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菱星仰头看去,正是秦骁。
……
俩人原本的计划本是尾随秦骁,等他从青楼出来的时候,“恰好”出现在他必经之路上,上演一出二女偶遇,互相推搡的戏,那时天色已晚,不会有什么人在旁边围观。
这可倒好,还没开始,就被看见了。
秦骁是后脑勺都长了眼睛了吗!
她和许玖玖面面相觑,脸上浮起一丝尴尬的红晕。
正值青天白·日,分外明显。
许玖玖手里抓着秦骁给的香囊,打开一看,正是和魏菱星一模一样的药膏,顿时喜不自胜。
秦骁在上头,语调慢悠悠的,慵懒中又带着些讥讽,“你们俩一天天是闲的?”
“一个这样的……”他意有所指,特意又放慢了语速,“一个那样的……”
说完,眉峰微挑,看着二人。
他给留了三分余地,魏菱星可听明白了,他原话意思是,你们俩,一个丞相嫡女,一个凌渊公主,竟然尾随一个男子跑到了青楼,说出去,还不贻笑大方吗!
魏菱星恨的牙根痒痒,暗暗骂道:要不是为了和你这个王八蛋退婚,谁想来这种鬼地方!
许玖玖一向爱惜名誉,此时被点出,俏脸更红,急忙从袖口抽出一张面纱围上。她与魏菱星可不同,魏菱星一向肆意骄纵惯了,大家见怪不怪,就算传出去,顶多说一句荒唐。
可若是她帝都第一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许玖玖,这样不好的名声传出去了,就太不好听了。
魏菱星撅撅嘴,瞪了一眼秦骁。
秦骁淡淡垂眸,看着两人面色,颇觉讽刺。随手把手里喝完的酒扔到屋里头,又舒了口气,面上平白多了丝冷意:“你们既然这么好奇,何不上来看看。”
说罢,秦骁飞身下去,一手抓了一个,直直将二女都抓上了楼,吓的屋里抚琵琶的伶官花容失色。
这琵琶弹不是,不弹也不是,一双眸子楚楚可怜的看向秦骁,声儿委屈极了:“爷……奴家……”
秦骁靠回了窗户口,鬓边的几缕黑发像是刚沾了酒,湿漉漉的,逆着光有些发亮。
魏菱星惊慌未定,抚着心口平静了下来,盯着秦骁没说话。
不知道为何,她瞧着秦骁的眸子,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可他嘴角明明恶劣的微微上扬,下巴微抬,说了句,“继续弹。”
也是,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魏菱星找了个位置坐下,这包厢素净雅致,味道清幽,倒是和楼下浑然不同。
心中的抗拒顿减,她侧首过去,准备看看许玖玖是如何打算的。
许玖玖手里还紧紧抓着刚刚秦骁给的药瓶,面对此情此景,也有些傻眼,见魏菱星坐了,自己也只好跟着坐下,脊背挺得板直,手攥的越发紧,不知为何十分紧张。
秦骁眯着一双眸子晒太阳,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魏菱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用意,眼珠儿四处转了转,视线落在了许玖玖手里的小玉瓶上。
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这药瓶她猜得到是什么用处,无非就是止血化瘀消肿一类的,毕竟上次弹她一个脑瓜崩,也就只能是这么个用处。
关键是,什么人,逛个青楼,都要带着这种药啊!
……
魏菱星细思极恐,同许玖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秦骁为何能随手就拿出一瓶这样的药?这药万一是用在……”
她看向了一边弹琵琶的伶官,从头……看到下,定格在某处,又是震惊又是害羞,脸上烧的不行,说话也结巴了,“这,这这……这这这……”
伶官不知所云,目光透出疑问。
秦骁闻言掀起眼皮子,一看她那张丰富的小脸,气的咬着牙深呼吸了一口气。
饶是再笨,也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秦骁脸上黑青白红变幻不定,最终气急反笑,勾起一抹欠打的笑容,“哟,小丫头现在才想明白?”
“爷呢,一向招人喜欢,能耐又大,不得已呢。”
许玖玖看看伶官,又看看手里的东西,触电似的将东西放在了桌上。
这竟然是给那样的人涂那样的地方的!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骁,心中对秦骁一门心思的热情无声无息的消了一些。
其实……
秦骁回帝都不出两天便有传闻,言他常常中午出府,有时深夜才回,有时更是彻夜不归。
上次春诗集他拿走了琉清醉,众人不光知道了他才学同武功兵法一样惊艳,也知道了他嗜酒。
原本帝都之中,属意秦骁的贵女不在少数,可这样嗜酒风流的传闻一出,十分也散了七分。
自家的闺女都是从小娇养,自然希望嫁个好人家,秦骁虽然身份地位才学皆备,可德行着实有缺。
她乃是丞相嫡女,登门提亲者不计其数,若非她看不上,可随便指一个,嫁过去她都是当家主母,是夫君须得捧着哄着的主儿。
娘亲也说过,婚姻不比旁的,那是一辈子的事,以色择人,能得几时好?
原本许玖玖还骗自己,或许秦骁只是来放松喝酒而已,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岂是一句荒唐了得?
许玖玖看着秦骁,那张脸明明那么完美,怎么偏偏……
越看越发难以接受,许玖玖说声抱歉,起身莽莽撞撞逃一般的走了。
魏菱星原本就不喜欢秦骁,除了觉得讨厌,倒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盯着秦骁,一字一句的说:“既然你也喜欢自由,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同努力把婚退了。”
秦骁看着魏菱星坚定的目光,隐约露出嫌弃和忍无可忍,神色渐渐冷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
这样熟悉又相似的眼神……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幼时,他母亲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父亲,大吵一架后,在雨夜出了门,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秦骁幼时还不懂事,不知道母亲到底是为什么这样。
可后来旁人那些难听的辱骂和轻蔑,或远或近的,像把刀子一样,一划一划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收了神,秦骁目光冰冷,冷笑着说道:“我为何要退?这婚,还就不退了。”
魏菱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也恼道,“你生什么气啊,爱退不退!”
等魏菱星走了,抚琵琶的伶官也识时务的悄悄退下。
这四处热闹,软语丝竹的留仙居,就像是把这一间包厢隔开了似的。
静的吓人。
秦骁依旧靠在窗沿合着眼睛没说话,皱着眉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
这么多年了,他情绪还未这样失控过。
那些过往被他藏得好好的,几乎不去刻意回想,压根都记不得了。
他秦骁也有这样的过去。
可不知怎么,看见魏菱星那双眼睛……
将思绪从魏菱星身上拉回来,秦骁起了身。
外人怎么说,他无所谓。
如今边关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他也卸下了一身担子。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事。
旁的,他不需要。
“秦兄这怎么空了?”
静谧戛然而止,一温润好听的男声闯入,笑着推开了门。
秦骁眉梢微动,避重就轻拖长了腔调,“啊,刚刚抓进来两只猫儿,把人吓走了。”
那男子失笑,“猫儿?秦兄,我可是亲眼瞧见公主出去了……你是当真要娶?”
秦骁笑意未达眼底,掀开一坛新酒,无所谓道:“不娶,天涯何处无芳草,爷能在一棵树上吊着?”
那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只见秦骁扯唇,缓缓添了一句,“何况。”
“爷不需要女人。”
-
魏菱星气鼓鼓的回了宫。
她一回去,就找到樱桃叭叭叭了半天,把今天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问道:“你说秦骁是不是有病?他生什么气?”
已经休息一天面色红润的樱桃认真想了想,“公主,若是有个人和你无冤无仇,但是不得不绑在一起,但是那人拼了命的想法子像踹开你,你高兴不?你会不会觉得此人非常看不上你,企图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你呢”
魏菱星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通。
好像……
是这么个道理。
这么说来,她一门心思想退婚,反而还伤害到秦骁了?
“他那么厚脸皮的一个人,会介意这种事?”魏菱星诚心诚意的发问。
樱桃喟然而叹,“公主,男人也是人——也是有自尊的嘛。”
“而且,就目前情况而言,奴婢发现,对付秦将军,硬的肯定不行,他不吃这一套。”
她怂恿道:“要不,咱试试软的?”
魏菱星疑惑:“软的?怎讲。”
樱桃一副你怎么忘了我好不容易给你换的消息般:“你忘了,秦将军喜欢吃肉!”
虽然——
公主并不会下厨,可就是不会,这心意才可贵嘛。
二人嘀嘀咕咕研究了半天,终于把做什么,怎么做,怎么送,怎么说一系列流程想好了。
第二日一大早,魏菱星就拉着樱桃去了小厨房开始准备。
洗洗切切咔擦咔擦了好久,终于,心满意足的提着食盒完成了。
魏菱星这回,是光明正大,盛装打扮了一番才出的门。
为的就是让秦骁知道她道歉的诚意十足。
然,等魏菱星娉娉婷婷的到了将军府,说找秦将军时。
门口的侍卫看着眼前倾城绝色的公主殿下,又惊又恐的跪地行礼,说道:“公主……将军不在府上。”
魏菱星志得意满的笑意逐渐凝固。
她看了看天色,想起传闻。
他不会是又去喝 花酒了吧!
可魏菱星今日走怀柔政策,也不好说些什么,勉强扯出个笑:“无碍,本宫等着。”
侍卫便自作主场的将公主迎进了府内。
谁敢让公主站在门口等啊!
魏菱星很满意,提裙缓缓进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