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琴音停止,山坡上那些美丽的女子们纷纷抬头望向月盈。她们的眼神里有惊诧和打量,却没有敌意。
在她们看来,月盈如同仙子一般忽然间出现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是个美丽的意外,给她们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了一份惊喜。
不过片刻,女孩们全都围绕在月盈身旁。
一个身形高挑,肌肤白皙,笑容十分可亲的女孩子亲昵地挽着月盈的手臂,和颜悦色地对月盈说:“你是新来的吗?我曾是玉香园的清倌人,你在进来之前是什么身份?”
“瞧她这通身气派,看着与我们不同,应当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有个身材瘦削,一身书卷气的女孩子走过来,淡淡地打量着月盈。
“她头上戴着最新款式的缠丝海棠金钗。”有人摸了摸她头顶的金钗。
“她绣鞋上缀着南海东珠。”有人微微提起她的绣裙。
“她手里拿的扇子是红山雉尾羽做的。”有人拿过月盈手里的扇子,仔细打量。
还有人轻轻抚摸着月盈的头发,“你真的好美啊~”
“别乱碰她!”有人拍开抚摸月盈头发的手,维护月盈:“我隔壁还有空的房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我可以每天给你梳头发,贴花钿,我还可以教你怎样绣出好看的蝶戏牡丹图。”
美丽的小姑娘们围绕着月盈,叽叽喳喳地跟她说个不停。她们大概把月盈当成了新入园的姐妹,竞相邀请她同自己一起住。
月盈自离开草原后,第一次感受到众多同龄小伙伴的善意和爱护。这些女孩子与月盈在溧水遇到的官家小姐们不同,女孩们不因月盈的外族身份排斥她,反而发自内心的欣赏月盈的美丽,月盈由衷的感到开心。
“各位姐姐,我是侯爷的外室,我叫月盈。”月盈解释自己的身份。
“我们所有人都是侯爷的外室!”书卷气的女孩说。
月盈感到诧异:“不都说侯爷不近女色吗?为什么还在寻芳园里养这么多外室?”
“我们都是各地官员们搜罗来送给侯爷的礼物。你是今天才搬到寻芳园的?难道带你来的人,没跟你说清楚这里的规矩?”
月盈摇头:“我不住在寻芳园,林嬷嬷安排我住和曦园。”
听到月盈住在和曦园,原本与她亲近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退后半步,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陌生和提防。
“住在和曦园又怎么样?”原本对月盈十分和气的女孩子立即变得冷漠,眼神里闪过嫉妒和愤怒:“如果这这四个月里,你得不到侯爷的宠幸,照样会被人送走。”
“为什么?”月盈好奇的问。
女孩瞥了月盈一眼,有些赌气地回答:“既然林嬷嬷如此器重你,你便去问林嬷嬷好了。”
不过才一会儿,太阳已经升到高空,山坡上没有了树荫的遮挡,**的阳光照在身上,**滚烫。
“我最讨厌被太阳晒。”
“我也很容易被晒黑。”
“今日天上怎无一丝云彩遮挡烈日,我才出来玩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回去,真是晦气!”
女孩们带着丫鬟们收拾好了乐器、书本等物件,便一一与月盈道别,从容离开。不多久,只剩下月盈一个人站在布满阳光的山坡上。
阳光携着芬芳的花香和湿润的青草气息扑在月盈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上,月盈的脸已经有些微微灼痛感,但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月盈看着女孩们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思索自己该何去何从。
刚才有个女孩说了,如果在四个月的时间里,月盈没有得到侯爷的认可,就算月盈再得宠幸,她也要搬出侯府。
这段日子里太过安逸的生活让月盈失去了警惕和危机感,直到这一刻,月盈才重新想起来自己进入侯府的真正目的:她要成为侯爷的女人,抓住侯爷的心,哄着侯爷把哥哥从琼州放回来。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得到侯爷的认可呢?
侯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带着这些疑问,月盈惴惴不安的回到和曦园,玉漾见到月盈脸上被晒伤的痕迹,内心焦虑难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娘。”
月盈摇摇头,把玉漾扶起,向她求证:“我是七月初入的和曦园,到今日已有月余。我刚才路过寻芳园,认识了几个姐姐,她们告诉我,如果在四个月内我没有得到侯爷的宠幸,就会被赶走,是不是?”
玉漾闻言愣住,笑容僵在脸上一瞬后,又继续笑着哄月盈吃点心茶果,“姑娘多虑了。”
月盈推开茶点,紧紧抓住玉漾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玉漾姐姐,我离开和曦园便无处可去,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留住侯爷的心。”
玉漾见月盈终于开窍,有了争宠之心,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诚和睦,“姑娘跟她们是不同的。”
玉樣对月盈解释其中原委,那些住在“寻芳园”里的女子,大多是从小被卖到妓院,由妓院培养出来伺候人多瘦马。有的则是在家不受宠,被父兄当作财物献给了权贵,在流转到了季徐冲这里。
季徐冲担任江南布政司使后,各方都竞相送礼。季徐冲作为上位者,可以拒绝别人送的礼物,但是这些可怜的女子作为被权贵们看不上的“礼物”,她们的命运将会十分悲惨。有的可能会被送回妓院里接客,有的可能会被当成低等妾侍在权贵中当成礼物送来送去。
季徐冲心善,令手下的清客们想个折中的办法出来。于是,有人提议暂时将这些可怜的女子留在寻芳园里,等到四个月之期一过,她们就会被许配给还未成婚的适龄官兵,侯府也会给她们准备一份嫁妆。
“姑娘不必担忧,您是侯爷亲自看中的人,无需遵循四月之期。”玉漾一边说着,一边用冰帕子给月盈的脸降温,仔细为她擦拭着处理肌肤晒伤的凝脂玉兰膏。
月盈仍是担忧:“侯爷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只察觉到了侯爷对我的厌恶?我还是觉得侯爷只是拗不过林嬷嬷的意思,不得已才容我住在这里。”
玉漾正要宽慰月盈,小丫头红珠跑来禀报:“姑娘,侯爷来了。”
月盈如猛然清醒般看向玉漾,指着自己红通通的脸,“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已经走了进来。
上次见面,月盈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有些紧张,依稀只记得侯爷很好看,其他细节全都忘了。
屋外的阳光从窗户处透了进来,刚从宴席上回来的季徐冲头戴白玉冠,身上穿着宝蓝色的常服,腰间系着一块墨绿的玉佩,再无多余装饰。五官精致,眉梢眼角透着一股风流韵味,搭配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清,如华丽屋宇中透着冷清,金戈铁马中的片刻宁静。
月盈呆呆的看着季徐冲,一时失语,忘记行礼。
这一瞬,月盈的脑子里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戏曲,那些在后花园里扑蝶的小姐,为何会对陌生男子一见倾心。
月盈的兄长也是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别人常用一句诗来赞赏月盈的兄长,“汉节从来纵真赏,谢庭兰玉载芳音。”月盈心想,这位侯爷才是真正的谢庭兰玉吧。
就在月盈发呆的时间里,玉漾已经带着丫鬟们退下,屋内只剩季徐冲和月盈两人。
月盈还没有回过神来,季徐冲已经走到她面前。月盈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到季徐冲的脸,她退后一步,终于想起来向季徐冲行礼问安。
此时的月盈尤在云端,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刚才自己是如何的壮志雄心,想要如何勾引侯爷、留住侯爷。
季徐冲留意到了月盈脸上的晒伤,却忍不住笑了。季徐冲在主位落座后,对月盈点点头,示意她也坐在旁边,谁料月盈却不敢。
“你很怕我?”
月盈摇头,“都说侯爷是仁善之人,月盈不怕。”
“不怕就坐下。”
月盈推脱不过,只能在主位下面右排队第二张的椅子坐下。
“坐我旁边来!”
月盈愣了一下,缓缓起身,这才在季徐冲的右侧主位上落座。
季徐冲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本册子,递给月盈,“我已经查清楚,你的母亲把你托福给黄夫人,是希望黄夫人能为你寻一个好的夫家。这个月,我帮你寻访了一些值得托付的好人家……”
月盈慌了,“我不要嫁人,我就想留在这里伺候侯爷。”
季徐冲不悦,屋中气氛顿时降低,简直是冷得让人打哆嗦,“理由呢?”
月盈脑子愚笨,想不出好的理由,索性直白地说:“侯爷心善,不会因我犯错就将我打杀发卖。侯爷长得很好看,我喜欢好看的男子。我想,与其被侯爷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倒不如我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侯爷!”
季徐冲冷笑:“你胆子倒是不小。”
月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徐冲,不仅胆大,反而机灵的端着茶水送到季徐冲面前,跪下奉茶:“侯爷,请用茶!”
月盈紧张的看着季徐冲那双修长的手,期待他端起茶,喝下。但季徐冲没有接茶,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咸不淡地和月盈闲聊起来。
季徐冲问:“在和曦园住得可还习惯?夜里还有没有哭?”
“我才没有哭!”月盈故作坚强的回答,但季徐冲这句话,却勾起了她寄人篱下的愁绪,再加上此时此刻的窘迫,月盈的眼眶不由得红了。
季徐冲见她要落泪,心底涌起一片柔软。
月盈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意,对季徐冲说:“我住在和曦园里很好,这里比庵堂里好太多了。我不用在天不亮的时间里起来劈柴,也不用去山脚下的井里挑水,更不会因为吃不饱而在半夜饿醒。侯爷,谢谢您愿意收留我。”
季徐冲叹气:她可真是个小孩子,这样就开心了?
季徐冲接过月盈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交代道:“日后,无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玉樣,不用感到难为情。”
月盈愣愣地看着季徐冲。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以留下了吗?
人无完人,季徐冲也并非圣贤。
今日绣纺商人之首宴请南京众官员,敲定今年皇后和茗溪公主生辰礼服的细节,季徐冲作为皇后的外甥、茗汐公主的表兄,也去参加了这场宴席。
在宴席上,有个妖娆的西域舞娘赤足献舞,腰肢纤细,肤如凝脂,眼神魅惑。季徐冲饮了几杯酒后,不知怎么就将那西域女子的脸换做了月盈的脸,一时情难自禁。
季徐冲对今日失控之举颇为恼怒,于是招了幕僚,为月盈寻了几个如意郎君,不等四月之期便要将她远远打发出去嫁人。只是不想在这一刻,见了月盈后,又同意将月盈留在身边。
季徐冲叹气:“到用膳的时间了,随我一同用膳去吧。”
月盈和季徐冲一同用过晚膳,季徐冲又决定在和熙园留宿。
我好几次,差点将“月盈”写成“林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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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试探(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