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梦知道 第8章 我死我亡

至于耳朵……见过颚叶吧？就螯肢的末部边缘，由于变异的螯肢实在太大了，一路撕裂脸皮到耳朵根的部分，耳朵干脆异化成了颚叶的一部分。

唯一正常的五官，仅有早以成为装饰品的鼻子罢了。

等等……你说她怎么会有面前的怪物曾经也是个人的想法？保不准是那个未曾谋面的梦师，随手捏出来的怪物模型呢？

蜘蛛怪起身后，苏忆竹发现这玩意可大了，光是四条由四肢变异而成的蛛腿就有一米多长，身躯被一层黑色的甲壳覆盖，刺背球状的背部尖刺林立，看着就没地方下脚，不知该从哪里打起。

人可以想象自己天下无敌，有翻手之间大厦将倾的大能，但却很难想象自己可以赤手对着钢筋的尖端一拳砸下去，将整条钢筋压成一个小饼饼。

如果手边有实物对着比划，难度还会上升。

这就是人类刻进DNA的尖锐恐惧症——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只是大部分人，并不会严重到看个刀尖就脚软罢了。

“又是心理战……”

“嘶——”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一击会落空，在短暂的停顿后，蜘蛛怪对着她扬起了利足，高高挥下……啧，这玩意连胸板上都是密集的尖刺。

你和密集恐惧症患者什么仇什么怨？

苏忆竹步伐灵巧的后撤，蜘蛛怪的攻击又一次落空，然后她无视尖刺，一个鞭腿扫在蜘蛛怪身上，有力的劲风让脚面与尖刺接触亲密之前，蜘蛛怪就被扫飞了，撞断了一颗树干。

做为防御部件的背刺拖了后腿，理所当然的深深嵌入树木之中，无法分开，导致蜘蛛怪一时之间再起不能。

“既然克服不了，那不克服不就得了，等等，听说蜘蛛是群居动物（大雾）……周暮芸啊啊啊！”

不知从哪里接受了错误设定，不知只有极少数品种的奇葩蜘蛛是群居的苏忆竹，生怕周暮芸直接被生撕了，扭头就去追人了，根本不管蜘蛛怪如何了。

毕竟，这玩意被她一脚撂倒了，根本就没有威胁嘛！

“无谓……的……挣扎。”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苏忆竹刹住步子，她回头，看到还没爬起来的蜘蛛怪口吐人言：“一切……都……已经……注定。”

听到这话，苏忆竹张望了一下，找到了一块半人大的石头，抛到对方身上压实了，后者发出了痛苦的气音。

仅剩的雨城苏家后人面无表情：“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认命，是我最讨厌的活法。”

十八年前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多，但可以推测。

苏家……恐怕是为了扭转某个糟糕至极的结果而选择蚍蜉撼树。

至于结果？

现存至今的雨城和弥漫的大雾就是结果。

所以说，在苏忆竹面前谈啥注定的命运，纯粹就是踩雷找打！

“没想到你身为怪物，居然是能交流的那种类型啊。”

某个怪物要素构成咋说的来着？

怪物不可口吐人言。

怪物必须正体不明。

怪物不能被杀就死。

“我……当然……会说话。”

“哦，那会说话就多说点啊。”

“快……拿开，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呢，我觉得你现在这个姿势能方便你我两人进行友好交流。”

开玩笑呢，趴着的怪物才是好怪物，不然让它爬起来进行大招读条？

若不是想打探消息，她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找到周暮芸了。

至于补刀……大部分梦牢里头的怪物，都是刷出来的，挂了就刷，无穷无尽，有能一劳永逸解决这些怪物的梦术，但苏忆竹……不会。

她还没来得及学任何梦术，就赶鸭子上架来解梦了。

怎么想这锅她都一定不能背，要扣在阿淮头上。

“你……什么，都不明白。”

“是嘛，我书读得少，不如你和我说道说道……嗯？”

苏忆竹扭头看向她原本要追过去的方向，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周暮芸的身影再次出现，她惨白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斜跨包。

这个包包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带着几根蛛丝，生虫、腐烂不知多少年，但还能分辨出来，这原本是个绿色的包包。

望着被压在石头下的蜘蛛怪，周暮芸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她扔掉了破破烂烂的包包，从自己的绿色包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然后仿佛疯了一般，怪叫着冲上来。

目标直指被石头压住，动弹不得的蜘蛛怪。

苏忆竹全程懵逼，就好像是一个被塞进了荒诞剧舞台的观众，与剧中人物完全没有共鸣，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啥，那悲情的嘶吼为何，那爱情的酸臭味又是个啥子情况。

她只是看到了，蜘蛛怪那数量繁多的眼珠中，全然是平静，就好像真的是……命中注定。

蜘蛛怪等待着刀子落下。

“等等。”

苏忆竹伸手抓住了周暮芸的手，小刀距离怪物眼球，仅有三寸多点的距离。

“放手！你拉着我干嘛！我要把这个怪物杀了！把它杀掉！”

苏忆竹忍受着周模样怪叫的摧残，只觉得有个圆，差一点就接上了。

旅店的老板娘，被刷新的房客，怪诞的传说，雾中的蜘蛛怪，蜘蛛怪所言的命中注定，还有去而复返的周暮芸和破破烂烂的同款绿色包包……

最后是周暮芸失智要砍这只蜘蛛怪，和后者平静接受命运的眼神……

“你也是周暮芸。”

苏忆竹对蜘蛛怪，平静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收获对方震惊的十几对小眼睛。

苏忆竹总算是搞明白这个梦牢的构造了。

也就在此时，梦回灯终于完成了检索和梳理，为主人提供了一份完整的攻略书，标记了所有的通关要点和场景介绍。

“太慢了吧……我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这个梦牢构建的核心是轮回，虚假的时间轮回。

正如之前所言，梦主人是不会像NPC一样刷新的，主要是普通人不支持意识主体被这样折腾，会影响梦牢整体的运行，提高梦牢崩溃的概率，得不偿失。

所以，面前看起来青春有活力，除了有点发疯其它都好的周暮芸，就和之前的续集中，那个梦师的假爹一样，只是个提线木偶。

受到蜘蛛怪版周暮芸控制的提线木偶。

……这样的称呼太长太麻烦了，没变异的就叫周小芸，而蜘蛛怪的名字不变吧。

这个梦牢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周暮芸的意识主体是异变成怪物的蜘蛛怪。

虽然两者的记忆是共通的，行动都受周暮芸本人控制的，但在梦境里，人对于你我他的定义本就很模糊——可以是第三视角，看着自己被梦境中的怪物追逐，也可以是第一视角，在幻想出来的场景中冒险，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种模糊在平时根本无所谓，但在这个梦牢中……却能让周暮芸一辈子都意识不到，两者都受自己控制，实乃双线操作的标杆，根本不存在什么轮回，什么命中注定！

了解了以上，这个梦牢的剧本，苏忆竹即便不看攻略书，也能推测个大概。

周小芸和现实中的心理阴影，不知为何共乘一辆巴士，晚上过夜的时候，遭到不知名的猛兽袭击，巴士坏了，爬了几个小时的山，来到这个村屯，住进了唯一的旅馆里头。

从老板娘或者别的村民那儿了解村中的禁忌，但如同所有恐惧片的剧情那样，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作死去村屯边缘溜达。

可以是周暮芸本人的好奇心，可以是某个心理阴影做大死推动剧情，若是周暮芸很谨慎，多周目轮回刻了点啥进NDA里头，说啥都不去雾气那边，还成功阻止其他梦里人作死的话……

备用剧本是，村外大雾经久不散，愚昧的村民认为是外来者打扰了山神的安眠，然后把几个外来者五花大绑丢进雾气中。

总之，一行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进入雾气中，其结果，除周小芸外的所有人，都被蜘蛛怪干掉了。

最后，人与人之间终究是不同的，周小芸在极度愤怒中，完成了反杀。

由于杀掉了蜘蛛怪，诅咒转移到周小芸身上，在痛苦的变异中，逃往深山高处，开始结茧，在内部完成变异，整个过程大概非常猎奇，总之，破茧而出的蜘蛛怪，终将成为村民口中的蜘蛛精。

另外，别看蜘蛛怪生得猎奇，好像挺厉害的，但苏忆竹刚刚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对面的战斗力是真的渣。

这还是建立在苏忆竹单枪匹马，手无寸铁的情况下。

与之相比，村民们有农具做为武器，群殴就算了，不少人家里还有猎-枪，对付一个蜘蛛怪，老实说并不难。

但在雾气中就不一样了，雾气并不影响蜘蛛精的行动，而人进了雾气里头，就成了无头苍蝇，什么都看不见，手里的猎枪也不知该瞄哪，还有可能迷失了回村的道路，唯剩下被蜘蛛精狩猎这一条路。

当然了，从设定上来说，那个时候还没有蜘蛛精的传说，但是……蜘蛛怪，周暮芸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见证这个风俗的形成。

她终会被欺骗，以为自己真的穿梭了时间，来到了很久以前的村子，在漫长的时光中，连心灵都化为怪物，然后，等到了那辆巴士，等到了周小芸。

等到了那个还没有变成怪物的自己。

在开始等待之前，她可能有过好几次想死的念头吧，只可惜，她死不了。

她应该早就死过了，破茧而出，浑浑噩噩回到村屯的那一次，没被猎枪打成筛子才奇怪吧？

蜘蛛怪会意识到，自己是死不了了，只有等到应许之时，才能解脱——在未来，她会被自己亲手杀死。

所以，就算内心纠结，有所犹豫，她最后也会对着巴士撞过去，然后……梦牢的剧本，回到了它预定的轨迹上。

之后发生的事情，即便和蜘蛛怪的记忆不符，那也不要紧，梦境二重身的设计让记忆互通，也就意味着记忆可以进行修正，不管周小芸做出什么选择，事态的发展和之前有啥不同，到了蜘蛛怪这边，都可以被修正成“上次基本也是这样”。

等到这次的周小芸也杀掉了蜘蛛怪，诅咒转移，轮回之圆便又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闭合。

这个梦牢，这一切的设计，并不是为了让周暮芸彻底绝望，毕竟留下了最后的解脱，也不是为了专门折磨她，毕竟大家非亲非故的，哪来的深仇大恨……只是为了让她，学会顺从罢了。

顺从命运，服从安排。

梦回灯从梦牢的底层逻辑中，整理出了中心思想。

而任务目标，和平解除梦牢的条件，便是打破这个轮回。

这个任务还设计了完成时限，超时后梦牢自动解除，只是这个时间的设计……如果苏忆竹不管的话，大概一个世纪后，周暮芸就能醒过来了。

看得苏忆竹满脑子问号。

就这？就这？就这哈？

这算啥？闲得胃疼？

苏忆竹一开始有些不以为然，毕竟这玩意对苏家后人来说，除了踩雷之外，实在是没啥可说的，非要说的话，这不是和吃饭喝水一个难度级别的事情嘛，居然也能因此被困几个月？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周小芸挣扎得愈发厉害了，苏忆竹扶额之余忍不住吐槽：“醒醒，朋友，你只是在做梦。”

“一切……都是命，都是命！”

周暮芸眼见没法完成这个轮回，没法得到解脱，精神状态一下子恶化得厉害，连带着蜘蛛怪的气息都在变得更加强大。

显然，梦主人已经完全被梦牢所蛊惑，丧失了反抗的意识。

“不是，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但这蜘蛛精渴望被你杀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杀这只蜘蛛精呢？”

苏忆竹对周小芸，发出了灵魂叩问：“诚然，这个蜘蛛精是未来的你，但如果你不杀她，不就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吗？”

周小芸愣住了，连带着蜘蛛怪推翻石头的动作也僵住了。

说到这里，苏忆竹又对蜘蛛怪说：“你也是，只要由你来杀掉自己，这个轮回不就结束了？至少，你不用一次又一次重复这种痛苦。”

两个周暮芸对视一眼，顿时觉得这人说得真是好有道理！

在无尽的轮回中，周暮芸唯一寻求的，便是解脱。

现在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蜘蛛怪一把推开压住自己的石头，利足径直朝着周小芸刺去，后者闭上眼睛，大有今日不是我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一切看似已经结束，但是……问题来了，之前来到梦行馆的客人，周暮芸的老爹，梦里人周平，在哪里？

这个剧本哪里能塞得下周平这个人？

不要方，跟着女主混，没啥可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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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死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