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珠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屋内没有点灯,她眯起眼睛,努力想把身处的环境看清。
“不用看了,你在我这里。”黑暗中冷不丁响起花满楼的声音,虽然南珠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水依呢?”南珠问他。
他没有说话。
南珠有些急迫的问他:“那我师傅呢?”
这一次他没有沉默,幽幽开口:“在偏殿绑着,他在榆关的时候耗费了不少灵力,又渡了一半给你,体力透支被我抓回来了。”
“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我会干什么?”花满楼哼了一声:“眼下神魔交战,像他这样的上神我当然要牢牢攥在手里。”
南珠浑身一抖,祈求他:“别伤害我师傅。”她又问了一句:“那水依呢?”
“死了。”花满楼平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南珠不太相信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说她死了,水依死了。”
“你胡说,她怎么可能死了。”
“她染上无间之毒,你不会不知道吧?”
“就算是……也不可能这么脆弱。”南珠还是不肯相信,支起身子朝床榻里面挪去,也许离他远一些就能屏蔽他说的话。水依说自己要亲自阻挡无间之毒的扩散,她怎么可能死,花满楼一定在骗自己。
“受无间感染的人本来就无力回天了,况且她还丢了一魂,以她的修为撑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花满楼挨着床边坐下,现在南珠已经适应了黑暗,只看到他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亮闪闪的:“她被榆关的黑气一冲,加速了死亡。”
“我不信。”南珠捂住耳朵,头低下深深的埋在膝盖上。
“知道你不信,你看这是什么。”他拿出一片流光溢彩的鱼鳞,鱼妖修炼出人形后会把身上最艳丽的一片鳞化成妖丹,南珠一把夺过,触手的瞬间感到了熟悉的共鸣,它的主人的确是水依没错,这也表明花满楼不是诓她。
“那她的……在哪?”南珠努力才说出“尸身”这两个字。
“你随我来。”
跟着花满楼来到一间小屋前,他在门上凭空一抓接着一转,光滑平洁的门板就一分为二的打开。
屋内停着一口棺,水依就躺在棺中,身体已经溃散的不成样子了,鹅黄的衣服空荡荡的包着她的骨头上,一只蝴蝶胸针完好无损,可见主人家有多珍视。
回忆走马一样袭来,那年南珠还是浮萍,她也只是一条鱼,再后来他俩一起修了人身做了东君的徒弟,她俩无数次出生入死,她在夕阳下抚琴,暖阳为她覆上一层熔金,她说:“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给她起名“南珠”。
源自归禽响暝,隔断南枝径。不管垂杨珠泪进,滴碎荷声千顷。原来这首词的后面两句是随波赚杀鱼儿,浮萍乍满清池。
杀鱼儿,杀鱼儿。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她俩的结局会如词中所写的,阴阳两隔。
水依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南珠,所以她的死于南珠而言就是天塌地陷,连带着骨皮血肉都被剜了去。
南珠心如刀割,是自己没用,让她在自己眼前离去。
南珠绝望的靠在棺木上,水依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却护不住她。
“你不想知道她为何丢了一魂吗?”花满楼走到南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在她的妖丹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南珠无力的点点头,水依的记忆很短,因为自己对东君爱而不得,所以被罚下凡间历情劫,水依不忍看她痛苦,就用自己天魂做交换改了凡人的命格,让那人以东君的面容同她厮守一场。
这是真相,如此血淋淋。南珠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是加速水依死亡的刽子手。
生离死别,刨心催肝。
水依是南珠在这世上唯一的挚友也是唯一的亲人,而她现在因自己而死,她会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余生都会刺痛自己,日复一日的提醒自己斯人已去。
南珠握紧水依送的珠镯,泪水夺眶而出。
花满楼蹲下身,看着南珠,语气充满诱惑:“来魔界吧,我会复活她的。”
欲语泪先流,南珠说:“好,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