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峰来了一个仙人,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年,穿着白衣狩服,头戴白玉冠,神情满是悲悯,端的好一副仙人之态。
不周峰被妖魔压迫了数百年,这里的百姓都是每天过得暗无天日的,夜夜祈祷能够被人拯救。
那天白衣少年仙人以长剑如虹姿态,将百年不倒的不周峰一剑劈开,把被困的所有人拯救出来。
被救出来的人都感恩厚待地跪地叩首、哭泣。
只有祁粥神情平静地跪在队伍的最后,没有露出同那些人一样的表情,她的眼神是直直地看向目光慈悲的少年仙人。
待看清他的面容后,祁粥的呼吸微滞,只看了一眼就收不回目光了。
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人。
剑眉星目,白衣被风吹得索索作响,长身玉立地站在周身带着盎然仙气的长剑上,单手背在身后。
他目光带着对世人的慈善怜悯,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从天而降临凡尘的仙人。
这就是父君所说的,那个天生仙骨之人,只要接近他,然后诱使他入魔,这样就能拿到仙骨和情根再塑肉.体。
想到这里,祁粥的双眼都亮了起来,眼中带着不太明显的狂热。
“求仙人赐死。”
一个被困了几百年的男人跪在地上,长泪纵横,目光悲切仰视着仙人,目光沉如水,眼中藏着义无反顾的求死之志。
这个声音突兀的响起,让所有刚重获新生,还在狂欢的人都停下,那些人眼神带着茫然还有麻木看着出声的男人。
不光所有人,连立在剑身上的少年仙人也一样,循着声看过去。
祁粥也不例外的侧头张望讲话的那人,她眼中满是不解,明明几百年的时间他都熬过了,为什么现在却要求死?
好不容易熬过这么多年才被人救出了不周峰,难道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其实祁粥自记事开始,她记忆里就没有对外界的认知,全靠幻想和旁人的讲述。
后来她被困在不周峰,也时常听说过不周峰外面,众多繁杂的新鲜事物,早就让她向往至极,所以很不能理解提出要求死的人。
虽然没有见过外面,但是总有人会和她讲,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她想要活着,活着看看外面的世界。
少年仙人再次讲话了,声音好听得就像是冬季的不周峰,下过雪后滴下的水,透彻清泠。
“你们已经自由了,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活法,应该活下去。”
也不知道指的他们,还是在代指其他的人,话中夹杂着某种情绪。
那人听后先是红了眼眶,口腔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声声泣血之态,他苍凉的回道。
“百年光阴——度日如年啊,唯恐、唯恐死后便成了被困不周峰亡魂,我熬过这么多年,如今连死都不怕,就想要获得自由,然后去找她们。”
祁粥恍然间记起来了,她听那人讲过的,他在长安有家,还有一个女儿,十分的乖巧懂事,他被抓走的时候女儿不过才四岁。
他本是外地来的,家不在不周峰周围,当年被抓来不周峰后,也曾经想过再坚持活下去,说不定就有人来救他了。
结果这里的日子让他求死也不得,再后来,不周峰像是一个被遗忘了的一角,没有人来救他们。
现在终于有人记起来了,还劈开不周峰将他们全部都救了出来。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故人都作为一捧黄土,他们没有去处。
所有人茫然无措的和世道脱了轨,他们了无牵挂,想要以死求得解脱。
但凡一个人起了头,后面的人都纷纷跪在地上诚恳的磕着头,求死。
他们怕死的,不然也不会在不周峰坚持这么久,但是他们也没有活法了,求仙人赐死换的轮回,他们都愿意的。
所有人都磕在地上,唯有祁粥跪得挺直,目光带着不解的看着些人。
她年龄太小了,而且她想要活着。
视线突然和那位少年仙人对上,她眼前的景色全部都变了,恍惚之间她看见了山河倾塌,世道天地昏暗,百鬼哭泣,百川支离破碎的。
祁粥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又什么都没有看到,少年仙人的身后祥云布满,桃李芬芳,四季如春。
祁粥还注意到他的眼睛很好看,是带着琉璃一般的光泽,瞳色极淡,像是她以前在不周峰山上找到的琉璃一样,借着阳光透出好看的光泽。
看到这样特殊的双瞳,祁粥的第一反应就是,仙人的眼瞳都是这样的吗?
真好看!祁粥暗自在心里面评价着,却注意到他若有所感的将目光投向自己,是打量的眼神。
祁粥犹豫迟疑了一下,好似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合群,不像个被困在不周峰多年的人。
所以她应该要和所有人一样的。
祁粥赶紧合群的俯下身体,将自己完全的遮住,跄头磕地。
心里面却想着她不想死,她要活着,这个磕头算不得真。
仙人慈悲做不出残害涂仁的事儿,却也瞧出这些人存了死志。
他也劝不了人,沉默了一下才嗓音淡淡的诉说着。
“既然如此,我们做个约定,你们先游走世间几年,待看惯看世间的沧桑变化,之后若你们还想求死,便来扶苏找季白,我会按照约定,亲手替你们斩断今生。”
听着他的话,祁粥高高悬起的心松下了,心里有些庆幸的想着,好在他还是这样的心善。
不周峰是要被毁了的,这里压抑了无数人的痛苦,那些人都乐意看到让他们痛苦、折磨他们的不周峰被毁。
偌大的山峰倒下,被金光笼罩着,瞬间消失在原地。
唯有祁粥看着被毁的不周峰,心里面涌出不舍的情绪。
她一直在不周峰,也没有外面的牵挂,这里就像是她的家一样。
罢了,毁了就毁了吧。
祁粥在心里面肉疼的想着,同时也带着一丝雀跃,眉眼都是挂着明媚,开始向往往后的日子。
不周峰的那些人都离去了,唯有祁粥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她认识所有人,但是那些人存了死志要去怀恋故人,不会带着她,而且她想要引诱眼前的少年仙人堕魔然后生出情根。
让这样霁月风光的人堕魔,祁粥不仅不觉得可惜,反而还有隐约的期待。
她立在原地,将目光望着白衣的少年仙人意图明显。
那人也在看她,像是看出她的困境,友好的向她一笑,很温柔。
“为什么不离开?”
他立在长剑上,白衣狩狩的被风吹鼓动着,像是天边的白云,温柔不带锐利,十分的善解人意。
他看出来了她对于外界的陌生,同时也对她抱有怜悯。
可是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脚不沾泥土,像是在神龛里被供奉起来的神像。
祁粥莫名的有些抬不起头,低下头捏紧了自己灰白的短衫,她连一件合身的衣裳都没有。
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尤带着得寸进尺,心里有一种羞愧的感觉,脸上烧成一片。
“我这想要跟着你……”
“可、可以吗?”小心翼翼的,像是初生的幼兽。
少年仙人一顿,他没有想过要带着一个人,他生性怜悯也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审视的看着她。
能看见少女穿着不合体的灰白短衫,头发也是不够柔顺的干燥,看着胆子十分的小,但是却有胆子提出来跟着他。
无声就是拒绝。
祁粥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有些失落的知道,这个仙人可能不会带着自己。
但是她却想要跟着他,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尽管脸红成一片她还是十分的镇定。
“我除了不周峰我没有去处,我想要跟着你!”
少年仙人闻言,目光怜悯的看着祁粥,他知道不周峰的日子。
所以他从云间落下,落到祁粥的面前望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祁粥有些紧张的往后仰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小心起来。
她看不懂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个目光让她有点窒息。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因为呼吸不足,而晕厥过去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点点头同意了。
那一刻祁粥觉得自己心跳快了一点,笑意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却被她隐蔽地克制压着,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御剑,为了照顾祁粥他走在地上。
他在前面走,祁粥在后面小心的跟着一步一个脚印。
突然被问名字,祁粥有一点犹豫,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的名字是自己胡乱起的,一听就很敷衍。
其实当年她睁眼的时候,入目就是自己浑身被用鲜艳如血的朱砂写满了全身的‘咒’字。
她听到的第一个音是‘祁’,见到的第一个字是‘咒’,
想着自己反正也没有名字,所以干脆就把这两个字用作自己的名字。
但是后来去了不周峰,大家都说‘咒’这个字不好,一眼就能窥见天命。
咒,祈求降祸。
她想要平安健康,所以就给自己起了一个谐音名,叫祁粥。
有私心在,祁粥绞着手小声的讲着:“祁粥、大家都叫我粥粥。”
然后又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坚定重复的回着:“我叫祁粥。”
祁粥好像听见了他的笑声,很小的一声,祁粥听见了,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也知道自己临时胡乱起的名字有些奇怪,甚至还带着敷衍,但是她不想改。
粥,温饱腹感,无味无觉。
“季白。”他的声音伴着风飘来。
声音真好听,祁粥勾着唇笑了笑。
祁粥知道他在告诉自己的名字,她在心里面反复的叫着这个名字,有些好奇是那个季那个白。
但是她的认知实在是太少了,只能想着最简单的几个字。
季白为了照顾祁粥脱离世间这些年,什么都不知道,便一路上跟她讲着当世是怎么样的。
那是祁粥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外界,她听的入迷。
在妖魔群起迭送的世间,有许多体内有灵力的人,会被妖魔关押起来,用于提炼纯净的灵力,来提升自身的道法。
就像是祁粥她们这样的凡人,就是因为灵力醇厚,更加是妖魔的相中。
想要灵力越纯净,灵力提炼的时间就得越久,将他们困在阵法里面越久,灵力就越好,像是酿酒一样。
至阴的是,那些被提炼的人就算是死了,他们的灵魂也会被继续提炼,入不了轮回,直至消失天地之间。
这个是走偏门的邪修的修炼法,在几百年前十分的常见。
由于太过于残忍,仙道发现后便派人前去拯救被困压的人,连根拔起了不少像祁粥这样的地方。
正道为仙途,反道为妖魔,正道无数,妖魔猖狂。
在魔王沉睡后,群魔无首无人坐镇,这些年妖魔明显的收敛了起来,给了凡人喘息的机会。
但还是一个妖魔迭起的世道,无数人都被妖魔折磨着。
只有一些大的仙门,会派自己底下资历好的弟子历练。
而季白就是最大的仙门扶苏的弟子,首席掌教首徒。
天生仙骨,却少了魂根,周身劫难无数,所以用历练来化解周身的劫数。
在来不周峰之前,季白久已经历练有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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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周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