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挽 第8章 第 8 章

沐挽挽在外闲逛了一圈，闻着满院的桂花香心情放松了不少，昨夜下了一场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桂花。

想着落在地上属实可惜，便命了几个侍女采了一些去做点桂花糕。

直到晚膳时间她才回了凤栖阁，见一众侍女与秋月都在外面，猜到长蔚萧应在屋内。冲秋月等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她则推门蹑脚进去，屋中长蔚萧单膝靠坐在小轩窗前的凉塌上，不停转动着桌上的茶杯，探进窗的凌霄花被他揪了一地。

沐挽挽挤出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走上前坐在他对面说：“这凌霄花开得好好的，阿萧揪它作甚？”

长蔚萧冷笑一声：“不揪它，揪你吗？”

....一句话将沐挽挽噎住，良久才道：“我也没做错什么呀，暮朝缺钱是真，兵力衰败也是真，我让阿萧帮我变些金子阿萧又不愿意，那现在有人送钱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长蔚萧倏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杯中茶水微微晃洒出来，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落，“阿挽的意思是我错了？”

说话间手指轻敲茶桌，只一瞬杯子、茶壶连同木桌及一旁的凌霄花，全部变成耀眼夺目的黄金。

“够不够？”

沐挽挽直接傻愣在原地。

屋外侍女更是惊诧，只觉身后有金光掠过，回头一看，半壁白墙上全是金灿灿的凌霄花，夕阳的照射下，刺的人睁不开眼。

见她不语，以为她嫌少，正欲继续施法。

沐挽挽忙握住他的手指，师父说过术法不可做有违天理之事，就是不知这随意变黄金算不算有违天意，她觉得应该算的，毕竟术法是向下兼容。

“现在不是钱的事，是...是别人已经来了。”沐挽挽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那伏波王似乎也不是好惹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受委屈了，不又得挑起争端？

“听阿挽的意思，似乎很乐意与那伏波皇子联姻？”长蔚萧黑着脸，语气愈发阴冷。

“我发誓，我没有，我开始都不知道这件事，等我知道了，江夜已经同意了。不过外朝之人坐不了凤君之位，他来了我晾着他就是。”

长蔚萧气极反笑：“意思阿挽，想要的还不止他一个？”

见自己越解释越黑，若是不解释，按长蔚萧的性子定会紧抓不放，无奈叹了口气说：“我与你和师父都是修行之人，自是要斩断红尘的，我又怎会去贪恋红尘？”

就算她想，也是不可能的，自她背负那个预言起，未来之事皆不可知。

长蔚萧冷眼盯着她，面无表情，须臾后才缓缓道：“我不需要你断红尘，等那人来了，你拒绝他便是，至于那些俗物，他想要多少我还他多少。”

沐挽挽还欲辩解，对上长蔚萧略带威胁的眼神，只得含笑点头同意。

长蔚萧脸色方才缓和些，正巧晚膳已布好，秋月方来敲门唤二人，沐挽挽拉上长蔚萧用膳去了。

路上沐挽挽犹豫几番还是出言道：“阿萧，你毕竟当了个职位也算外臣，这凤栖阁是内宫，你不好常来的。”

“那我不当就是了，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求着我多来宫中看你的？要卸磨杀驴？”

“阿萧什么时候是驴了？”

“沐挽挽你又皮痒了？”

“....”

距离伏波皇子入宫还有一日。

朝和殿中，沐挽挽生无可恋的瘫坐在椅子，翻阅着一本又一本奏折，眼睛虽盯着奏折，思绪却不知飞哪里去了。

天眼在一旁睁着大眼，看得倒是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还不忘蛐蛐道：“你这些臣子有点意思，睡得好要给你说，睡得不好也要给你说，家里的树多结了两个果还要给你说。”随后顿了一下接着说，“那树结了那么多果，他怎没说摘点给你尝尝？”

沐挽挽斜眼，颇为无语的睨了天眼一眼，合上奏折，不语。

天眼倒觉得有意思，自己去将它翻开继续看。

“你既看了，顺便用朱笔给我批个已阅。”沐挽挽伸了个懒腰道。

天眼欣然同意，边看边用术法模仿她的字迹写了已阅二字。

沐挽挽左思右想良久，说出心中疑问：“天眼。”

“嗯？”天眼看着那堆奏折乐不思蜀。

“你说我会不会是个什么非常厉害的人，我总感觉我体内有股洪荒之内，就是突破不了。”沐挽挽带有几分疑惑道。

“你为何这么觉得。”天眼不曾抬眼。

“我若不厉害你为何要听我的？我若不厉害预言之人为何会是我？可你说我厉害吧，为啥我啥也不会？”

“你是妙颐转世，我的任务是辅助你，自然听你的。”天眼正在兴头上，没工夫理她，所以格外敷衍。

沐挽挽沉思一瞬，想到妙颐残识的话，恍若大悟：“你说我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是渚？命定之人还很厉害，且渚的力量还未回归，现在没有术法也很正常，每一条都很符合我啊，若我是渚，那浩劫什么的不就不存在了！”

天眼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似在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若是它有嘴巴，估计张得不会比它的眼睛小，“我看你不是渚，你是猪！”

“对啊，我就是说我是渚。”

天眼无奈飞向一旁，开始捣鼓起一旁的药柜，沐挽挽看着它的迷惑行为不解道：“你作甚？”

“你病了，我给你找药。”

“我啥时候病了？”

“你脑子有病。”

“.....你想死了是吧？”沐挽挽拿起身旁的奏折，砸向天眼，幸它躲得快免于一死。

沐挽挽叹了口气说：“我不过玩笑一句，如今渚已逃离封印，时间也只剩几个月，我却连神器的线索都没有，怎叫我不心急？”

“莫急，万事自有天意。”天眼意味深长说。

到底是谁在急?沐挽挽丢了它一个白眼，试探着说：“不如我先取出碧虚？一来神器之间应该可以感应，二来说不定有了碧虚，我可以突破体内那道术法对我的限制？”

天眼思量许久，同意了她的说法，随后带着她化为一阵清风，偷偷潜入皇陵深处。

皇陵中央藏了一道冰棺，沐挽挽走向前去，陪了棺中之人一会儿，便示意天眼动手。

天眼会意口中念诀，以冰棺为中心，渐渐显露一道巨大的绿色轮盘法阵，浮光散尽一块清澈透明，碧波萦绕的绿石出现在空中。

沐挽挽唇瓣翕动，随着咒法声，碧虚缓缓进入她体中。

碧虚入体，沐挽挽微微尝试了一下，体内气流运转，确实可以运起部分法力，顿时大喜，如此一来，寻找清淼、空明或许会容易许多。

暮夜，微微习习，蝉鸣阵阵。

沐挽挽身着桃花曳地寝衣，侧坐在小轩窗下，盯着屋外高悬的明月，许是快要中秋了，这月亮愈发圆润了。

不由心中思绪万分，想到了往年与师父阿萧同过中秋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师父也是说云游就云游，连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一声，这都快五年了何时才回来？

她自小天资愚笨，什么都学不会。开始赤华还不相信，总是不厌其烦的教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终于接受了自己“修为不够”，教不会她的事实。

这也导致有段时间，一度让赤华陷入自我怀疑，认为是自己没有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四大皆空，才教导不好她。

常因此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好在有一年赤华突然看开了，不但不再强迫沐挽挽学习，还对她反而愈发宠溺、关怀。

反之对长蔚萧则越来越苛刻、严厉，虽说严厉却也毫不吝啬，将自己一身本与他领倾囊相授。

对沐挽挽则更多的是大义上的教导，还总是莫名其妙的让她多多引导监督长蔚萧，此事沐挽挽一直不得其解。

“师父你何时才回来？小挽想你了....”

翌日

散朝后，为了给远道而来的伏波皇子接风洗尘，沐挽挽特地摆了宴席，邀了百官前来。

没想到长蔚萧也来了，这反而无形中给了沐挽挽一股压力，眼神总是不自觉瞟向一旁的他。

相比沐挽挽，长蔚萧则显得淡定多了，面无表情地品尝着身前的酒水。

“太常卿真是稀客呀。”左温才举杯对长蔚萧说。

长蔚萧素来不喜朝堂权谋，独爱清净，虽身担半职却鲜少入宫，今日不知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长蔚萧抬头，并未说话，只拿起酒杯与他隔空碰了个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此举令左温才微微一愣，这长慰萧转性了？随后也爽快地将杯中酒一口闷。

江夜看着长蔚萧，一副坐等好戏开场的样子。

除了沐挽挽，众人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气氛还算融洽。

片刻后，门口传来侍从响亮的声音：“伏波国二公主，三皇子到——”

“二公主？不是只有三皇子一人前来吗？”

“莫不是和亲一事有变动？”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沐挽挽也纳闷，这二公主怎么也来了，随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灵光，来了也好，这联姻一事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随后向一旁侍从示意，侍从会意高声道：“宣——”

不一会儿乌泱泱地涌进一群人，皆着外族服侍。

他们四人一队，用手臂粗的两根赤木棍，挑着几个镶金刻珠的箱子进来，每一个箱子都装满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

沐挽挽粗略数了一下足足有十来箱，她长这么大都没同时见过这么多财宝，单装珠宝的箱子看起来都价值不菲，难怪会有人买椟还珠。

这伏波王出手如此阔绰，不会吧整个伏波搬空了吧？

沐挽挽和一众大臣被惊得张大了嘴巴，颇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独长蔚萧一脸不屑扫过满地财宝，依旧自顾自喝酒。

随着所有宝箱被放在地上，沐挽挽只觉这宫殿都跟着抖了一抖。如此多的宝物聚在一起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原本还算富丽堂皇的宫殿衬得黯淡无光。

这光芒属实耀眼，沐挽挽抬手示意了一下，众人会意将木箱盖子合上，沐挽挽这才觉得眼睛稍微好受了一些。

门外传来脚步声，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一男一女。

二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只见女子身着一袭红色纱裙，身段高挑、身姿轻盈。头顶暗红色的丝制头纱垂落腰间，头纱四周皆以金丝缠绕，额间配有一串鸽子红宝石镶嵌的额饰，眉心点有一红色花钿，垂落胸前的小辫上，从耳旁至发尾皆缀有淡粉色珍珠。

双手各戴了一对纯金手镯，随着女子身姿摇曳互相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眉眼之间是女子少有的英气，举手投促皆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若是换上战袍，定是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视线落在男子身上，只见他一头棕栗色微卷短发，耳后留有两股拇指粗的长发，整整齐齐的编成两根辫子搭在身前，依旧缀有白色小珍珠。

微卷的刘海五五分，额上有一绣有金丝云纹的黑色抹额，镶有一鸽子蛋大的青绿宝石，宝石碧波萦绕衬得男子愈发俊俏。

他身着黑色走兽飞鸟纹交领袍，外搭一件棕狐毛的短马褂。腰间系有白银缠丝四爪蛟龙腰带，挂有一双龙戏珠玉佩，脚踩一双乌皮长靴。

似美玉雕琢的脸上，是如琥珀般清透的眼眸。正笑意吟吟地盯着沐挽挽，宛若朗月入怀。

沐挽挽隐隐觉得这男子很是熟悉，回忆过往，脑海中却没有印象，不觉间看入了迷。

她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入长蔚萧眼中，握住杯子的手不自觉用力，略带杀意的眼神看向男子，这世上果然是有缘分的。

“伏波国，乌兰瑾拜见陛下。”

“伏波国，翡拜见陛下。”翡行完礼，抬头望向沐挽挽，眸中笑意更甚：姐姐，你真是让翡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