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牡丹堇堇来 第134章 承2

回到蓬莱，牡丹直接去了集月水涧。

彼时，玄屿刚沐浴完毕。

她走近时，玄屿正站在屋檐下，身上披着件蓝衣，濡湿的发丝贴着鬓发，有小粒水珠顺着脖颈滑入他的衣襟深处。

见到这一幕，她想起了在小木屋的那一夜。

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与他亲密相依，她与他合为一体。醒来时，他正好也站在屋檐下，这样背对着她。

“牡丹？”

玄屿侧身，唤了她一声。

她眸中顿时升起一层水雾，恍若失神般走过去，抱住他的后背。

“师父，”她轻轻喊了声，“我想……”

“有心事？”玄屿问道，“是百花园的事吗？”

牡丹摇头：“师父，我爱你。”

玄屿垂眼，迟疑了一阵：“牡丹，我们结发的香囊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吧！”牡丹抚摸着他的腰线，缓缓上行。

玄屿突然按住她的手：“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扳开她的手，转身进屋。

牡丹发现不对劲，忙跟上去：“师父，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说错什么，是我有些乏了。”

“我可以陪师父的，我们已拜过天地，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伺候好师父的！”

玄屿站定：“牡丹，我不要你伺候，我只要你安然无恙。”

“可我现在不就是安然地站在你面前吗？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玄屿并未回头：“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不要来找我。”

牡丹慌了：“回来这么久，师父都没有和我像在小屋时那样亲近过，现在又不让我来找你，师父......师父是不喜欢牡丹了吗？”

玄屿微仰下巴，眉眼寂寂：“你就当是吧！”

说完，他径直走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牡丹呆愣在原地，眼泪夺目而下。

回浮玉小筑时，海棠刚练剑回来，见她闷闷不乐，便坐在她身边问情况。

牡丹神情恍惚，只抬头问了她一句：“你还爱人龙吗？”

海棠目光一滞，许久才答道：“人龙一直在我心里！”

“那他怎么就突然变心了呢？”牡丹喃喃道。

海棠听见了她的话，虽未指名道姓，但她也能猜出这个“他”指的是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牡丹，我现在和芍药一样，只要你喜欢的，我都支持。”

牡丹点了点头。

寂静的夜，牡丹许久才睡去。

第二日，百花仙子又将她传唤到了百梓宫。

到时，妙云也在，脸色铁青，双眼赤红，在看到她走进来的那一瞬，仿佛有一种要跑过来打她的冲动。

牡丹斜斜看着妙云，不慌不忙地走进宫内：“芍药仙子这是怎么了？”

“你少装蒜！”妙云朝她大吼，“你可真贱啊！我昨日不过是骂了两句，你就把我芍药花全给毁了，你这样的花中败类就应该滚去天蝉山那种腌臜之地。”

牡丹并未被她的辱骂声激怒，反而笑了笑：“你无故骂我，我毁你的花，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吗？”

“好你个牡丹......”妙云喊得岔了气，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简直不可理喻、胆大包天，你......”她身子一转，“她已经承认了，还请仙子为我做主，严惩牡丹！”

仙座上的百花仙子神色肃穆，睥睨着牡丹：“百花园的花会按时送往天界各处宫殿，你将芍药花全毁，让妙云交不出花，众仙怪罪，你可知后果？牡丹，你好大的胆子！”

牡丹笑道：“有因必有果，这是妙云仙子理应承受的果。”

妙云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牡丹花全给拔了！”

牡丹望了一眼百花仙子：“我倒是无所谓，就看仙子答不答应了！”

芍药花已经毁了，牡丹花若是再被毁，百花仙子只怕更难交差，定不会容许妙云这样做。

百花仙子一下站起身来：“我对你多番忍让，纵使你无故消失两百年，我也依然给你留着主仙的位置。你为何不好好珍惜？神君才出关不久，你难道要我将你干的这些事亲自告诉神君吗？”

“仙子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牡丹冷笑一声，“你想说神君怎么会教出我这样的徒弟是吗？仙子错了，我可不止是他的徒弟！”

闻言，百花仙子神色僵住了，片刻后又审视了她几眼，最后对妙云摆了摆手：“你先去处理花田的事，务必让芍药花早一些开出来。”

妙云不甘心：“可是......”

“我叫你去你就去！”百花仙子突然怒吼一声。

妙云震悚，只得退出去。

百花仙子屏退左右仙侍，百梓宫内，唯剩下她和牡丹。

牡丹不禁一笑：“仙子何必如此谨慎？我和我师父的事，她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百花仙子走到她身边：“你胡说什么？”

“想必仙子也猜到了吧！我师父两百年前就出关了，但是你每回借送花的名义去蓬莱他都不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百花仙子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牡丹稍显得意：“他找我去了，还和我在人间成了亲。”

百花仙子瞪大双眼：“不可能！”

牡丹浅浅笑着：“何必自欺欺人？他本来就喜欢牡丹，成个亲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我都告诉你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故意找我麻烦，引他来百花园见你，毕竟现在他是我的夫君......”

百花仙子气急，怒甩了她一巴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牡丹摸摸被打的脸，硬扯开嘴角：“我哪里有说错吗？以前我还不是牡丹主仙的时候，你让我经常来百花园，然后放纵暮音欺负我，这样，我师父见我久没回去便会来找我，然后你再当个好人，这便是你的惯用伎俩！可惜，暮音那样尊敬你，却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你的工具！”

“你闭嘴！”百花仙子瞳孔震了震，“不是这样的！”

“被我说中了心思，你生气了？还是你觉得自己不是这样虚伪的人？”牡丹嗤一声笑，“你放弃暮音选择我，我还天真的以为你毫无偏私，是真的看中了我。不，你更看中的是我师父！你甚至昨日都还想借用那具尸体来找我麻烦，让我师父来此帮我脱困。不过，我没给他说。”

“我并没有找你麻烦！”百花仙子高声斥道，“若依本体是牡丹，她在园内惨死，你作为牡丹主仙亦有责任，查出死因揪出真凶，是你分内之事！今日是第二日，明日再找不出凶手，牡丹主仙，你就别做了！”

牡丹幽幽瞥她一眼，淡笑道：“或许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但我已经不稀罕这个位置了！”说着就将牡丹花朝铃拿出来，按在她手上，“这个铃铛我还你，凶手你就自己找吧！”

说完她便要走，忽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以后不要再来蓬莱找我师父了，他是我的！”

百花仙子神色一冷，抓着牡丹花朝铃的手紧了又紧，似要将其捏碎。

~

牡丹回蓬莱之后，直奔集月水涧，但玄屿不在，青鸟也没见着影子。

她走到昨日玄屿站立的屋檐下，缓缓蹲身。

“你真的不喜欢了吗？”

她抱着自己，额头磕在膝盖上，兀自伤怀。

良久，玄屿仍没有回来，她站起身，擦掉眼角尚未掉下的泪水，一步步走出了集月水涧。

山林间的风很凉，将她单薄的袖袍吹得翻起。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也是在这棵树下，玄屿给过她一颗糖。

吃了那颗糖，月圆之时，她身上就再也没痛过了。

她坐在地上，背靠大树，闭上眼睛。

“你怎么了？”

临枫站在树根凸起的地方，玄衣挺直，立如松柏。

这几日他都在寻找少冥的行踪，眼下刚回蓬莱，御剑时看见林子里有个人影，便下来巡看，不想会是牡丹。

牡丹徐徐睁眼，待找到那介玄色身影后，她大胆地盯着他，似打量又似在审视。

临枫发现她脸上有一个巴掌印，便大步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又将刚刚的话问了一遍。

牡丹眼睛不眨，一直看着他，盘旋在眼底的泪水翻出眼眶的那一刻，她陡然扑向他，声音有些颤抖：“师~兄~”

整个上半身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临枫眼睛微张，僵直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牡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玄衣上：“我是不是很糟糕啊，什么事都做不好！”

临枫一急，将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牡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牡丹将头埋低：“我……我把花朝铃还给百花仙子了！”

临枫眉心一蹙：“为何？”

牡丹一脸委屈地望着他：“她们都欺负我，我不想去百花园了！”

“师兄，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但我真的不想再去看她们脸色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临枫倒不会怪她，只是奇怪为何她会因为被欺负就退缩了。以前的百花园也不安生，她受了委屈会记下来，下次还去找那个人算账，属于越战越勇的，她也没让他去给她收拾过烂摊子。

不过不去也好，在蓬莱会更安全。

“那就不去了！”

牡丹“嗯嗯”点头，再次朝他扑去，抱着他的脖子，胳膊一下收紧。

“牡丹！”

临枫忙推开她，严声道：“除了师父，你以后不可以再像这样抱任何男子！”

牡丹双眼沁满泪水：“可是，我不喜欢师父了！”

临枫愕然。

“师兄，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喜欢师兄，非常非常的喜欢，师兄还答应我，要和我成亲。后来梦醒了，但我对师兄的喜欢却没有醒过来。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喜欢的是师兄，而并非师父！”

听完这一席话，临枫想到了那个幻境，但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牡丹不知情，把它当成了一场梦。

“师兄，我知道我这样想不对，但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其实师父只是想帮我渡劫才和我成婚的，他也并不喜欢我。”

临枫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似在思考话里的可信度。

“师兄不相信吗？”

牡丹忽然微抬身体，在他眼尾的一颗朱砂痣上轻轻吻了一下。

“现在可信了？”

临枫身子一晃，怔怔地看着她。

他眼尾的那颗痣是她小时候为了报复他不小心用玉笔戳出来的印记。起先，他没有祛除是因为这是她带给他的耻辱，他要牢牢记着。后来他开始喜欢上了这颗痣，便不想祛了。

现在，她居然吻了这个地方。

一时间，他心潮翻涌，思绪万千。

但片刻之后，他便被一丝理智唤醒：“不对，师父是喜欢你的，你定是误会了！”

“可回来这么久了，我对你做的这个动作，他就从来没有对我做过！”牡丹说完，泪水又一次掉下来。

临枫当场愣住。

他仍不敢相信这一切，始终认为师父不会放弃牡丹！他迫切地想去一趟集月水涧，去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