广泛，只要612员工有什么难处，公司的客户经理都能摆平。他们帮常满江的父母插队到政府养老院，把常满江成绩垫底的儿子安排入读重点高中，后来又帮他申请到澳大利亚留学，现在毕业了又安排在悉尼工作，待遇丰厚。这些事情既隐秘又毫无证据，常满江得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惠世提供的各种便利。

当然，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常满江把612的各种机密资料泄露给惠世，包括612实验室的研究资料，特勤部门的行动计划，凡此种种。

王远帆气的牙根痒痒，国家的机密就这样被一群贪婪的无耻之徒给卖了。

“那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拿枪威胁你？”

“你知道红莲业火么？”

“病毒。”

常满江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他摇摇头，“几个月前，惠世提供了一个情报，在云南中缅边境有大宗毒品走私活动，作为交换，在我们特勤的抓捕行动中缴获的毒品要想办法保存到612，然后我再从仓库里提出来交给他们。”

“你就没有怀疑那是什么东西么？”

“起初我觉得缴获的毒品反正要销毁，交给惠世也没什么，每天流入中国的毒品又何止这些。但是当我们拿到红莲业火后，实验室分析得出的结果却是，这是一种致命病毒！”

“所以你反悔了？”

“是的，就算我再贪，也知道这个东西一旦流出去，将是毁灭性的，我不敢担负民族罪人的恶名。”

“为什么在办公楼放火？为什么要抢李萌萌手里的U盘？”

常满江苦笑一声，“呵呵，你知道的可真不少！”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收到总局从香港带回来的PTSO，要求分析其成分，而惠世的人不希望分析的结果被人知道，我只能出此下策。”他抬起头，“本以为会很顺利，也不会有人受伤，可那晚李萌萌偏偏在办公室。这个小丫头平时柔柔弱弱，可她不仅打死了我的人，还从一医院逃脱，今天竟然还把我给设计了。我最没想到的是，穆子凌也是惠世的人，我本指望他是来救我的，谁知道，他们居然趁这个机会，逼我把红莲业火给他们。”

“惠世的人在哪里？你的客户经理是谁？”

“告诉你也没用，他们的势力太大了！官商军政、黑白两道，到处都有他们的人，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你能保证我的家人的安全么？他们太狠了，翻脸不认人。”

“你觉得你不说，你的家人就安全么？”

常满江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他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人名、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这是我知道的一切。”他写完，如释重负，“你把这些汇报给你的上级，至于剩下的事情，你我都听天由命吧！”

王远帆拿起纸，靠近架在常满江身旁的摄像机，让画面记录下纸上的内容，然后把纸叠好装进口袋里。

突然，墙上不惹眼的角落里，闪烁起几个红色LED灯珠，有人侵入制衣厂！

王远帆关掉LED灯和摄像机，拔出存储卡，拿小盒子装了塞进口袋，拉起常满江猫着腰跑到隔壁房间。他打开储物柜，乖乖，沿海地区就是有钱！他拿出一把06□□，抓了一件战术马甲穿上，塞满了加长的大容量弹匣，又打开一个大箱子，把常满江塞到里面，“想活命就不要出声！”

他打开手机上的监控软件，看见十二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人，打开了制衣厂的大铁门，分成三组，正沿着院子里的角落交替前进。远处的隐蔽地方，肯定还有潜藏的狙击手。而隐藏在大铁门外的监控画面里，有两个人走出一辆黑色面包车，正用对讲机指挥着现场的行动。天色渐暗，在路灯昏黄的光亮下，王远帆看的真切，其中一个人就是穆子凌！

我没去找你，你他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王远帆子弹上膛，烦爷爷今天让你有来无回！

夜色笼罩大地，一场激战的大幕才刚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