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念 第2章 第 2 章

“终于消气了？那要不要回去休息？”沈邵阳放下铁锹，以为她是终于折腾够了，笑问。

唐珂当然不能同意。

“回去继续听你妹妹阴阳怪气吗？

还是接受伯母的优雅审问？

今天还是算了吧，你让我缓缓。

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假装甜蜜情侣么？应该抓住一切机会二人独处才可以吧。”

唐珂非常振振有词。

沈邵阳被她最后一句话说服了，点头同意，两人就在花园旁边的凉亭里坐着喝茶。

这里的视角很好。

唐珂和沈邵阳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看着管家带人挖了海棠，又特意提醒他多挖点旁边松软的土壤，好带回去种花。

最好，是能把整个花园的土壤都翻过来一遍。

管家刚刚已经从何琇那里得到指示，自然照办。

于是，在花园西北角的泥土就这样一点点地，被挖了出来。

直到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天空惊雷震震，却还是没能掩盖住匆匆赶来的沈清月的尖叫。

沈邵阳猝然回头，在安静的唐珂的眼里看到了无数复杂的情感。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在惊恐万分的氛围里，却觉得眼前少女悲凉的眼眸里，唯独没有多少惊讶。

警察很快赶到。

唐珂和沈邵阳作为第一目击者，也很自然的被追问了不少细节。

连同老管家和两个临时来帮忙的年轻人。

唐珂也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这两人分别是沈家的司机和厨师。

“我送你回去吧？现在是晚高峰，况且这一带本来就不好打车。”沈邵阳问唐珂。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

唐珂婉拒了何琇留她晚饭的邀请，和沈清月点头告别后，一起走出了别墅。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让沈邵阳送到家，到了沈家老宅的雕花大门外，她就和人挥手告别了。

何琇和沈清月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目击到现场，可他们动静太大，也没反应过来。

两人听到声音出来看时，显然也吓到了。

“我真的没事，回去陪她们吧。”看沈邵阳一直看着自己，唐珂摆手，推人回去。

“你真的没事？你当时，脸色也特别难看。”沈邵阳皱眉。

“我是苦出身，见过的东西很多，神经也比一般人粗。你找我假装女友瞒家人，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我神经大条么？”

唐珂玩笑，可算把人赶了回去。

来的路上她就看到了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

在站点和沈邵阳告别后，唐珂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

“学长，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似乎本来就在等她，闻言也不多废话，直接报了附近一个地址。

唐珂很快到达。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咖啡馆，唐珂进了门，很快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熟人。

虽然这人已经把之前穿着的制服脱了，但如果沈邵阳在这里，一定很快就能认出来，这正是之前给他们做笔录的警官之一。

葛一帆已经给她叫了份简餐，一杯拿铁，见唐珂过来，脸色有些局促：

“口味没变吧？今天忙了一天，我看之前给你们送的那些盒饭，唯独你那份根本没动过，饿了吧？”

唐珂的确饿了。

之前一直心里有事，没胃口，现在离开了沈家几人，到时真有点感觉了。

她低头喝了口咖啡，眼里却没一点被关心的笑意：

“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学长还记得我的口味，真是难得。

毕竟学长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小警员了，应该比之前更忙了吧？”

葛一帆料到她这阴阳怪气的态度，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是你也知道，一年前的事，我们真的是没办法。

你的身份毕竟……”

唐珂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道，

“一年前就说过多次的话，现在就不必继续重复了。

你们手头的大案要案太多，没办法在一个失踪孤女的案子上耽搁太久，我知道。

当时我就说过了，我能理解。”

葛一帆脸色一僵：“对不起。”

唐珂摆手：“我今天找你，也不是来问责的，一定要说的话，之前还要多谢你，没有当着邵阳的面提起我们之前就认识。”

听她提起沈邵阳的事，葛一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你是要问今天沈家别墅花园发现的女尸，你应该知道，我们有保密规定的。”

唐珂摇头：“我不是来问你要答案的，我是来提供答案的。”

葛一帆不解：“什么意思？”

唐珂问：“我也许可以帮助你们核实那具女尸的身份，帮你们推进今天的案件。”

葛一帆顿了顿，忽然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你怀疑那具女尸是宋萱？！”

唐珂打开手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袋，小心推到他的面前：

“还记得这个吗？”

葛一帆呆愣一瞬，然后震惊：

“这不是之前你保安时提供给我们的毛发样本吗？你偷回去了？”

唐珂送了他一个白眼：

“你胡扯也要讲点逻辑。你们保管的东西，我能轻易偷到？这是另一份。”

葛一帆：“同样的毛发样本，你准备了两份？”

唐珂摇头，看看时间，站了起来：

“我猜到了你们可能还会需要，所以多准备了一些。

毛发用完了，还有其他的。

她的遗物我有地方单独存放，保存得很好，不用担心。”

葛一帆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说出不信任自己的话，张了张口，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沈邵阳的电话很快打来。

刚一接通，沈邵阳关切的声音立刻传来：

“到家了吗？感觉怎么样？”

唐珂“嗯”了一声：“何阿姨和沈清月怎么样？都还好吧？”

“她们都还好，能吃能睡的，我也是佩服。”

沈邵阳无语，刚刚想要和沈清月说说话，她俩反而嫌他唠叨，耽误了她们的美容觉。

“倒是你，我看你白天就没吃东西，刚刚已经给你叫了外卖。

你留神着点门，应该快到了。”

唐珂有些意外。

沈邵阳叫的外卖是中餐。

和葛一帆这个一身乡土气息，却爱喝咖啡的警官不同，沈总这样一个衣柜里只有西装的人，偏偏爱吃炒粉。

唐珂之前没有动葛一帆点的披萨，这时也没打算吃沈邵阳特意给她叫的炒粉。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唐珂难得下厨，做了两碗牛肉炒饭。

一碗放在对面的空位上，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当年唐珂和宋萱一起在孤儿院时，她们觉得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唐珂打开了一瓶保存了两年的红酒。

那时宋萱还活着，为了庆祝唐珂考上A大，她斥一百二十块巨资，买来的两瓶红酒。

普通的超市买的包装也没有的红酒，却被保存得十分仔细。

当时宋萱说了，要给唐珂留着，一瓶等她毕业的时候庆祝，一瓶等她也找到工作了，再给她庆祝。

唐珂非常自信地拍拍小胸脯：

“姐姐放心！等我找到工作了，我请你喝更贵更好喝的！”

宋萱温柔揉揉她的脑袋：“好！我等着！”

当时她们都以为庆祝的时候，宋萱一定会在唐珂面前。

唐珂从前没有喝过酒，这是第一次，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差。

两杯下肚，她看着面前温柔浅笑的女孩，突然就泪流满面。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是姐姐，你怎么真的不在了呢？”

唐珂再次醒来，是被焦急的门铃声吵醒的。

她揉着鸡窝头去打开了门，本以为是沈邵阳，没想到居然是葛一帆，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女警官。

唐珂皱眉：“怎么回事？”

两人走了进来，非常有职业素养地齐刷刷无视了客厅里残羹冷饭和一地红酒的狼狈。

“结果已经出来了。”

葛一帆沉声道，开门见山，把一份报告交给唐珂，

“我很遗憾地通知你，沈氏别墅花园发现的尸体身份已经核实，的确是你一年前报案找的宋萱。”

唐珂脸色白了一瞬，然后，就在葛一帆眼神示意女警官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却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们已经通知过沈邵阳了吗？”

葛一帆摇头，皱眉问唐珂：

“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有些问题，必须要先问你。”

唐珂点头：“请问。”

葛一帆开门见山：

“据沈清月说，她曾提议改天等沈家请假的园丁回来后，再去挖那些海棠，是你执意要求当时就挖出的。

为什么？”

唐珂解释：

“邵阳和我说过，沈清月最宝贝那些海棠，平时除了沈家园丁和她自己，其他人碰都不许碰。

我既然要她割爱，当然要趁热打铁，不然万一她过两天反悔了呢？”

葛一帆皱眉：“但是你让管家和沈家的司机、厨师去挖，就不担心万一破坏了花根？”

唐珂轻笑：

“我不是个爱花的人，我要海棠，本来就是为了和沈清月置气。

只要她心疼就行。至于花么，是死是活，我不在意。”

听她这样直白，旁边的女警刷刷记录的手都停顿了一瞬，然后才继续。

葛一帆也有些惊讶，却还是皱眉：

“据刘管家说，你当时看着沈邵阳挖海棠时神情十分紧张，不像是不在意海棠的样子。”

唐珂心头一跳，那老管家居然观察这么细致么。

她当然紧张了。

花园里的那些海棠开得很好，她直觉以为那花下面应该不会有她既担心，又希望看到的东西的。

之所以尝试，是因为除非被碎尸投海，否则就只有埋在花园里那一种可能了。

尤其沈邵阳曾无意中告诉唐珂，沈家花园其实很大，除了那一片海棠之外，还有额外空出的一大片地方，园丁却一直也没想好要种什么，就只是空着了。

唐珂不懂园艺，可是她知道，沈家的装修是请了专业人士精心设计过的，花园本来也不该例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恰好沈邵阳提议假扮女友一年。

她迅速抓住这个接近他的机会，赌了一把。

还好，她赌对了。

可惜，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