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牡丹堇堇来 第124章 起10

桃花树下，牡丹心跳如鼓：“你......真的......娶我？你想好了？”

孟屿眼梢潋着薄红：“早就想好了！”

“早？”牡丹终于忍不住，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那我去花场那日，你为什么不说？”

“我在送你的花篮中留了一封信。”

牡丹神色一紧，难不成表哥是因为看了那封信才把花篮扔了的？

“写的什么？”

孟屿一双茶色瞳眸泛起层层涟漪：“你愿意……嫁给我吗？”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牡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之前她总想着探寻他眼中的秘密，而今，心事堪露，他竟自己将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牡丹蜷在眼底的泪水顷刻掉下来，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我……”

“这位公子，牡丹姑娘已是犬子的人，她不能嫁给你。”吕继仇高声道。

听罢，周遭喧声一片。

牡丹摇头，坚定地看着孟屿：“我没有！”

孟屿轻轻一笑：“我知道。”他转过身，看向吕继仇，“有些麻烦还是得处理了。”

吕继仇看着脸色骤变的孟屿朝自己一步步走来，不觉顿了顿：“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然而孟屿只低低说了一句话：“吕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吕继仇不由浑身一哆嗦，活了快五十年都不曾见过他，何来好久不见？

难道……他也有前世记忆？

“你……你什么意思？”

孟屿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吕继仇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瞬间反应过来他就是两百年前的那个小子——孟小鱼。

两百年前，在他还是牡丹酒楼林管事的时候，为求长生药，他不惜和暮音合谋要烧死牡丹和孟小鱼。计划失败后他被暮音推下山崖，活活摔死。然而，灵魂去到冥界时他意外遇见了孟小鱼。他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孟小鱼身上，不料牡丹突然出现将他一举打入了忘川河。

他从忘川河进入轮回，意外发现脑中有前世记忆。因为此，他似发现了忘川河的秘密，待身死灵魂回到冥界后，他毅然选择跳入忘川河中。

这是他带着记忆来到人间的第三世。当他看见牡丹的第一眼，过往的记忆再度点燃他的怒火，想要疯狂报复她。

今日的赏花宴便是特意为牡丹安排的，他要让她声名尽毁，为至亲厌弃。

可他没想到，孟屿竟然也拥有前世记忆！

他笑了笑：“你也记得？那又如何？一介草民，手无权柄，你如何跟我斗？”

孟屿蹙眉：“吕大人，奉劝你一句，法理容不得你挑衅，你投机取巧得来的东西终将会成为你的劫数。因果循环，皆在此中，你以为的侥幸也会是你的不幸，积德行善才是你唯一能为自己赎罪的机会。”

吕继仇诡笑：“你不也一样吗？别以为用几句话来吓唬我我就会放过你们。”

孟屿没再说话。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两人的对话只有近一点的吕恭明听见了，但他听得迷糊，自己总结下来便是父亲不会放过牡丹和这个孟屿。他瞥了孟屿一眼，一时竟也为难起来。

孟屿很快注意到他：“吕公子，你和牡丹之间是你父亲说的那样吗？”

“嗯？”

反应慢半拍的吕恭明突然挺直腰杆：“当然！”

“那你还记得陌潇吗？”

吕恭明眼神闪躲：“陌潇？那不银月楼的乐师嘛！”

孟屿笑道：“那你想现在解释还是等他来了再解释？”

“什么？他他……他来了？”吕恭明心虚地瞟一眼吕继仇，“不可能吧！”

孟屿：“陌潇出事那日，我刚好在银月楼吃酒，见他负伤回来，我便安排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他。不想昨日竟抓到两名偷偷潜入他房间的刺客。在我强行逼供之下，他们居然供出了主谋。”

“你们猜主谋是谁？”

吕恭明眼露惊恐：“父亲，陌潇性情刚直，他不能说话！”

吕继仇蹙眉，怀疑地问孟屿：“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贺氏花场插花人，白云山弟子，你希望我用哪一个？”

“你是白云山的人？”吕恭明突然大叫起来。

他们都放低了声音，其他人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这样一叫全都听见了！

很快，人群中就有人开始介绍起了白云山：“相传几百年前，白云山的白云仙师从四海八荒游历归来之后就坐化成了仙，白云山主为了宣扬他的事迹特意立了一个太真观。自那之后，白云山人才辈出，入山求学者更是络绎不绝。就像那被前朝皇帝三请入仕的许谋士，传奇国公杨善人，还有我朝不败战神霍大元帅、十五便状元及第的天子少师欧阳学士等等等等皆是出自白云山。”

“我还听闻那上面收徒一不看家室二不看才华，只看眼缘。因这，还得罪过许多高门望族。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的弟子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谁敢动白云山？”

邢大禄：“看吧，我猜对了，他是有身份的。”

尤宜宝：“一不是官，二不是大文豪，三不是世家，这算什么身份？”

柳瑾元：“信不信，他只用一个白云山弟子的身份就能让你变成一块废宝！”

尤宜宝：“有什么了不起，还不都是世人夸得太过了。”

郝郊卓：“我感觉我已经废了，好焦灼~”

钱有谦：“怎么办？突然好想认识他。”

柳瑾元：“那你蹲着，我争取一脚把你踹过去！”

“......”

桃树下，听见众人解释“白云山弟子”这几个字的桑月高兴得一把抱住牡丹：“哼，让他们后悔去吧！”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在场的赵家人听的。

赵思钰暗自叹气，赵思琼嘟着嘴巴。赵云赫和赵可皑反倒镇定，默默立着，一语不发。

牡丹不知道白云山的传说，她记得孟屿对她说过他住在山上，而她那时竟还把他当成出家人，甚至还想把他拉入凡尘。现在想来，只觉那时的自己太过愚蠢。孟屿若真是白云山弟子，那自己在他面前耍的那些小花招岂不是被他一眼就给戳破了。

突然意识到，他当时看自己是不是就像看一个三岁小孩？

“在想什么？”

一时失神，孟屿竟到了她眼前。牡丹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没什么。你刚刚在和他们说什么？”

孟屿扭头，看了一眼吕恭明。

像是给了一种什么信号，吕恭明缩起肩膀，仿佛失去了所有挣扎和反抗的力气，怯生生地走到小道旁边站定，眼神闪烁不定，似乎也不敢与人对视。

“我......我吕恭明，和牡丹姑娘......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次偶遇，她撞见我打人......把我给揍了一拳。我因此......倾心于她，于是便......将她强行请来府中让父亲做主，不想因为我说的一些话让父亲误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对不起。”他转向牡丹，而后躬身一拜，“牡丹姑娘，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一定......一定改过自新。”

人群中的声音再一次沸腾起来。

邢大禄：“难怪他前日鼻青脸肿的，原来是赵姑娘把他给揍了，哈哈哈哈，活该......”

钱有谦：“我就说嘛......牡丹怎么能看上他！”

柳瑾元：“混蛋玩意儿，找个时间，再给他脸上添点颜色。”

郝郊卓：“柳兄，你小声点儿，吕大人在旁边呢。”

“......”

吕恭明态度的巨变让牡丹都忘记了眨眼，反应过来后她看了看气闲神定的孟屿，接着又看了看脸色依旧阴沉的吕继仇。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孟屿：“说了一些陌潇公子的情况，他们就答应放你走了。”

“昂？”牡丹怀疑，“放我走，可......可我表哥？”

“有陌潇在，你表哥不会有事！”孟屿伸出一只手，“我们走吧！”

牡丹神情茫然了片刻，随即搭上他的手，眼角藏着笑：“好。”

而在这时，不远处的石桥上，一男子手提前摆，气喘吁吁地喊道：“怪了怪了，大家快去前面看看吧，那园子里的牡丹花全都开花了。”

众人皆是一惊，想着这人不是看花眼就是疯了。牡丹开花要四月去了，这才三月初，哪儿来的花开？

柳瑾元：“你一个饱读诗书的前前探花跑出来撒什么弥天大谎！”

紧接着，另一名男子也跑上桥头：“是真的，我......我也看见了。”

邢大禄：“此人正经，不会撒谎。各位，我得去瞧一瞧了。”

其他人也似动了心，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就连吕家父子和赵家兄妹几个也走上了石桥。

桑月本是想去的，但见牡丹没有要去的意思，便也不想去了，转头一瞧，还有个赵可皑留在原地。

“你好儿子乖女儿都看去了，你一个人孤零零杵这干什么？”

赵可皑失神地看着牡丹：“你出生时，我就见过了！”

牡丹之所以不去，也是这个原因。她看着他泛着泪光的眼睛，忽觉有些可笑：“所以，是因为这个吗？”

赵可皑静静看着牡丹，嘴角肌肉似在隐隐抽搐：“那日我见此异象，不知福祸，便找来大师替你算了一卦，他说你命里带煞，此异象乃大凶之兆。若要破解，就必须舍弃你以及......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

闻言，牡丹登时红了眼睛：“那......我母亲......”

“你怎么能这样？”桑月忿忿地瞪着赵可皑，“就因那狗屁大师的一句话你就不要牡丹了，你算什么......”

牡丹一把握住桑月的手：“我们走吧！”

桑月强行咽下到嘴边的话，目光落在牡丹另一侧的孟屿身上，眼神一换：“孟公子，我们走吧。”

孟屿眼睫垂下：“好。”

赵可皑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几欲开口，最后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牡丹”。

牡丹脚步顿停，上一次这么叫她，还是在十三年前，只觉头中一阵晕眩，她眼前一黑，竟昏死过去。

“牡丹！”

孟屿立时搂上她的腰来支撑她的身体，将她缓缓揽入怀中。

他闭了闭眼，稍息，侧头看去：“子女皆是缘，当赵大人亲手斩断这份缘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她了！”

须臾，孟屿抱起牡丹，和桑月一起离开了吕家。

赵可皑望着灰色的天空，在原地站了许久。等人声涌来时，他听见了很多不一样的声音。

吕继仇：“天公异象，降下罚旨，他说的都是真的！”

吕恭明：“父亲，这牡丹究竟是什么人啊？”

赵云赫：“父亲，我们回去吧！”

赵思琼：“为什么偏偏是牡丹花。”

赵思钰：“诶，他们人不见了。”

赵云朗：“爹爹为何不去看牡丹呀？”

更远一点的声音。

钱有谦：“柳瑾元，我都说不去了，你偏让我去看，这下好了，牡丹姑娘都不见了！”

柳瑾元：“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和人家姑娘无缘！有些东西啊，它就是昙花一现。”

蓦地，少冥出现在二人中央，他探着头，拍了拍钱有谦的肩膀：“兄台，你哭什么？”

柳瑾元：“还有什么？他梦都梦不来的姑娘跟别人走了呗！”

少冥：“这有什么难过的？”

钱有谦：“你喜欢的人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不难过吗？”

少冥摇摇头：“她嫁她的，为什么要难过？”

柳瑾元瞥他一眼，目光忽而落在他脸上的一块小小的疤痕上：“可能，因为你没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