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弹不得,灵力也无法施展,除了漫无目的地漂泊在原地外,什么都做不了。
等待本就是极煎熬的事,但曲亭瞳也别无他法,眼下只得选择等待。
鬼知道在静心湖里乱动会发生什么,毕竟每次受罚的弟子潜入时,执法阁都会派专人来监管,避免弟子在过程中溺水而亡。
时间一滴一滴地从指尖划过,曲亭瞳抓不住它们,只能由着无措感漫上心头。
在他快彻底失去耐心时,手腕处突然被人扣住,并牵引他向上方离去。
曲亭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却感到莫名的安心,要问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离开湖面的那一刻,曲亭瞳视线逐渐清明,映入眼帘的是眸中酸涩的少年,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在他湿透的衣服下浮现出来。
曲亭瞳顿了顿,压下情绪,:“你的伤…为何方才我没看到你?”
叶扶光念动祛水术把他们的衣物烘干,目光沉沉,:“你的眼睛并不完整?”
闻言,曲亭瞳双手叉腰,超不经意地勾起嘴角,:“对,但也不对,我把一部分力量很安全的地方,不然怎能骗过伍之卿那个老东西。”
叶扶光:“这就不奇怪了,凡进入静心湖者,皆无法使用任何灵力与心法,若五感有所缺失,则会失去除触感外的其他四感,直至脱离静心湖后,才能恢复正常。”
曲亭瞳缓缓眨巴着眼睛,:“原来如此。”
既然这湖水这么厉害,那有时间一定搞点备着,兴许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而后,他意识到自己忽略掉两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些巡夜弟子呢?还有说好的欲心越重下沉越快,我怎么上不去下不来,直接卡在中间这个相对尴尬的位置?”
叶扶光语气不紧不慢道:“他们找不到人,只当是听错便离开了…”紧接着,他催动身上灵力,一朵盛开的金色昙花印记自掌心处显现。
与此同时,曲亭瞳的脖颈处也在微微发烫,另一朵还未绽放的金色昙花印记悄然浮现。
等曲亭瞳注意到它们后,叶扶光才停下动作,印记也随之隐去,少年解释说,这是他们血契的烙印,入水前他通过血契,把曲亭瞳本该承受的重力和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又因为他本身欲念极轻,让静心湖无法判断,索性就按他不存在处理。
正所谓我的机制在你之上。
曲亭瞳对此肃然起敬,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这都能想到。
叶扶光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笑,随之而来的则是汹涌澎湃的困意,少年见此就提出时间太晚,该回去洗洗睡了。
曲亭瞳也表示赞同,两人就此各回各家,临走前,叶扶光还不忘提醒他搞个防贼阵,以防再来个炮灰丙什么的。
曲亭瞳也觉应该如此,待回房后就第一时间布置上了,为了能一觉睡饱,还专门给传讯纸鹤设了定时,天一亮就自行飞去医堂,告知他们自己明日不出诊。
做完这一切后,曲亭瞳疲倦地躺在床上,困意来袭,包裹着他进入梦乡。
次日,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响午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曲亭瞳的睫羽轻颤,半阖的眼眸水雾洇开,他打了个哈欠,几缕青丝滑进微敞的衣领。
“都这个时辰了……”曲亭曈拍了拍脸,迅速起身收拾好自己。
难得的休息日,得做些有意思的事才行,断不能白白浪费。
他想起合欢宗宗主的任务,刚准备出门去贴宣传广告,一只由合欢宗秘法制成的传讯鸟就飞了进来。
上面说,为师考虑了一下,觉得正派还是太难搞了,没有内鬼更胜似有内鬼,计划终结,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去。
好吧,原有的计划取消,得找点别的事消遣,至于执法阁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们一天到头破不开的案子多了去了,何必在意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的宣传行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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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门无为峰栾南林内,几个弟子正趾高气昂的围住叶扶光,语气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叶扶光,你又偷懒,今天砍的柴还少这么多,现在就跟我去执法堂领二十鞭子吧!”
“哎呀,赵兄何必呢,这家伙除了一张脸外,还有什么好的?估计他攒了三年的灵石还不换半株赤灵参的,和这种货色纠缠起来,岂不掉了档次?”
“依我看啊,还是给他找个狗洞,让他在那里研究阵法吧!”
“你别说,李培那老登咽气前,可教了他不少呢,咱们要是把那些都拿到手的话……”
“我懂你意思,”赵千邪门一笑,对着叶扶光嚷道:“喂,姓叶的,你长耳朵没有,听懂了就老实给我们交出来,李培那老混球,研究了一辈子,可惜天赋低下,也用不上了,不如交由我们发扬光大,也省得蒙尘啊!”
叶扶光眸光森然,面上没有一丝温度,嗓音中强压着怒气道:“三位师兄,我今日的挑水任务还没有完成,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便走,但以赵千为首的小团体又岂能放过他,三人直接拦在叶扶光的面前,气焰嚣张得要求叶扶光现在立刻马上交出来,否则就动用武力手段,不让他离开这里。
赵千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废物,还有胆子逃?”
他掏出定身符就贴在叶扶光身上,:“可别忘了,当年你测灵根时让整个测灵台黯然无光的时,到现在还是笑柄呢!”
“不过……”赵千从上到下打量起叶扶光,:“生的倒是真不错,可惜你来错地方了,要是去合欢宗还能混个炉鼎当当,那群妖人就爱搞随地大小睡,不出五天就给你搞到香消玉殒、撒手人寰,也算是给修真界做点贡献了——当肥料的贡献。”
叶扶光的神色难得阴郁起来,他极少有表情管理失控的时候,声音也鲜有的带上几分不悦。
“你若再纠缠下去,就休怪我不客气,你们三个,一个画皮妖照显形镜——里外不是人,一个烂口袋里装烂泥——兜不住也扶不起,还有一个筑基丹当饭吃——修为不够全靠磕药,说白了都是假仁假义假慈悲的货色,强抢东西还说的冠冕堂皇,也不知道是谁在炼丹炉里放了臭豆腐,把你们这三个臭货炼出来讨人嫌。”
赵千被这话气得半死,:“你怎么突然变硬气了?知道我的家世吗?胆敢这么和我说话!”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他抄起灵剑就向叶扶光袭去。
“叮!”
一声脆响后,将要刺入叶扶光心脉的剑尖化为粉末状消散。
赵千顿感不妙,壮起胆子支支吾吾道:“谁…是谁!快…快给老子…滚出来!”
“何必那么心急嘛…”一位白衣修士从林中缓步走来。
他轻掀起帷帽纱帘,一张含情美人面也随之显露,明明是那样的妖冶浮艳,却有股拒人千里的距离感。
除叶扶光外的三人皆被惊到连呼吸都滞了滞,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话来。
不用怀疑,这天降好心人正是曲亭瞳。
他微微蹙眉,:“根据缥缈门门规第二十三条,对同门动武者,严惩不贷。”然后,曲亭瞳伸手指向三人组,:“是要去自首,还是让我亲自押送你们到执法堂?”
赵千连忙狡辩道:“没有,曲真人你误会了,我们是和叶师弟闹着玩呢…”
曲亭瞳歪了一下头,若有所思道:“哦,我还以为是打架斗殴呢,原来是闹着玩啊,不过——”
他话头一转,给在场所有人施加了定身术:“你们这些话还是给执法堂说去吧。”
话毕,一只传讯纸鹤衔着留影石从袖口钻出,向着执法堂的方向飞去。
曲亭镇淡定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套桌椅和茶具,并在原地沏好了茶,他捧着茶具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赵千他们说道:“没事的,我们都在努力的活着。”
闻言,赵千他们的脸色难看极了,:“曲真人,从前没得选,这次我想当个好人……”
曲亭瞳:“那真是太好了,可惜我眼神不好,看不见你洗心革面后,自带功德光环的样子…”
赵千:“倒也没那么圆满……”
执法阁来的速度很快,没等曲亭瞳喝完第二杯茶,他们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来的人不多,也就十六个人吧。其中还有执法阁阁主兼缥缈门大长老的单鲂鲤。
刚一到场,他们不由分说就把赵千等人扣走,准备押回去审判。
临走前,单鲂鲤还不忘给曲亭瞳一袋子灵石,说是今日种种多亏你了,这是检举费。
曲亭瞳似笑非笑地接过,目送执法阁的人离开后,他饶有兴味收回茶具和桌椅,头也不回地往山门处奔去。
既没有拿走叶扶光身上贴着的定身符,也没有和叶扶光说一句话。
在他即将离开叶扶光的视线时,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曲真人,不来救救我吗?”
曲亭瞳蓦然回首,语调轻松道:“救你…那根本困不住你,我还要下山玩呢,大长老给的报酬那么多,够我挥霍的了。”
叶扶光眸光微暗,一把扯上身上的定身符,随手掐了个隔音结界:“赵千的叔叔被革去执法阁副阁主之事,和你有关系吧。”
曲亭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真聪明,你是怎么发现的?但话又说回来,这么聪明的你,又怎会被他们欺负?”
按理说主角不应沦落至此啊,莫非天道喜欢看苦情戏?
叶扶光:“从你拿出留影石的时候——我曾在缥缈门各个隐秘处见过许多相似的,只是你伪装用的幻术确实高明,若没有师父曾传给我的法子,确实很难察觉。”
“当然,我知道这些并不足以说明什么,但那日发现后,我故意在留影石前说想要化灵露,次日去医馆后,你便主动把化灵露给了我,如果一次也就罢了,偏偏我试了三次,三次皆是如此。”
曲亭瞳皱了皱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就想算计我的?我只想多刷些心选对象的好感值而已,我这么努力有什么错呢?”
收集情报难道不是攻略前的必备功课吗?爱情本来就是昂贵之物,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作为战争来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啊。
那在心选对象常去的路放留影石不是战术吗?唯一的缺点是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可说来也怪,本以为外门弟子日常任务多,又要挑水砍柴又要洗衣做饭,抽空还得去打扫炼丹房,给各个长老的灵宠洗澡,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节公开课能上……
都忙成这样了,还是有人能欺负到叶扶光的头上,早知道就应该多放些留影石了……
就算是主角,也没法避免这等腌臜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