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来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有幸识卿玉面颜

屋子里逐渐多了一排花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画出来的花，有许多都不是这个山谷中存在的植物。

闲暇的时候，阿良也会带着花以添到山谷中去感受新鲜的空气、清晨的朝露、初升的太阳和落日的余晖。

阿良便是花以添的眼，带着她看山谷里的一切。

有一天花以添问道：“这么久，我还不知道阿良长什么样子呢，我想为你画一幅画”

阿良道：“你若是在画中画了我，那这世间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阿良”

花以添一愣，若是真的多了一个阿良便不妥了，她想了想道：“那我便先不画你了，可我如何能知道你的样子？”

阿良道：“我身高七尺七寸，五官端正，只是有些瘦”

花以添笑道：“你这般描绘，我可画不出你长什么样子”，她伸出手，“可否让我摸摸你的样子？”

阿良没有拒绝，引着她的手落于自己的脸上。

他的眉骨并不高耸，鼻梁也算不上十分的高挺，但是整体骨骼如错落起伏的远山，虽然没有错落有致的崇山峻岭抓人，但却让他的五官看起来平缓温和，清秀隽逸大概说的便是这般长相。

她再度仔细的用指尖触摸他的眉眼，眉毛茂密，睫毛根根分明，眼睛是饱满的弧度，应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嘴唇薄厚适中，既不显憨钝，也不显刻薄，她笑了笑，“你长得比我好看呢”

阿良道：“怎么会呢？姑娘在我心中是绝世的美女”

花以添笑道：“你才见过几个姑娘”

阿良道：“虽然我总共只见过三个人，但是姑娘你心地善良又富有才华，足以称得上是绝世的美女”

花以添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相信你也是这世界上绝世的男子，真想让我的眼睛快点好起来，这样我便能亲眼看看你的样子”

阿良安慰道：“别担心你的眼睛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你好了就能看见我了”

他再一次出去找药，夜晚归来时阿良帮她替换了眼睛上的纱布，然而第二天早上花以添醒来的时候，她呼唤了半晌，并没有人回应她，她只好自己拆开纱布。

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眼睛，乍一接触到光还觉得有些刺眼，她的眼睛眯着，有些畏光，待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才缓缓睁开。

可是屋内却并没有阿良的身影，她从床上起身，在屋内焦急的走了几圈，可屋内就这么小的空间，一眼便望尽了，他不在屋内，她推开门到院外去寻找，可是屋外也没有他的身影。

“阿良，你在哪儿？我的眼睛已经好起来了，你快出来，莫要与我开玩笑”，她心里有些不安了，希望阿良只是在与她开玩笑。

然而她在山谷里寻了一天，也没有找到阿良的身影。

第二天她的心里已经十分忐忑了，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他明明是在给她换了药之后才消失的，断不可能是在寻药过程中出现的意外，她又在山谷中寻了两日，可依旧是寻不到人。

无奈之下她只得准备出谷，她不愿意再回花府，也不愿让花府的人知道她还活着，但是为了找到阿良的踪迹，她愿意出谷去寻找。

就在出谷那日，她走到一个香料铺子外面，听到了有几个人在聊线香的事情，好像是可以造什么美梦，她听得也不算清楚，她遂买来一把，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帮他找到阿良，就是她心中所愿。

冥夕收回金蝶，她道：“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你的目的，但我仍有不解的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身无法力，为何我的同伴们进入谷中之后，还会一个又一个的消失”

花以添道：“我也不知这谷中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唯一确认的是只有在这个谷中画出来的东西可以从画中出来，而在其他地方则没有这么神奇，所以当你们进入到谷中时，我也可以将你们框定在画中，我要找的是一门心思能够帮我实现愿望的人，凡是会被谷中其他事情分心的人，最终只会原地踏步，无论他们走出多远，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只要你帮我找到阿良，他们自然可以全部回到谷外”

知道了这谷中的离奇之故，冥夕并不担忧他们的安危了，才继续道：“我想看一下画中生灵从画中出来的这一幕”

“这与找阿良有何关？”

“这谷中有离奇之处，我需要先弄清楚”

花以添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但还是动笔去画了，令冥夕诧异的是花以添的画笔居然是她发髻上的一支翠簪，翠簪从发中抽出的时候便变成了一支玉柄画笔，她在纸上娴熟的画了一只翠色的小鸟，小鸟的翅膀好像会动，扑棱棱的扇了几下便从画上出来，绕在她们身边不停的盘旋。

冥夕观察着这只从画中飞出来的小鸟，不解之后了然道：“这鸟是超脱于六界之外的，有魂却无魄，六界万物都逃不出生死轮回此消彼长，彼此都是守恒的，每一个生灵的生与死都要经过地府的主导和北斗南斗的监督，所以不可能会凭空造出一个生灵。

因此刚刚在你的浮生中看到这般景象时，我便有所怀疑，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的，你造出的这些生灵不经过地府，不具有真正生灵所具有的躯壳，只是你的画赋予了他们形状，他们死后也不会去到地府，只是消散在空气中而已”

翠鸟好似在应和着她的说辞一般，啼叫了两声后便飞走了。

“可是这与阿良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说阿良也是我凭空造出来的人吗？”

冥夕摇摇头，“他不是你凭空教出来的人物，刚刚只是我对你的画笔有些好奇”

花以添有些不悦，“你既提取了我的一浮生，便应该专注地帮我找到阿良”

“我会帮你找到阿良的，你这可有他曾经用过的东西，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顺着他的气味，兴许能够找到他”

因为花以添也未曾见过阿良的真容，在花以添的一浮生里那个人的面貌始终是模糊的，所以才要通过气味来判别。

花以添指了指花架下面的一排药架，“他会医术，我在这里时一直都是他照顾我，这些药草是他常摆弄的，应该有他的气味”

冥夕过去嗅了嗅，而后凝神专注的捕捉空气中留存的气味，这间屋子里有他留着的气味，尤以花架处为甚。

之所以这里有这么浓重的气味，许是他生活在这里的气息太重而造成的，她推开门顺着这个气味在山谷中寻找。

山谷之中，无论是溪流树林还是悬崖峭壁都有他的气味，是他在山谷中活动过的痕迹，但所有地方的气味都很微弱，唯有一处地方很是奇怪，在一个林子的深处，似乎是她刚才来过的方向，这周围并没有药草，但这里留存下的属于他的气息却很浓重。

冥夕带着花以添落到此处的时候，才发现林子里居然有两个土坟包，坟前各有一只很破旧的木碑，上面的文字也看不太清晰，只依稀能分别辨出一个‘人’和‘禾’字，直觉告诉冥夕这是一男一女的坟墓。

花以添有些诧异，奇怪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山谷中还有一处坟墓，“这里埋着的两个人是谁？”

“你不知道？”

“他从没跟我说过这里还有两个坟”

难怪刚才没有在她的一浮生中出现，冥夕怔愣的看着这两个坟，心里却诧然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她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好像曾经......？

“冥夕前辈”，突然有人叫她，刚刚快速跳动的心跳才减缓了回去，她回过头来才发现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君长安，“你一直在这里？”

“我好像遇到了鬼打墙，一直在这里原地打转”

花以添道：“这位施梦者一会儿跟着我们走，便能走出去了”

君长安看了一眼花以添，大抵猜了这些离奇之事该是她搞的鬼。

冥夕解释道：“她为了找她的救命恩人，所以才会燃香，我寻到她救命恩人的气味，在这里尤其浓重，所以才会来到此处，但这里却只有两个坟包，难不成......？”

花以添猜到了她的怀疑，笃定道：“他当不是鬼，他的手是有温度的”

君长安转头看着这两个坟，心中突然有些明了一开始他为什么会被这两个坟所吸引，因为这里埋的是他们......

冥夕摇了摇头，“走吧，他不在此处”

花以添有些失落。

君长安跟着他们走出了那里的鬼打墙，回到了茅草屋中。

冥夕皱着眉头，在那花架前走来走去，还是这里的气味最浓厚，可这只能说明平日里阿良悉心照料这些花草留下了气味，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可值得探究的了。

君长安凑近道：“这里的花还真是种类繁盛啊，牡丹、水仙、姚黄应有尽有啊，只是这些花散发出来的气息怎么与寻常花卉有些不同呢”

冥夕道：“这些花草都是从花小姐的画中现出来的，并不拥有真正的魄体，算不上是六界内的生灵”

君长安点点头，“原来如此”

花以添神情有些落寞道：“即便画的出这些花花草草又有什么用，我要寻的人依旧不会从画中出来”

她眼神黯然的从花架前走到墙角的木箱子处，拿出木箱子最下面的几幅画，慢慢的卷了开来，里面所画者皆是阿良，细看则发现每一幅画中男子的眼睛都略有不同。

有的是瑞凤眼，有的是丹凤眼，有的眼角微微上翘，有的眼角稍稍下垂，有的眼型弧度饱满，有的眼型弧度平滑。

花以添怔愣的看着画道：“我画不出他的眼睛，也寻不到他在哪儿，若是能在梦中寻到，那我也认了”

冥夕安慰道：“别气馁，若是在阳世找不到，我便替你去地府打探他的消息”

花以添毫不犹豫道：“他若去了地府，那我便随他去地府”

她们在桌前说话的时候，君长安一直在花架前观赏那几盆花草，他自言自语道：“这盆兰草花叶细长，且三根为一簇，若他不是兰草倒是与南使者所说的连天草很像”

听他这么一说，冥夕也注意到那盆兰草，走过去细细一观，的确与传说中的很像。

他二人凑近观察那盆兰草的时候，兰草似乎害羞一样往后一缩，他二人皱着眉的盯着那盆兰草，兰草好像缩得更深了。

花以添还沉浸在阿良失踪的悲伤当中，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讨论兰草的事情，君长安突然问道：“花小姐见过连天草吗？”

花以添没有回应，君长安知道她没有听见，便又问了一遍，这次她一愣回过了神来道：“什么连天草？”

君长安道：“花小姐不知道连天草，看来这画的是一盆兰草了”

提到这的时候花以添才觉得有些奇怪，从画前走了过来，道：“我没有画过这盆草啊”

冥夕道：“也可能是阿良从外边带回来的”

花以添摇了摇头，“这里所有的花草都是从我画中出来的，每一个我都有印象，我确实没有画过这个”

她又仔细的回想一下道：“我记得我画出第一朵牡丹花的时候，阿良让我再画一个花盆好将花养殖起来，后来他怕我画出来的花太多却没有花盆及时来装，便让我先多画几个花盆来，我记得我一共画了二十个花盆，十五种花草”

冥夕快速的扫了一眼道：“这里有十六盆花草”

君长安凝眉抱起了那盆兰草，将它从花架处拿开。

冥夕又凝神感受了一下空中的气味，花架处阿良的气息果然变淡了，而事实是这盆兰草在哪，哪里阿良的气味便越重。

除了气味，君长安还观察到这盆兰草的气息与花架上其他花草的气息不一样，兰草散发的气息是六界中生灵的气息，而其他花草散发的气息则是超脱六界之外的。

冥夕与君长安对视了一眼，他二人聚集法力，凝神运气将法力输送至这盆兰草的身上。

花以添不明所以，站在旁边诧异的看着他们。

没多久，她便惊讶的捂着嘴，只因她看到绿色光影的碎片慢慢在空中汇聚成一个人形。

一袭青衫长身，眉目柔和，温文儒雅，不是他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