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第60章 梦尘

正所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余霏霏身死后南珠的这场情劫也就算结束了，那天暖阳晴好春风轻轻柔柔的吹着，水依下凡来接她，都说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她在人间的辗转，不过也只是天上几番日出日落而已。水依却欢喜的很，仿佛真的是与南珠多年未见，拉着南珠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她说：“我们回家去。”

南珠正准备随她离开，又忽然想到什么：“那……元荻呢？”

水依和颜悦色的答道：“元荻是个好人，所以他会转世投胎来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样再好不过了，南珠歪着头笑了笑，跟着水依走了出去。

“对了，师傅也来了。”她说。

南珠想自己算是懂得近乡情怯是何感受了，东君是她思念到极致的人，此刻她有点期待也有点害怕见他。他站在院子里，微风卷起他白色的衣袍，依旧是那么俊美。他看着元荻的尸身，没有说什么。分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与她生死两隔；难再得，一个近在咫尺；难再爱。这场景诡异却绝望，南珠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也懒得再想，左右东君与元荻都是同一个人，殊途同归，不过都是她回不去也触不到的过往。

安葬了元荻，南珠抽出水依的芷蕊在他墓碑上刻了一句话：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从此，世上再无元荻的惊鸿面，只愿他来世顺遂如意，不再受生离死别之苦。

地上零星散落着几团柳絮，南珠恍然想起东君带她上天庭那天也有这样纷飞的柳絮。我在想，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没有开始，就没有如今这些痛苦。但人生哪有那么多也许呢？当选择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一步一步填补进无限的东西去。

怪就怪自己这颗心，放不下忘不掉。创始元灵说的不错，她的确是六根不净，她也笨得很，还是参不透情爱，只觉得先前的疲倦感又回来了，真的好累，大梦初醒一般，情情爱爱真是复杂的累人。

“暮去朝来往事如烟，世间的一切都有结束的一天，离别是是常态。无须难过，不如看淡些。”东君总结似的说到。

看淡些……其实东君说的没错，只是……

罢了罢了，自己已经够累了，不愿再想，南珠便安慰自己想的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按照天规重新渡劫飞升的仙人要受沐尘礼，为的是了却前缘。所谓沐尘，是用梵音洗涤身心，起净神清欲的作用。

南珠与东君面对面而坐，他摆出琴，秋桐木制伏羲琴样式，是他一贯带在身边的，这琴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与大圣遗音出自同一人之手。东君不爱张扬，一开始南珠还觉得这样平庸的琴与东君不相配，没想到它竟是这般不容小觑。

南珠不由起了好奇，随口一问：“师傅，它可有名字？”

“何处。”东君答了一句。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不愧是东君，给琴取个名字也是心怀着天下。想想也是，这样才符合他的性格。

“沐尘之后我是不是就会忘了凡间的记忆？”南珠又问了一句。

“嗯。”东君的琴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铅华尽蜕，识海空荡荡的，澄明却寂寥。其实洗去的是她最幸福的回忆，她想忘记的还刻在她脑中。

“尘缘已了，而后你要恪守仙者的职责，谨遵例律。”一曲终了，东君叮嘱道。

“是。”南珠回道，无论愿不愿意，无论她如何逃避，天命难违，她还是回到了要与他日日相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