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第26章 三五七言

果不其然，从泰阿山下来，南珠就因为风寒再次病倒了，躺在榻上四肢无力，浑身滚烫，意识浮沉在昏睡和清醒间交替。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水依趴床头，见她醒了，欣喜的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南珠直觉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如今见了水依情绪更像是出了笼的猛虎，汹涌翻滚。她想把在山上的经历说出来。话未出口，就急促的咳嗽起来。

水依起身端了一杯水，然后扶起她上身，小心翼翼的喂给她。南珠开口：“水依谢谢你。”

她蹙眉，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之意：“你该告诉我的。”

南珠扯了扯她的衣袖：“那山上特别危险，我怎么能把你拉下火坑呢？话说我躺了多久啊？我都躺烦了。”

“至少我会与你一起。”她垂下眼帘。

南珠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此刻的气氛，可是干涩的喉咙涌上一股甜腥，猛地咳出一口淤积多日的血来。再次不省人事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水依和东君讨论“梦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之类的话。

南珠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采来的石斛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处，不过不是用在东君身上，而是加进了自己日日要服的药里。虽然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但终究也算没白白辜负这样的好药材。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已是傍晚，落霞从窗户钻进室内，在地上留下一片橙红。床边燃了盆兽金炭，炭火烧起来的时候无烟还有股松枝香，她忍不住朝着温暖处靠过去。暖暖的多好，还能捂出一身汗退退烧。一双冰凉凉的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她微微一愣，想起梦中和在泰阿山的情景：“师傅，我以后能叫你东君吗？”都说病中的人格外敏感，也格外大胆。

“不可，我到底是你的师傅。”

“可是我不仅仅把你当师傅。”

“我早已斩断情情爱爱，你也不必再执着。”东君的语气冷漠疏离。

“那你为何要救我？”如果现在手边有一面镜子，南珠一定能看见自己惨白的脸。

“你是我的徒弟，护你周全是我的责任。”

“如果那天是旁的人呢。你也会救吗？南珠仍不死心。

“一样。”听到他的回答，南珠仿佛又被扔回泰阿山，从头凉到脚。眼眶发酸，一滴眼泪就砸在被面上，打湿了上面绣着的海棠花。

都说海棠花明艳娇俏，可是却代表着苦恋。不正是眼下自己的情况么，她抹一把眼泪，原就是自己痴心妄想了。其实细想想东君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不爱自己而已。他与天同寿，他的情是大慈大悲是普度众生，可她的心很小很小，小的只能装下泰山初见的那个白色身影，一见倾心也一见钟情。

水依捧着一只影青釉瓷碗进来，打破了屋内尴尬的相对无言。

“喝完这帖药你就不会再被困在梦中了。”伴着青白的碗一起递来的还有一颗饴糖。

其实南珠倒宁愿自己一直在梦里，梦里的东君至少是属于自己的，至少在梦里她能画饼充饥。

窗外树叶随风飘落，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孟月。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她第一次对诗句里的百转千回产生了共鸣，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初读时还觉得遗憾，现在想来或许感情就是这样的，就如同自己那份不合时宜的礼物，尽管她费劲心思的得来，可是东君他并不需要，到头来自己的艰难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已。是不是任凭自己如何努力，有些人得不到就是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