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第52章 思

浴桶中的热水升腾起轻纱般的烟雾，一室氤氲。南珠拿过粉彩琉璃的粉盒，取出几枚澡豆。这是依照着《千金方》用丁香甘松香青木香等等五种香料配上白术僵蚕等药材炮制的，不仅仅能洗净身子还能滋养肌肤，经书上说澡豆是比丘随身携带的十八物之一，亏其一则犯轻垢罪。她踏进水中，扭脸问元荻：“帮我洗头可好？”

元荻抓过一块棉帕，笑意盈盈的鞠起一捧水缓缓从南珠头顶流下，他道：“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南珠问。

他想了一下，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相传有个皇帝遇到了一位女子，因为她歌舞时长发如瀑所以一见倾心，遂纳入宫中极尽宠爱。可见英雄难过美人关，帝王也不例外。”元荻将我的一束头发轻轻慢慢的放下，笑道：“霏霏的头发很美，所以我也被温柔乡勾去了魂。”

南珠被他的故事引起了好奇，意犹未尽的问他：“那后来呢？”

他思忖半晌，道：“后来这个女子因为巫蛊而死，皇帝给她谥号为＇思'。”

一缕青丝一缕魂，一缕悲切一缕尘。青丝代表着相思，世间的女子都希望可以青丝绾君心，不负长相忆，可是往往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可能满心期冀最终都会变成断肠的遗憾。

正所谓俟河之清，红尘一刹，终虚化。

“最是无情帝王家。”南珠换了个姿势趴在桶边，叹息似的总结道。

元荻歪着头想了一下，道：“或许在他心里，那个女子固然重要，但是对于帝王而言，他的肩上还有天下大义。”

又是天下，永远都是天下在前。东君如此，元荻还是如此。南珠懒得再与他争辩，擦了擦身上的水珠迈出浴桶。

“还好我不用在天下与美人之间做选择。”他拿起托盘里的玉容粉递给我，沐浴后把这个扑在身上可以使肤色白净。“不过要是真要选一个，我肯定会选你。”南珠又听见元荻补了一句。

她愣了一瞬，转而莞尔一笑。她也曾把一颗心毫无保留的捧出，可惜最后在天上碎成末，如今她遇到了灵丹妙药，伤口也结了痂，无谓因为一句没有可能性的戏言与他怄气。

她期许的幸福来之不易，她可不想让它再次碎落。

元荻帮南珠擦干头发，柔声细语的问：“饿了吗？”

南珠用力的点头，换好衣服跟着他去了厨房。

元荻把萝卜青菜切丝，倒了糖和醋拌匀。南珠在旁边指手画脚：“还要肉！”

元荻点点头，切了鸭肉一同卷进薄饼中，眉笑颜开的递给她：““ 尝尝。”

《郡中送春盘》中曾载，饼如茧纸不可风，菜如缥茸劣可缝。韭芽卷黄苣舒紫，芦服削冰寒脱齿。卧沙压玉割红香，部署五珍访诗肠。野人未见新历日，忽得春盘还太息。新年五十柰老何？霜须看镜几许多。麴生嗔人不解事，且为春盘作春醉。

从前无人与她立黄昏，如今有人问她粥可温。人说君子远庖厨，元荻肯为了她染一身烟火。

南珠觉得，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