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遇见季白的之后,祁粥花了好几天才消化掉,季白现在真的什么都忘记,还完全将自己当作了真的林平之。
同时祁粥还发现,幻境和现实是有出入的,真的林平之是因身体不好,所以才来的洛阳养病,从此和晚娘结识相爱。
而幻境里面季白的林平之,却好像是因那双极淡的眼眸,才来的洛阳。
祁粥都已经来洛阳好几个月了,都没有发现季白的住处就在自己的隔壁,足可以见他多么的宅家,还十分难以接近。
发现隔壁是季白,还是某一天。
祁粥在院子里晒的衣裳,被风吹到了两间院落的阻隔墙上。
因为她刚搬来的时候,就听人讲过,旁边住了一个怪人,她一直不敢去敲门。
这个怪人是从苏州来的,命格极其不祥,听说但凡靠近之人,都会变得不幸。
他搬来得要比祁粥还要早一点,但她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也未曾听到过隔壁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所以祁粥便理所当然地就认为,隔壁的人说不定早就搬出去了,没有在了。
祁粥搬来院子摆放的楼梯,架在墙上爬上去,顿时被景象迷花了眼。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隔壁的院子,长得是如何模样。
满园的花。
有洛阳闻名的洛阳牡丹花,还有抓破美人脸月季,颜色昳丽,这些名花都争相开放着。
院子还搭架着花棚,顺着花架牵着的藤蔓结出青提,沉甸甸的挂着,满是春机。
而那满园春色里立着一人,他穿着白衣青罩,乌黑的头发规整地用一只木簪子挽着,此刻手中正拿着一本诗集。
他斜斜慵懒地依坐在,满园争相开放的花中,闻声才抬起冷淡的眼,直接和祁粥遥遥相望。
祁粥踩着木梯趴在墙头,满眼的惊艳和呆滞,也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季白看。
两两相望,祁粥发觉自己好像丢魂失语了,直到听到季白的声音才回过神。
“我可以权当未曾见过你。”
他表情清冷的挂着寡淡,抬头和祁粥对视一眼,后又不甚在意的垂下睫鸦羽。
睫毛低垂在挺立的鼻梁洒下一片阴影,遮住瞳色,季白面色不改地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
当真是一副看不见的模样。
祁粥本来还在惊喜,见到他这副态度直接就笑了起来。
她现在记忆里面的季白,还十分的温柔体贴,从来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相处起来十分的舒服。
可偏偏这里面的季白,像是带着尖锐利角的磐石一样。
她还什么都没有表示,他非要飞过来砸一下她的头。
这副样子表现得就像是祁粥知道对面是他,然后控制不住自己,非要爬墙偷看一样。
让她看是吧,那你可别后悔!
反正现在的季白没有记忆,她欺负一下也没有关系。
祁粥恶劣地弯起眼,直接趴在墙头,目光直白大胆地注视着他。
她要看看季白真的能够,当完全看不见一样吗?
有风吹过,带着非院子里那些花的香气,比起院子里的那些花香,好像还要更加甜一点,香味也浓烈。
这样的花香扰乱了季白的思绪,他受到这样炙热的视线,发现自己突然看不下书了。
他想要抬头去寻这股香味,可他只要一抬头,便会瞧见墙头上支撑着下巴固执看着自己的少女。
祁粥现在的所做的行为,给他一种奇怪的错觉,她好像就在等自己看见她。
这个认知让季白忍不住心中浮起暗讽,他知道自己的除开这一双眼,模样生得是不错的。
没有来洛阳之前,在苏州时便有不少官家贵女喜欢他这张脸,但只是喜欢一张脸于他没有任何作用。
依旧抵挡不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不幸,是妖魔,认为但凡靠近他的人会死于非命。
所以他是被家族放逐出来的人,在洛阳没有任何的亲友,孑然一身地生活在陌生的地方。
洛阳名花多,他喜花喜静,便在洛阳选了安静的地方,准备暂住在此一段时间。
他不欲交友,不仅如此还要规避这些人,所以他自打搬到洛阳来,就很少出门。
除了刚来那段时间,要购置孑然一身生活的必需品,都没有出过门了,上次出门还是遇见她的那一天。
史记话本记载过一记典故,古康有魔救下一女子,自此那女子对他如痴如醉,爱他入骨髓,最后甘愿为其去死。
所以哪怕他是害人无数的妖魔,只要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会有不少人爱他,可却不会为他而死。
他心里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凡人能够接受妖魔的,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所以古书典故也是假的,不过是后人编撰来美化情爱的而已。
季白思绪飘了,他的目光流连在书上,也只是翻过一页书而已。
他看书多久,祁粥便看了他多久。
到底是凡人的身体,祁粥的精力是有限的,没有看多久眼睛就倦了。
祁粥眨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双眼,暗想,这次就先放过季白,等下次一定要让先受不住。
从墙上爬下来,祁粥懒懒地靠在墙边小歇了一下眼睛。
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裳还挂在上面没有拿下来,所以祁粥又爬上去勾衣裳。
等她再次爬上去,发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院子里的人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空旷的院子偶有花香阵阵传来。
祁粥踩着木梯神情闪烁地看着满院的花,弯唇轻笑。
她还当季白的定力有多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虽然幻境里的季白没有了记忆,没有办法直接在幻境生出情根来,但这里的一切一定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很深刻的一笔。
只要这里的季白能够爱上她,而且还是要命的爱上她就够了。
祁粥双手趴在墙围上托着下巴,眯着眼,这里的季白可比幻境外的要好玩多了,真的不舍得欺负他。
原本的季白是恪尽职守无情无欲的谪仙人,看似温柔实则疏远,怜悯众生却又没有将那些怜悯放在心上。
所以做什么都给人一种不紧不慢,且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幻境里面的季白不一样,这里的季白以为他是凡人,理所应当地有凡人的情感。
祁粥突然觉得,其实季白晚一点记起来没有关系,要是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也好。
她对这样带有凡尘气息的季白很感兴趣,不知道凡人的季白若是喜欢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会哭吗?哭起来那双眼睛会不会很好看?
光是想想,祁粥就有种血脉涌涨的错觉,想要看他哭,想要揉烂他。
她反正一直都不是一个好人,自她出世开始就注定了,会是引领季白入魔的那个人。
这也是她存在的唯一理由,所以她满心恶念,每次看见季白就有种强烈的冲动。
想要看那双眼中流下眼泪,想要看季白喜欢她喜欢到疯魔,要他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染上重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祁粥表情愈渐地灿烂,还带着浓浓恶劣的兴味。
烈男尚且怕好女缠,她就要缠着季白,就要在他的面前晃。
她会让季白除了她,眼里谁也装不进去,所以幻境里的季白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
自从知道隔壁是住的季白后,祁粥每天都会打起十分精神,关注隔壁的动静。
不过隔壁的动静一直都十分的轻,若是不仔细地听,还真的听不出来什么。
怪不得两人只有一墙之隔,住了这么多个月,她都没有发现。
虽然隔壁的动作很轻,但是祁粥却知道每个动作,都代表着他下一步要干嘛。
鸡鸣破晓时,隔壁就会传来轻轻浇水的声音,潺潺流水一直流,是季白在养花。
幻境里的季白很喜欢养花,院子里面养着不少还过着季的花。
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养的,院子里的花好像没有谢期一般,每天都开得格外的好。
每次等季白浇完水后,他便会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本书懒恹恹地翻看着。
不过他在外面看书的时辰也不是很多,每次都克己的控制在一个时辰便回去了。
自打那天季白讲出了那句话之后,祁粥便会每天都搬出木梯爬上墙头。
所以每天都会有个梳着简单发髻,绑着红色的发带,还穿着红白配色襦裙的小姑娘。
一脸明媚带笑地趴在墙头,双手支撑着下巴,目光直白且恶趣味地盯着他看。
除了下雨她都在这里,祁粥就是故意的,想要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季白说会当作看不见她,而现在他确实表现得像是看不见的模样。
季白的心肠也真的很硬,当真是一眼都没有看过墙头的她。
祁粥故意每天都穿得十分的显眼,明明想让人忽视都难,偏偏季白是个装瞎的小瞎子。
祁粥磨牙怀恨,但也没有搞出其他的动静来吸引季白的注意,每天最多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墙头看他。
她绝对不会承认,安静的季白十分的有吸引力,不管她什么时候来,都能看见季白的衣襟一丝不苟的连折痕都没有。
她想要将他的衣襟弄乱,也想要将他的衣襟压起折痕,更加想要他那双眼失去波澜不惊。
有的时候她会一眼不眨的盯着季白看,有的时候也会数一数院子里的花,看他到底种养了多少品种。
院子里的花都看遍了,她还是认为只有洛阳花开得最好,而且颜色也最为鲜艳,它的花瓣很适合用来做牡丹糕。
所以季白什么时候才会给她做一次牡丹糕啊!
每次她都不会刻意地看季白很久,毕竟只要她看季白,季白的书就不会翻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期间若是她离开一小会儿,等再回来时便会发现,季白的身影消失了。
而院子里面空荡荡地放着一本书。
祁粥趴在围墙上,弯眼笑道:“原来,季白也是个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