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太后已经看清了国舅一家,她本想好好训斥单若敏,可如今,她懒得费这个功夫。
她在宫里焦急,荆海月在伯爵府焦急。她虽然不是七月出生的,可只要能照料皇上,她即便不是七月出生,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吧?
想到这儿,她又亲自去了一趟国舅府,找了单元开。单元开佩服她的执着,也恼怒自己亲妹妹的贪生怕死,他为了皇上,亲自书信一封,递去了皇宫。
秦嬷嬷把信送到太后手里时,太后都惊了。单太后看着信,好半天才回神过来,扭头问秦嬷嬷:“这勇宁伯爵府的四姑娘,就是当日我请进宫里的那位荆海月?”
秦嬷嬷点头,“正是。太后,听说这姑娘在府里急得不行,一心想进宫照料皇上。”
单太后看着信,若有所思。许久,她吩咐秦嬷嬷:“去,派一辆马车,把人接进宫里来。”
秦嬷嬷立刻照做。
马车抵达伯爵府,荆海月听闻,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府。她的生母小娘郭氏拉住她,问:“月儿,你可真想好了?”
荆海月点头:“小娘,我想好了。我要进宫去照料皇上。”
郭氏忍不住垂下两行清泪,“万一,你……你遇了什么不测,我可怎么办?”
荆海月闻言,跪在地上,同郭氏行大礼。她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红肿,“小娘,海月不孝。可海月一定要入宫。”
秦嬷嬷站在一边,安抚郭氏:“不管四姑娘日后能不能活着从皇宫回来,你的后半辈子,都有太后撑着。四姑娘心善,老天若真被她感动了,皇上的病,肯定能好。况且,太医院的太医也都在尽力照料皇上了,你只管放心。”
郭氏纵然不愿意,可也只得同意荆海月入宫。待人离开了伯爵府,上了马车,郭氏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流不完。
冬云也未入宫,她在一旁安慰道:“姨娘,姑娘她随了自己的心愿,定也是开心的。您放心,冬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郭氏拍拍冬云的手,进了屋。
荆海月坐在入宫的马车上,心里有些急切。她担忧皇上的病情,又怕秦嬷嬷之前说的那番话之前为了让郭氏心安,故意说的,因此,她更加急切了。
她抬头看着对面端庄的秦嬷嬷,小声问道:“秦嬷嬷,您同我说句实话,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秦嬷嬷沉默了许久,客气的说:“四姑娘,自打皇上病重,就连太后,都没有见过皇上。太医说,皇上这病会过人,所以,太后也不得见。我敬佩四姑娘有情有义,可真入了宫,能不能活着出来,我也不敢保证。”
荆海月明了,静言寺了无大师算都那卦,怕是为了请未出阁的姑娘为皇上挡灾。就跟冲喜差不多。
秦嬷嬷又说:“姑娘放心,太后已经说了,不管姑娘能不能活着出宫,姑娘的小娘以后定不会再受欺负。姑娘只管安心的照料皇上,其他的不用想。”
荆海月点头。
此时,宫外的天似乎有些黑了,窗外隐约暗了下来。最近几日都是晴天,此刻天边挂着素蓝色的晚霞,竟然美得令人忘怀。天边的飞鸟划过天际,为肃静的皇城增添了几分落寞。
等出了马车,荆海月再一次看见那巍峨的高墙时,竟然没有了之前的害怕与恐惧,她心里更多的是,是对皇上的担忧,以及对大楚的担忧。
皇上若真出了什么事,大楚只怕是会陷入恐慌。到时候,边境再犯,黎明百姓势必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思及此,荆海月心里默默祈祷,她愿用自己的命去换皇上的命,她也不稀罕做什么皇后,反正,只要皇上好好的,也就足够了。
况且,若真能用她一人换得这世间的九五之尊,继而能让大楚安宁,她也值了。正思虑着,秦嬷嬷递给她一白色的纱巾,并先示范着遮住面庞。荆海月照做,心里也算明白皇上的病很严重。
前往正阳殿的路畅通无阻。一路上,来往巡查的禁军皆和她们一样,面戴白色布巾,只露出一双犀利有神的眼睛。他们腰中的佩剑令人畏惧,却也令荆海月稍微放心。幸好,皇宫之中,还有禁军守卫宫城的安稳。
从前幽回的长廊上,总少不了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而此刻,竟都不见了踪影。秦嬷嬷的步伐走得很快,像是等不及似的,一步都迈得极大,要知道,她可是五十多的人了。
荆海月也学着她,走得更快了些。快到正阳殿时,守卫的禁军数目更多,足足有百人。为首的将军虽然也面戴白纱,可荆海月认得那双眼睛,是当日在金华酒楼时,那位上菜的店小二。
往事一幕幕又重现在眼前,荆海月不由得有些恍惚。抵达正阳殿的门口,秦嬷嬷止住脚步,她低声说道:“四姑娘,我只能送你倒这里了,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荆海月道谢:“多谢秦嬷嬷。”
秦嬷嬷说:“进了这屋,能不能出来,全凭姑娘的造化。但愿姑娘能和皇上逢凶化吉。”
荆海月点头,双目不觉有些湿润。秦嬷嬷转身离去,禁军副统领替荆海月推开了紧闭多日的正阳殿的大门。
荆海月抬步走了进去,才走两三步,门从外面关住。她脚步轻盈,走得极慢。绕过一道屏风,她抵达内室,榻上,沐北良就睡在那里,双目紧闭。
他面庞有些泛白,嘴唇没有血色,整个人了无生气,似乎不久就要去了。荆海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榻前,双腿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无声的自眼眶淌了下来,打湿了她瓷白的小脸,更显她的娇俏无措。
她不敢哭出声,可终究又忍不住,抽噎了几声。这声音惊动了榻上之人,沐北良眼皮动了几下,终是抬起了双眸。他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疲惫的双眸映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
“你来了。”他的声音极低,几乎要听不见。
荆海月忙不住的点头,“皇上,我应该早些来的。”
沐北良说:“你来,就好了。”
荆海月摇头,目光巡视着四周。这正阳殿是皇上的书房,此时竟然也十分冷清,殿内连香也没有熏,只有浓烈的艾蒿的气味儿,弥漫在她的鼻翼。
榻边放着一张小几,可上面却没有放药碗。她心生不悦,忙问:“皇上,您的药在哪里?外头已经天黑了,我估摸着,您得吃药了。”
沐北良摇头,“垂死之人,咳咳咳……咳咳咳……哪里需要吃药?”
荆海月吓住了,忙抬手捂住他泛白的唇瓣,“皇上千万不要胡说,皇上受万民庇佑,怎会是垂死之人?皇上,我让门外的禁军去端药来。”
说着,荆海月就要起身。也不知道沐北良哪里来的力气,拉住她的手,没让她走。她回头,耐心的像哄孩子似的说道:“皇上,您得吃药。”
“待会儿吃,你先陪朕说会儿话,行吗?”
荆海月见他一副软弱的模样,只得重新在他榻边坐下。他躺着,看着她担忧的神情,眼底有笑。“你不应该来的,朕的病会过人,你怎么能来?”
荆海月说:“我不怕。静言寺的了无大师给皇上算了一卦,皇上身边只要有未出阁的女子服侍,皇上的病就会好。”
沐北良说:“可是,你并不是七月出生的未出阁女子。”
荆海月先是一愣,他竟然连她的生辰在几月他都知晓。接着,她笑笑,“我虽然不是七月出生的,可我也在家里吃斋念佛了一段时间,菩萨要是知道我的心意,定会让皇上好起来的。”
沐北良说:“我知道,你进宫并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只是,你万一也……”
荆海月打断他的话,“皇上既然知道,那就不必再说其他的。只要皇上能好起来,我会怎么样,都不打紧。得知皇上生病了,我在府上吃不好,睡不好,让哥哥去问了单公子好几次,才问出这缘由。可后来,京城都封了,我心里就更害怕了。如今,我能陪在皇上身边,不管接下来如何,我都会一直在这大殿之内,陪着皇上。”
沐北良问:“若朕病好了,你想要什么?”
荆海月沉默了许久,“民女想要的,只不过是皇上平安无事。皇上若真好了,民女也就没什么想要的了。”
这下,换沐北良沉默了。
“皇上别说话了,得先养好身体。我这就去让人端药过来。”荆海月起身,离开榻边。
到了榻边,荆海月问副统领要了药,便又将大殿的门紧紧关上。她回到殿内,点了几根蜡烛。烛光照亮整间大殿,火光令她也心情开阔起来。
榻边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奏折。荆海月漫不经心的说:“皇上,您可得快点好起来,这么多折子,还等着您批呢!”
沐北良轻声笑笑,却又开始咳嗽起来。起初,他只是断断续续的咳几声,可慢慢的,他咳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骇人。他的神情很痛苦,整个人的背脊都弯了起来。
荆海月吓住了,想要走到榻边,被他余光瞥到后,厉声呵斥住:“别过来。”
荆海月哪里肯依,给他倒了杯水后就走到榻边,“皇上,喝口水。”
沐北良奋力的抬手,一把打掉她手里的杯子,再一次呵斥道:“别过来。我咳嗽的时候,病最容易过人。”
荆海月不听,跑到榻边,紧紧的抱住了躺在踏上的他。他的背脊一僵,连话都说不出了。屋里安静了半晌,许久,他的手缓慢的将她反抱住。
“你怎么不听话呢?这病会死人的。”
“我进宫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她的语气坚决,眼神更是坚定。这眼神,犹如上辈子进宫告发康王谋反时,坚毅又果敢,像是女将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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