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穿过不太热闹的街巷,一路奔向他醒来时的荒地。
沿路突然冒出许多之前没有见过的猫,他们颜色各异,三五成群,看到猫经过的时候,纷纷停下动作,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即使身为同类,梨花也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压力,浑身的皮毛都炸了起来,看着像一只海胆。
大橘挡在哥哥面前,俯下前肢,对那些陌生的猫摆出攻击姿势,他的声音不同以往的甜腻,嘶吼的声音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梨花叫了一声。
我们快离开这里,他并不想和这些原住民发生冲突。
猫凭着自己的记忆,终于回到了那片钢筋丛立里的荒地。
他绕了一小圈,找到了自己刚醒来的地方。原本裸露着的猫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是被野兽吃掉?但这才过去短短两天,应该不至于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吧。
他忽然停下,瞪着他醒来的这片地方。他试了一下掌下的土地,虚松的土层显示这片土地曾经被人挖开过。
喵呜~
大橘突然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脸。
你不想让我挖开吗?猫问他。
大橘只是看着哥哥,圆圆的眼睛像两个小灯泡。
猫不懂他的意思。可猫要找到回去的办法。
他向下挖去,很快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土层被慢慢刨开,露出了一只小巧的头骨,因为被掩埋的时间不算太长,刺激的味道几乎要冲破颅顶。
猫没有停下,他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一只、两只、三只……
他终于停了下来,作为一只猫,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将这一片全部挖开。
为什么呢,不管作为同类还是异类,人类总要以伤害别人取乐。
大橘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喵~
他终于学会了猫叫。
*
天色渐沉,老丁关门打烊。他下午喝了几杯酒,还有些微醺的醉意。
一转身居然看到了张小虎,他背着书包,正急匆匆路过。
“你怎么才放学?”
张小虎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气。
“你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是干什么去了?”老丁玩笑道。
“不用你管。”
这倒霉孩子,老丁不跟他一般见识。
张小虎像是发现自己口气太冲,又软下话头,“叔,你这两天见没见过一个捡破烂的瘸子?”
捡破烂的?“你找他干吗?”
“我这两天把家里整理了一下,有些不用的东西,放着也占地方,想卖了换点钱。”
“你小子还挺会过日子,”老丁没孩子,对张小虎难免有几分照顾,“他这几天都在镇外圈晃悠,脏兮兮的,进里面会被人骂。”
“谢谢叔。”张小虎有些兴奋,表情因为想笑又竭力控制而显得有些扭曲。
老丁看得发毛,别看这孩子小小年纪,有些时候比自己都狠,他到底想干什么?
琢磨着张小虎的事情,老丁回到了家里。
他是个光棍,家里头冰锅冷灶的不值得再开火。百无聊赖地清点了一下货物,过几天就是客人来提货的日子,交了这单,他又可以吃香喝辣的好一阵子。
但这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屋里的灯还亮着,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守在屋外的三个人,有些无聊。
“我以为你会让路哥来。”红姐有些好奇。
“我不喜欢看孩子。”杜千江直白道。
红姐嗤笑一声,还真是符合她对这个阶层的刻板印象。
“你家应该挺有钱的吧?”她无聊问道,“念念说你这一身行头可不便宜。”
“便宜还是贵,不都是穿在身上的东西。”
真是来自有钱人的傲慢呢,红姐翻了个白眼。
“你们是怎么进的这个游戏?”比起没有意义的对话,杜千江更想了解一些有用的消息。
“不知道。”这话红姐没有撒谎。
她和大力是最近才来到东灵工作的,两人文化水平不高,大力在工地干活,她在附近的美发店帮忙。
“我有一天早上上班,进店门的时候就到了这个破地方。”那是个莫名其妙的游戏,系统让他们找出客人今天生气的原因。
红姐有些唏嘘,谁能想到是个小丫头得了绝症,在化疗前想再剪一个漂亮的发型,没想到师傅手艺太差。
“……”杜千江对游戏的恶趣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大力今天话很少,他默默听着妹妹和杜千江两人谈话,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老丁家。
“你放松一点。”红姐撞了下哥哥。
大力挤出一点笑容,粗鲁的五官看着有些委屈。
他太害怕老丁出事了,别看是红姐做的决定,但他知道妹妹只是嘴硬,内里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如果老丁真的出了事,她会非常自责。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杜千江突然收起散漫姿态。
声音?兄妹俩赶紧侧耳倾听,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太对!”杜千江立刻冲向老丁的小院。一脚踹开大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三人都吃了一惊。
勉强看得出人型的类人物体匍匐在地,仿佛跪地赎罪,而他的外皮被整整齐齐叠放在了桌上。
大力一把捂住妹妹的眼睛,她的身体抖成了筛子。
杜千江强压住翻腾的呕吐**,绕过尸体想去屋里看一下。
“红姐,你说的皮草在衣柜里?”
“对!”红姐强撑着走过去,只看到空荡荡的衣柜。
“怎么会不见的?”她有些着急,“我没有撒谎,我和大力确实是看到了!”
“对啊,我们都看到了。”大力赶紧附和。
杜千江,“我不是说你们撒谎。先离开这吧。”
三人努力回避视线,尽量不去看客厅里的一幕。
他们出了老丁家,才敢呼出一口气,然后就看到数不清的野猫出现在附近,他们无声无息,反光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好像一只只小灯泡。
三人只能战战兢兢地往回走,直到进了学校,那些猫才消失不见。
大力结结巴巴问,“怎么办?我们要报警吗?”
“不行!”红姐立刻反对,“我们要怎么解释大晚上跑到老丁家去?警察第1个就会把我们抓起来。”
“不能吧,他死的那么诡异,怎么看都像是人做的……”
“那支钢笔呢?”杜千江打断两人的对话。
“在我房间里,”红姐解释,“我怕带出去弄丢了,就收到房间的抽屉里了。”
可是笔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红姐急的把桌子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在等消息的路成刚听到三人回来,急忙过来问情况,就看到红姐这仿佛被炮轰过的宿舍。
“钢笔不见了,”杜千江问他,“你有看到任何人进过红姐的宿舍吗?”
“我没注意。”路成刚很自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低头瞥见杜千江白色的衬衣脚上有一抹红色,当下心脏一沉。
“老丁死了。”杜千江也看到了那抹红色。
路程刚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熊念念和林冬冬茫然地看着屋里四个面色沉重的人,还有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进贼了?”
路程刚,“念念你刚才有没有留意有人进了这里?”
“人?”熊念念后知后觉,“我进来过一趟,我的笔没水了,进来找根笔。”她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支钢笔。
“你用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熊念念有些害怕,“怎……怎么了嘛……”她拉过林冬冬,“我俩都用了。”
“今天先这样,念念把笔留下。”杜千江头大如斗,“都去休息吧。”
熊念念哆哆嗦嗦问红姐,“出什么事了?”
“回去说吧。”
*
星期四,班里的学生又少了一些,这次连张小虎都没有来。
杜千江清点班里的人数,只要再死一个人,他们就彻底输了。好在现在钢笔在他们手里,只要不让别人再接触,应该就不会有事。
但就是熊念念,可她是和林冬冬一起用的。
明天就是公开课了,校长通知他们抓紧时间练习,好像没有看到教室里的学生少了一大半。
“同学们,请问这个‘少’字寄托了作者什么样的感情?”红姐在讲台上问。
她拿着一本教科书,后面还套着一本教材全解,一本正经地念着标准答案。
只有大力在给妹妹鼓掌,他好像看到了另一条故事线上的他们,没有因为家贫而失学,红姐或许真的有一天可以成为一名老师。
杜千江退出教室,看到校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们做的很不错。”
杜千江露出假笑,“每个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即使只有一个孩子愿意学习,我们就不能放弃。”
校长看了他几秒,含笑点点头。
“杜老师有这种觉悟,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了。”
这一天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争吵,也没有任何死亡,战战兢兢地熊念念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其他人轮班看着她,确保她平安。
一天结束,她简直喜极而泣。
“祝我们明天一切顺利。”
就是食堂打来的饭菜,几个人举杯预祝。
*
周五,天朗气清。
踏进教室的几个人如遭雷劈。
教室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