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筱朦说:“我只有一个办法——拖。”
楚蓦挑了下眉,这算什么办法?
“父皇殡天不足三年,我是不会大婚的。眼下若是皇上有意指婚,我也推托不得,容我慢慢想个法子,三年期满之前,求皇上还你自由之身就是了。”
“离三年期满还有不到两年,你要是想不出办法呢?”
阮筱朦看的出,楚蓦的眼中充满不信任。这事固然很难办到,她觉得自己更需要澄清的一点是,别让楚蓦误会她是存心想赖上他。而死缠烂打赖着他的后果,原主领教过,太惨了。
“你放心,我知道宁和公主与你是两情相悦,我有成人之美,绝不会从中作梗。”
她拍拍胸,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我也不会不管楚蔷的,据我所知,太子哥哥并非是钟情于她,只不过,他太讨厌穆秋笙。既让他二选一,他当然就选了楚蔷。我还是那个字——拖,只要再拖个一两年,大司空和骠骑将军家的千金也都要及笄了……”
阮筱朦正说得振振有词,冷不丁楚蓦睨她一眼,问了句:“我何时说过,我心悦公主?”
阮筱朦愣了,在原书里,他俩是官配啊!可能是,现在剧情还有点早,楚蓦还没有爱上阮初胭?
“我只是想着,闻名京城的楚大人才高八斗、英俊潇洒,除了公主,还有谁可堪匹配?何况,谁都知道她非你不嫁。”
楚蓦一双俊眉微蹙,倒是没辩解。他转开了话题:“你说蔷儿的事,拖个一两年就有转机,要怎么拖?”
“这个容易。世人都说你机智无双,断案如神,你不可能没办法的。实在不行,雇个杀手去把国丈大人杀了,太子也需守孝……”
“胡说什么!”他恼道,“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你别紧张,行不行?”阮筱朦嘟着嘴生气,人人都知道国丈不是个好东西,死一百次都不可惜。
可是,楚蓦的立场不同,他掌管天下刑狱,律法至上。雇杀手暗杀国丈,这样的事即便为了楚蔷,他也不能做。阮筱朦私心总觉得他迂腐,关于忠君思想中毒太深。
“好吧好吧,我不出主意,你自己想办法,再不济,让楚蔷装病,多装些日子。”
楚蓦默了半晌没说话,他也明白,阮筱朦是真心为楚蔷着想。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做事不拘小节,甚至无法无天。
“陪了蔷儿那么久,累了吧?我让厨房给蔷儿备了玫瑰雪梨羹,想必你也会喜欢,我叫人送一碗过来,你尝尝?”
他温柔起来,轻言细语,嘴角挂着浅笑。他这副模样,的确让人难以招架,难怪原主和公主都为他着迷。
阮筱朦说“好”:“我陪你也吃点东西吧,这几日,你大概也寝食难安。”
他撩起眼皮看看她,又垂眸。
侍立于旁的楚星感激地冲着阮筱朦笑了一下,连忙出去安排。这些日子,楚蓦确实吃的少睡的也少,府中人只有干着急。
片刻,阮筱朦一边吃着,一边说起来意。苏亭之是楚蓦送的人,现在出了事,她总该向楚蓦问个明白。
楚蓦吃得优雅,笑得从容:“看来我送的人,很合郡主眼缘,才得郡主深夜去他屋里听琴?”
阮筱朦含着食物,白他一眼,他这话问的,分明是在取笑她。她在苏亭之的屋里出的事,今日楚蓦又亲眼看见传言中深得她“宠爱”的裴护卫给她撑伞,这顶花心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听琴是重点吗?!”
他干咳一嗓子:“对,还有宝藏。既然先帝把玉给了你、我、江酌,那我们三个才是当事人,可为什么宝藏的事,我不知情?”
“江酌应该也不知道,可是,皇上一定知道。我猜,皇上就是想找个够聪明的人在我身边,帮我解开宝藏的谜题,同时又能……”
她打住,没敢说下去,可楚蓦到底是聪明,他看着她的眼睛,马上懂了她的意思。
“同时又能监视你,防止宝藏被你私吞,甚至……被你用在危险的地方。”譬如说,对抗朝廷,以致起兵谋反……
阮筱朦沉默。这答案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信不信也随他。
楚蓦果然不信。“我知道,先帝殡天后,皇上登基,还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降成了金玉郡主,所以,你对皇上不满。可是,你觉得皇上处处别有用心,是没有依据的。皇上继位是何等的大事,先帝传位遗诏被层层查验过,笔迹和印章都是真的;还有先帝的死因,我曾亲身勘察乾明殿,当时门窗紧闭,期间唯有南阳王出入,与皇上无关……”
“够了!”阮筱朦一拍,桌上茶水四溅,“我知道你只认证据,证据我现在确实没有,但我是父皇的女儿,我有直觉!”
直觉这东西,对于楚蓦而言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你有没有想过,你疑心皇上对你不利,其实是因为,你自己的内心先入为主地对他有敌意?”
“不是!”她声音闷闷的,却说得咬牙切齿。她咬着下唇,眼圈突然红了,眸子里水光盈盈。
“好了,不是就不是,我并非有意气你。”楚蓦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心软。
毕竟,她有丧父之痛,如今无依无靠,先帝死因又一直成谜。他俩虽然没多少交情,却也是自幼相识,她和蔷儿要好,今天还是多亏了她,蔷儿才肯吃饭。
阮筱朦摇头,揉着泛红的左手心:“我不是生你气,我……手疼。”
“……”楚蓦愣了愣,哭笑不得,“手疼,谁让你刚才拍那么重?是想试试我家的桌子硬,还是你手硬?”
他这样一说,阮筱朦更委屈:“谁让你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全都不是重点!”
楚蓦这才敛了神色,点头道:“你不必说,我明白。这件事的重点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宝藏,苏亭之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敢在郡主府里用摄魂术,此人是何来历。”
“你放心,这事既然是因我不慎而起,我定会帮你把人追回来,严加审问。”他勾唇淡笑,笑意揶揄,“问清楚之后,是否还要把人为郡主送回北园?”
阮筱朦咬牙就是一计粉拳,楚蓦头一偏,用小臂将她格开。她反手一勾,受制于对方,另一只手偷袭,又被他捉住了手腕。
她很有挫败感,原来,她不仅打不过江酌,楚蓦也打不过。
一个丫鬟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原本门就敞着,她叫了声:“大人……”看见楚蓦和郡主坐在桌边,郡主的两只手都被她家大人拽住不放……
楚蓦淡定地撤了手,问:“什么事?”
丫鬟急切地回道:“夫人又在摔东西了,还割破了手。”
楚蓦起身,匆匆往外走,阮筱朦迟疑了一下,连忙跟在他后面。
到了能望见楚夫人房间灯光的地方,楚蓦却狠狠地止住了脚步,手扶着朱漆的栏杆,不再前行。
那屋里有妇人的哭声,还能听见丫鬟婆子们围着哀求劝慰。想是东西摔够了,楚夫人还不肯罢休,哭闹着发泄。
他对身边下人说:“去请大夫,还有,把瓷器和所有尖锐之物全都收走。”
下人去了,阮筱朦问:“你不进去看看?”
他笑容苦涩:“我进去又有什么用。”
阮筱朦对楚家的事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想到,楚夫人会是这个样子,她除了身体上的病,可能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病。
“她这是……?”
“她今日午饭后,又去长清观找我爹了,我爹又没见她。”
其实,前两天楚蓦也去过长清观,是为了他和郡主、楚蔷和太子,这两桩不省心的婚事,他想听听爹的意见。他等了很久楚瞻才见他,楚瞻说,皇命如山。
楚蓦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从小到大,父亲都是这样教他。即便是儿女的婚姻大事,父亲一样会选择顾全大局,谨遵皇命。
他从小就活在教条里,活在规矩里,不敢行差踏错。外人看来,他是谦谦君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多累。
那天回府,他草率地做了一件离经叛道的事。他听说好些人为了郡主和他的婚事,往郡主府里送男·宠,他一气之下决定也送一个,别人是献殷勤,他是讽刺。
府上当然没有现成的人选,他叫下人去外面随便找一个,后来听下人说,苏亭之是毛遂自荐,自己想去伺候郡主的。他有这样一位天人之姿,让人趋之若鹜的未婚妻,他自己更觉得讽刺。
可是没想到,苏亭之的毛遂自荐,其实是居心叵测。
“今日你帮了我,是我欠你的情。日后若有什么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定不会推辞。”
楚蓦说完,缓缓地转身。黛色的背影在朱梁画栋的长廊下踽踽独行,是如画春日中格格不入的萧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