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冲陈舸温婉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刚锁了店门走到姜珏身边的阿姨便抢答道:“矮马!这店里咋滴突然停电了呢?小老弟你知道咋回四不?”
陈舸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原来给姜珏选阿姨的时候,只顾着看阿姨做事的细心程度和做饭的手艺了,倒忘了这阿姨是从东北来的,一口东北话跟演小品似的,是过分热情开朗的性格,也不知安静的姜珏受不受得住。
陈舸悄悄看了姜珏一眼,发现姜珏脸上温婉的笑容不变,没有什么反感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心想这这么一位东北阿姨在姜珏耳边叽叽喳喳也好,热闹一点,不至于姜珏安静独处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那些不好的往事。
这时任苏苑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陈舸转头汇报:“任总,不知是不是工人改装时碰坏了店里的电路,突然停电了,我明天一早马上安排人来检修。”
东北阿姨热情补充:“我刚准备给小老弟打电话,让小老弟给姜小姐安排个啥五星级宾馆住一晚。毕竟我寻思着我那小屋跟麻雀窝似的,咋滴也不能让姜小姐委屈在那儿啊!况且我那儿子看见姜小姐这么漂亮,肯定看得两眼发直,我怕姜小姐不好意思。”
陈舸试探着问任苏苑:“要不给姜小姐定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房?”
任苏苑皱眉:陈舸什么时候这么不细心了!去阿姨家有阿姨的儿子看姜珏!难道去五星级酒店,就没有前台保安服务生和其他客人看姜珏了吗?!
任苏苑沉吟了一下:“不了,去我家。”
陈舸的两个眼珠子差点跟乒乓球一样弹到了地上:去?她?家?!
这么多年来,除了打扫阿姨,陈舸就没见任苏苑让任何一个人去过她家,就连周忆都没去过。就连陈舸有几次送文件,都是任苏苑自己下楼来取的,从没让陈舸进去过。
陈舸曾经偷偷揣测,也许对任苏苑来说,这个平层豪宅就是她的一个小小堡垒,是她“大隐隐于市”的一个私密之所,她想让这里完全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才能收获绝对的安全感。
陈舸觉得任苏苑的心里应该是受过什么伤害的,也许与她经常去永思墓园探望的姐姐和母亲有关。但是任苏苑从未主动说起过,他也不可能去打探老板的**。
只是这一次,任苏苑居然要主动让姜珏去住她家?陈舸觉得自从遇到姜珏后,他经常都在见证历史。
任苏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唯一能不让姜珏被别人看的所在,应该就是自己那极为隐秘的家了吧。
姜珏温声问道:“会不会太打扰你?”
任苏苑冷声答道:“不会。”言简意赅,语气冰冷,若不是陈舸看到任苏苑那过分绷直的脊椎,估计也料想不到任苏苑的冷漠是因为她内心其实很紧张。
东北阿姨爽朗的告别后,就骑着小电瓶回自己家去了。任苏苑带着姜珏坐上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陈舸坐在副驾上,做好了吃一斤瓜的准备。
车子开出没多远,后座的姜珏突然“啊”了一声,闻声对着任苏苑问道:“请问……你家有酒精棉么?”
任苏苑冷声回道:“有的。干嘛?”
姜珏好脾气的笑着解释:“我带了药,上药前需要消毒。”
坐在前排副驾上的陈舸,眼里放着贼光,心里放着小烟花:喔喔喔,上药PLAY!
任苏苑抿着嘴不说话。姜珏又“啊”了一声:“请问……你家有多余的睡衣么?我忘了带。”
“……”任苏苑的声音更冷了:“我的睡衣你穿估计太大,我给你随便找件衬衫吧。”
陈舸眼里的贼光更亮了:喔喔喔,白衬衫PLAY!
车子一路顺利的驶入了任苏苑家所在的小区,陈舸从没觉得这条路像今天这么短过。
任苏苑下了车,又小心翼翼的把姜珏扶下车,陈舸看着二人,任苏苑今日照例穿着一件黑色西装,阔肩的设计凸显出坚挺的肩线,略带弧形的衣身设计显出一种利落的帅气,一头黑发及肩长发衬出她脸部线条的英挺,而安静立于她身侧的姜珏,一身豆蔻绿色的旗袍,软软的贴在身上,极有垂坠感的丝缎料子配上她一头如瀑般的长发,整个人软到不行。
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同一个时代的,但陈舸怎么看怎么觉得配一脸。
任苏苑说:“你和司机可以先下班了。”
陈舸眼巴巴的望着任苏苑:“任总,真的不需要我加个班么?”
任苏苑生硬的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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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目送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真的乖乖开走了,任苏苑才转过身来,对一直乖乖站在她身边的姜珏说:“走吧。”
姜珏点点头。任苏苑走出两步,才发现姜珏站在原地,脸色有些为难。
任苏苑这才发现,姜珏的眸子太漂亮,经常让人忘了她是看不到的这件事。这会儿,姜珏的眸子虚无的望向半空中,微微侧头,像是在聆听任苏苑脚步走往的方向,却听到任苏苑走了两步,脚步声又停下了,姜珏的脸色一时有些迷茫。
任苏苑有些于心不忍:就算这样,她也没开口让人扶一扶她,好似生怕给人添了麻烦似的。哪怕这人是口口声声要和她在一起的任苏苑。
任苏苑悄悄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姜珏的手。姜珏没防备任苏苑会来牵她的手,吓得浑身一哆嗦,任苏苑也跟着抖了一下。
不过任苏苑倒不是害怕,而是她从没牵过女孩子的手,没想到姜珏的手这么小,这么软,握在手里不像是玉了,倒像是什么小动物的爪子似的,惹人怜爱。
任苏苑牵着姜珏的手走了两步,觉出不对劲来了:两人手牵手一起往家走是怎么回事?她是包养姜珏,又不是跟姜珏谈恋爱!
任苏苑赶紧松开姜珏的手,回头看到姜珏的神色又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出声问任苏苑这些奇怪的行为是因为什么。任苏苑干咳了一声,拎起姜珏的小细胳膊,示意她的手抓住自己铂金包的手柄:“你牵着这儿走。”
姜珏很乖巧,给她什么,她就抓着什么,安安静静跟在任苏苑身后走着。任苏苑想着身后的姜珏,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带着她走入电梯。
姜珏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但此时她能听到任苏苑的脚步声,就在她身前,只隔着一只包的距离,踢踏,踢踏,踢踏,好似指路的信号,让姜珏莫名觉得安心了不少。
任苏苑跟姜珏一人牵着铂金包手柄的一侧,由任苏苑带着,走下了电梯。一下电梯任苏苑就皱起了眉,楼道里坏掉的声控灯居然还没换,每年那么高昂的物业费是进了宇宙黑洞么?
任苏苑想着要不要打电话去投诉,一个走神,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她自己倒是很快稳住了身体重心,但跟在她身后的姜珏全无防备,眼看着就要摔倒,任苏苑眼疾手快的捞了一把,把人接在自己手臂里:“当心!”
姜珏踉踉跄跄站不稳,也不好意思往任苏苑怀里倒,反而向后一仰,身子靠到一侧的墙上才算止住了跌倒的趋势,任苏苑揽着姜珏被她一带,整个人的身子把姜珏的身子压在了墙壁上。
任苏苑在心里怒吼:按照剧本今天晚上不是应该很安全么!这也太不安全了!
黑暗让任苏苑的眼睛也如姜珏一般看不到了,其他感官就格外敏锐起来。她能感觉到被自己压*着的姜珏的身子,那么娇小,那么软,姜珏身上的香气,似铃兰,又似栀子,淡淡的不露痕迹,可在她鼻端挥之不去,叫人意乱情迷。
姜珏比她矮一头,这时姜珏轻轻的鼻息,就喷在任苏苑脖子最敏感的部位。任苏苑刚才第一瞬就想站直了放开姜珏,这时却不知是不是昏了头,抱着姜珏静静的靠着墙,没有动。
直到姜珏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想起:“阿苑。”
软软的,暖暖的,带着清馨的抚慰之感,如她整个人一般。任苏苑这才赶紧放开了姜珏,不自然的又干咳了一声:“咳,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还没修好,太暗了我被绊了一下,抱歉。”
再不放开,该出事了。
姜珏仍是一贯的好脾气,温婉笑着摇摇头:“没事。”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任苏苑不敢再走神,牵着姜珏有惊无险的走进了家门。
任苏苑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自己的拖鞋来,想着姜珏换鞋不方便,竟蹲下身子来,把铂金包放在一边的地上,对姜珏说:“抬脚。”轻轻柔柔帮姜珏脱下了姜珏的白色猫跟小皮鞋。
任苏苑冰冷修长的手指,捏着姜珏纤瘦白皙的脚踝,另一只手的手指又不经意的抚过姜珏小巧莹润的脚趾,若有似无的,跟一根逗弄着猫的羽毛似的,姜珏不自觉的红了脸。
任苏苑扶着姜珏走到墙边:“墙在这里,你可以慢慢摸索着走。”任苏苑心里想着,总要靠自己扶的话,依着姜珏的性子,一定觉得不方便。
听任苏苑这样说,姜珏果然露出释然的神色:“谢谢。”只见她左手贴着右手,一寸一寸扶着墙壁慢慢摸索,小小的身子,顺着墙根慢慢走着。
任苏苑自己也换了鞋,站在原处,不出声的望着姜珏的背影。
姜珏的脚小极了,小到任苏苑要送她鞋子的时候,一般的奢侈品牌都穿不了,还是让陈舸特意去V家订的。任苏苑家从来没有客人,也就没有客用拖鞋,给姜珏穿的是任苏苑自己的备用拖鞋,明显大了不少,套在姜珏脚上,有一种小朋友偷穿大人鞋的趣稚感。
“有点可爱。”任苏苑忍不住在姜珏身后默默的想。
姜珏慢慢摸索到了沙发边上,任苏苑就走了过去:“这里是沙发,你坐吧。”姜珏听着任苏苑换了拖鞋,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变成了沙沙沙拖鞋摩挲过地板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不少,任苏苑的声音好像也跟白天在外面不太一样了,变得柔和了一些。
也许这就是家的魔力吧,一个可以让再坚硬的人也放松下来的地方。姜珏在沙发上坐下,笑着问道:“你吃过晚餐了么?”
“没有。”任苏苑这才想起,自己忙了一天几乎什么都没吃,这会儿真有些饿了。
姜珏又笑了:“我可以给你做饭,不过……按我现在的情况,可能要麻烦你等得久一些了。”
任苏苑说:“还是叫外卖吧。你爱吃什么?”
“中餐就行。”姜珏小声说道,小脸红红的:“西餐……吃不惯。”
任苏苑忍不住想笑,心想姜珏这是推测着自己爱吃西餐,怕自己笑话她只爱吃中餐呢。其实叫任苏苑看来,姜珏这一身传统典雅的旗袍,若对着一块带血丝的牛排啃起来,反倒不伦不类吧。
任苏苑打开外卖软件,一时之间犯了难:她自己都是贝果三明治之类的对付,一时之间要选一家清淡适口的中餐,反倒不知哪家更好。
任苏苑鬼使神差的说:“要不,我给你做吧。”
“你会做饭?”姜珏的神色看起来惊讶极了,程度不亚于得知了秦始皇陵终于被发现了所在何处。
任苏苑哭笑不得:“很忙的总裁就不能会做饭么?”
“那倒不是。”姜珏笑道:“只是……你总是酷酷的,没想到你会有这份做饭的耐心。”
“……”任苏苑在心里说:你是想说我总是凶巴巴的,没想到有这份做饭的闲情逸致吧。
不过姜珏这话,任苏苑也不能反驳。毕竟她从未给任何人做过饭,就连她自己,也从不开火。毕竟对于每天忙到凌晨的任苏苑来说,吃饭只不过是维持生理机能的一项手段,美味不是她的追求。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任苏苑会做饭,除了朱姨。
小时候,任苏苑的性格比现在皮不少,惯是个坐不住的。但她姐姐的性子和姜珏有些像,温温柔柔的,有时读厌了书,就跑到厨房里,跟着朱姨学做菜,日子久了,竟也有模有样起来。一日做给母亲吃了,母亲笑着夸到:“味道好极了,比阿苑厉害。”
任苏苑又一贯不服输,悄悄跑到厨房里跟着朱姨勤学苦练,终于在母亲生日那天自己做了一大坐桌菜,看着母亲脸上惊讶的神色,很是得意。任苏苑做菜这个习惯,也因为母亲喜欢保存了不久。
不过,那件事后……她已经多年不做饭了。
不知为什么,任苏苑今天忽然想在姜珏的脸上,再看一看如当年的母亲一般,惊讶又满足的神色。
这种念头冒出来后,任苏苑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工作量不饱和,决定明天再去多签几个艺人进公司。
外卖叫有机超市送来新鲜的蔬菜,任苏苑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才发现家里连一条围裙也没有。
听着厨房里的炝炒声、还有抽油烟机的嗡鸣声,姜珏站起来,慢慢靠墙摸索着走到厨房边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不用。”任苏苑一边颠勺一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是愣住了。
只见姜珏斜斜的倚在厨房门上,和身上的旗袍料子一样的软软的,显得娇软可人。她不知何时摸到了任苏苑放在茶几上的一盒皮筋,拿了一根把一头如瀑的长发,在左耳后低低的束了一个马尾,柔顺的垂在左边肩头。
任苏苑觉得她这个发型很危险。还有,这种新婚妇妇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