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三醒 第13章 第十三章

寒山观。

“娘，好了没？”。

易生站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锅里一动也不动。

“再等等。”，安娘子用筷子试了试软硬，摇了摇头。

“娘，长寿面吃了就能长命嘛？”。

“当然呀，我们霁儿吃了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

“面越长，活得越久吗？”。

“这……”，是吗？是这样吗？安娘子迟疑，果断道：“我再多做点。”，量大总没错。

午时，一大一小排排坐两个头高高低低贴在一块，元霁抬脚进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神色微动，但很快敛好情绪。

“哥哥~”，拖长的调子中饱含神情，好似等人已经很久了，“吃饭啦！”。

“嗯，吃饭。”，元霁入席的同时，李璇也刚好炒完菜摆上来。

小人儿亮着狡黠的眼，将碗往前推推。

“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元霁掀起眼皮看他眼，淡淡回答：“面。”。

小人儿挑起面条，脆生生说：“长寿面！”。无数次被元霁压制，能炫耀的时候不得可劲儿地炫耀。

“是长寿面哟，娘给我做的，给我的哟~”，只我一个人有哦~

小尾巴又翘上了天。

“霁儿，吃面。”。

元霁拿筷子的手几不可察的颤抖，但很快意识这话与他无关。

安娘子按下就要爬到椅子上的易生，给他夹菜。易生也给她夹菜，安娘子还时不时给易生擦嘴，你来我往，场面一度温馨恬静。

或许是因为易生夹菜，安娘子今日多用了半碗饭。

一顿饭吃完李璇送安娘子离去。这些天了悟重新配了药，里面添了助眠安神的药，安娘子用过药不久就乏了。

她们离开后又只剩下他俩，元霁默默收拾碗筷，易生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溜下地，小短腿飞似地跑进厨房，抱了一个碗出来没玩又跑回去抱出一个碗，两个碗搁在桌上，他眼贼亮，偷偷地笑。

“哥哥！”，捧起一个碗凑到元霁跟前，“我特地留给你和姐姐的长寿面！”。

元霁愣住了，他看过去，碗盖掀开后是一碗长寿面，还冒着热气。

“给我的？”。

“是哒！”，那眼珠子滴溜溜转，看着元霁的动作小手捏着衣裳，似期待似紧张。

长寿面？

也快七年了吧，太久了，久到不敢再奢求。元霁细细咀嚼面条的滋味，越吃越快。

嗯！！！？？？

易生的脸上写满了迷惑，不对呀！不咸吗？

他迟疑，转身又从厨房端出一碗。

“咦？这是是什么？”，李璇回来了。

小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连带着面汤都差点撒了，他似是没想到李璇的出现。他心里捉急：糟糕！到底是咸是淡？咸？淡？咸？。

小人儿强装镇定，艰难开口：“这是我留给姐姐的长寿面。”。

“我的？”，李璇惊喜，似是没想打她也有份。

“对，对……对呀，娘说吃了长寿面，就能长命百岁！娘和我都吃了，姐姐也要长命百岁！”，稚嫩的脸庞下是下线险些藏不住马脚的慌乱，“啊，还有哥哥。”，微笑。

李璇笑了，“小生可真是小棉袄，”。

可是怎么有两碗长寿面，随便拿一碗好了。

易生眼睁睁看着面条送入李璇口中来不及阻止，焦急开口，“别……”，咸淡还不知道呢。

“怎么了？”。

“没，没，”，他语无伦次，看她又尝了好几口后试探问道：“姐姐，你……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好吃极了！安姨的手艺真好，我还是头一次尝呢。”。

听到肯定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可细想过后却是更大的疑惑。

左看看元霁，吃了大半；右看看李璇，吃得正香。不不，不对，怎么会呢？他摇摇头，难道——

小人儿定定看着桌上最后的一碗面条。

“可是你怎么留了三碗？”，李璇空隙间抬眸，不解地问。

“我……”，这个，他吞吐犹豫，这怎么说呢，难道要说有一碗是特地用来报仇的？

不，不能说。

“啊……”，小脑袋瓜子飞速转动，“我担心哥哥吃不饱。”。

“这样啊，”，李璇恍然大悟，称赞道：“我们小生真贴心！”。

呵！元霁心中冷呵，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吃着面条，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嘻嘻~”，易生回应着李璇的同时还在思量这三碗面，一计不成再升一计，于是——

“哥哥~我好像没吃饱，这碗，这碗是新的！你吃吧，我吃你的这碗就好了。”。

“哦？”，元霁掀起眼皮，“那怎么好意思，怎么能让你吃我剩下的。”。

“哥哥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元霁上下打量，幽深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一切。

小人儿捏了口气，斩钉截铁：“真的！”。

“行叭。”。

呼~他长长吐气，没发现，哥哥啊不！坏人没发现。

元霁将两人的碗换了个方向，在他的注视中挑起面条细细品尝，动作优雅如故。

嗯？？？

没事！？

怎么会！

易生不信邪，筷子伸向元霁换过来的半碗面，夹面，入口，嚼动——

“咳咳咳，咳呕咳咳……”，啊啊啊啊！好咸好咸！他是怎么吃得下去的！PUPUPU，呸！呸——

李璇放下碗，“你怎么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担忧看着他。

元霁似笑非笑，“估计是噎着了吧。”，他看着剩下那能把人送走的半碗面，意有所指 ，“聪明又长寿的孩子会吃完的吧？”。

什什么？吃完！小脸垮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动静，那小奶音委屈巴巴，“是的，聪明又长寿的易生会吃完的。”，呜呜呜坏人！

我吃！哇呸呸——咸！

再吃——咳咳，太难了！

吃！不，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的异常还是被李璇发现了，“怎么了”。

易生僵着脸深呼吸，“好吃，”，抬头对李璇微笑，“姐姐，我就是噎着了。”。

是吗？可眼角的湿润那是泪吗？李璇狐疑地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一人还是优雅进食，一人神色如常乖巧微笑。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李璇把茶杯推过去，“噎着了喝口水。”。

“……好。”。

李璇和元霁吃完后剩下易生对着碗苦大仇深。

所有的痛苦最终还是扎回到了自己身上。小人儿麻木地一口接一口，每吃一口都在心中默默腹诽一句：坏人！

某隐秘名院子。

“大人！大人！”，张素一路小跑进了内室。

“大人，有消息！”。

男子一把扶住要行礼的张素，“还要什么虚礼，说，快！快说！”。

张素掏出一角衣料，上面祥云金线交织，“大人你看，这是在后墙角发现的！”。

鬼知道他一个正正经经的人是怎么摸去人家的后院。

“大人，没错，我们西凉皇室子嗣凋零，能用这种针法织金线的皇室和权贵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祥云！”。

张素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男子抓住他的手语气急迫：“人在元嵘府上！？”。

“不，这一角衣料掩盖在草丛中，若不是……”，说到这里张素有些难为情，“……若不是，那里有狗钻过去了，我也不会发现！”。

沉默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男子愣住了，“你是说他钻狗洞逃走了？”。

“这……”，张素闭眼，有时候知道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尤其还是这种糗事，“这也可能是走了一个小门，适合孩童身量的小门。”。

心梗，编不下去了。

男子也意识到了这个话题不应该被谈及。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默契跳过此事。

“以他的聪慧，逃出来就不可能不联系我们，断了消息，只能说明……他现在不能露面。”。

为什么不能露面呢？张素与下属思考。

难道……，“元嵘还在追查！？”，张素惊了。

元嵘？男子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在查，搞不好元嵘也在找，这么久两边都没风声，那可不是巧了。

“逃出去了就好，”，男子坐下，转头吩咐下属，“来人，将范围扩大，皇城搜查的人可以调走一批，往郊外查。”。

“是。”。

“张素，你继续和元嵘交好，查他。”。

“是。”。

心中悬着的一根线终于放下，男子手撑着头慢慢合上眼，顷刻之间就睡熟了。

大人/主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属下和张素眼中闪过心疼，相视无言，悄悄地退出去。

PS：

易生的日记本：

元霁=大坏人！

今天反击失败。我败了！败在我不能比他更能吃咸！从今天开始我就努力练习吃咸——不，太咸了呜呜呜，你们不懂，真的太咸了，还是算了叭。

怎么办，我好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