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也是爱情 第14章 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周五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便热闹起来。

“哎呀，怎么转眼又到周末了？”

“是啊，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

同事们一边说着笑着，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李优却觉得度日如年。自参加工作以来，她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为数不多的几次开小差、心不在焉，全部都“奉献”给妙歌了。

“其实，不管是什么‘恋’，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爱上同性而已！”

从昨天与穆嫣分别开始，她脑海里便不断地循环着这一句话。慢慢地，她已经认同了妙歌的观点。是啊，同性恋者爱上的是那个“人”，而不是TA 的“性别”。

李优拿出手机，拨通了刘大为的电话。

“优优，笔记本在妙歌那里，我没有翻看任何内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刘大为几乎秒接了电话，一开口便是解释。

“大为，我们明天一起吃早餐吧，我有些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优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就当我打翻了醋坛子，做了一回小心眼的男人，好不好？你就原谅我的‘吃醋’、原谅我的‘小心眼’吧！”

“我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明天早上八点，‘大妈的厨房’见！”

说完，李优迅速挂断电话。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对付刘大为的“逃避症”，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然而，李优忘记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以刘大为的个性来说，是要坚决实行“冷处理”的，他那么在乎她，那么害怕分手，怎么可能在他们两人闹了不愉快之后就马上见面呢？

当李优准时赴约，发现等待她的人是穆嫣时，她更加下定了分手的决心，不是因为生气或者愤怒，而是因为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优优，大为临时有个手术，没办法赶过来见你，所以就拜托我过来了。刚好，妙歌也拜托我把你的笔记本交给你，所以我就答应了。”

也许是因为说谎的缘故，穆嫣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说话也没有平时那么流畅了。

李优接过笔记本，好笑地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大为实在太孩子气了，而你实在太闲得无聊了！”

穆嫣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也忍不住笑了笑，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啊，谁让我喜欢他呢！真应了那句经典名言了，说你欠某个人的，会有另一个人要回去。某个人欠你的，会有另一个人还给你。”

“嗯，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可不是么！人生的无情与多情，绝情与滥情，总体来说，是守恒的。你对某个人做的事，不管是伤害还是付出，总会由另一个人报答或者报复。”

“你对大为的付出，难道希望别人来报答你吗？这样的‘守恒’，像话吗？难道付出和伤害，报答和报复，不应该是相互的吗？为什么一定要牵扯‘第三者’、甚至‘第N者’进来呢？”

穆嫣无言以对。

李优继续说道：“恋爱原本是两个人的事情，却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你知道我的感受吗？究竟该不该配合他演完这场戏呢？我很纠结，一直在纠结。所以，大为对我的好，从来都是困扰我的一大难题，而我应该给出怎样的回应，就是第二大难题了。”

“优优，昨晚大为打电话给我，坦诚地对我说了他的恐惧和害怕，我听完之后，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连向他告白的勇气都没有了。你知道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微笑的弧度，蹙眉时有几条皱纹……”

穆嫣略带回忆的表情和语气，将时间一下子拉回了昨天晚上。

那时，她刚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接到大为的电话，便欢快地回应：“喂，大为，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刘大为开门见山地说道：“穆嫣，明天早上八点，优优约我在‘大妈的厨房’吃早餐，你能代我赴约吗？”

穆嫣明亮的双眼瞬间黯淡无光，为难地说道：“她约的人是你，我去不合适吧？再说，我以什么立场代你去呢？”

“你就说我临时有个手术……”

“她会相信吗？”

“不管我找什么理由，她都不会相信的。因为在这方面，我就是个‘惯犯’！不过，没关系，她会明白的。”

“大为，你有没有想过……强扭的瓜，其实不甜？”

“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不爱你！”穆嫣忍不住说了出来，“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何苦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呢？”

刘大为坚定地说道：“因为我爱她！因为她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她的人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人生那么长，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无法确定自己就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不，我确定！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不喜欢笑，但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嘴角15度上扬，不傲娇，不轻蔑，我从未见过那么美好的女子！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像个冰美人，眉头微微蹙起，左右都有两条浅浅的皱纹。我终于能够体会，电视剧里关于‘变熨斗熨平皱纹’的比喻，是多么生动贴切了！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有时候在书吧，有时候在咖啡馆，临窗而坐，点一杯奶茶，就能打发大半天的时光。她的审美很奇怪，也算不上奇怪，就是很有个性，很有特点，平时非黑即白或者黑白配，工作的时候就花花绿绿、十分张扬……”

“好了，不要说了！我去，我明天早上代你去！反正，妙歌也拜托我，把一个笔记本交给她。”

“妙歌拜托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我和优优分别之后，就返回医院找你，你不在，我就跟妙歌说，优优已经没事了。妙歌听说我和优优比较投缘，就拜托我把笔记本转交给她。”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拜托你啦！”

穆嫣勉强笑道：“就这样，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李优叹息：“唉！我明白，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你的关注点就是这个？我把大为的话转达给你，你怎么就不感动呢？要知道，我当时都热泪盈眶了！”

“我也听过一句经典名言，或许可以解释我现在的状态。那句经典名言就是：你永远无法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像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

穆嫣再次语塞。

李优问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帮他追我？”

穆嫣回答：“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不愿意看到他难过。”

李优“哼”了一声，用略带刻薄的语气说道：“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穆嫣连忙解释：“这不是伟大不伟大的问题，而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我愿意成全他的幸福，哪怕这样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疯子！愚蠢至极！”

李优不由得心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郁闷。距离她们上次达成的共识才不过短短两日，穆嫣就偷偷地“叛变”了，实在令她失望极了！

穆嫣自知辜负了李优的信任，也辜负了自己的期许，心里有点内疚和自责，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那么爱他呢！——这世上最大的冒险，不就是爱上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可能不爱自己的人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优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便率先和解道：“好了好了，这又不是谁对谁错的事情，感情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既然心甘情愿，那就顺其自然吧！”

穆嫣报以感激的微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呢？”

“有那么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有那么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喜欢她？”

穆嫣无语。半晌，才感叹起来：“我该怎么说你呢？有时候透明得像块玻璃，一眼便可望穿；有时候又复杂得像面棱镜，让人搞不清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你。”

“这个问题，”李优拢了拢搭在耳下的头发，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是个问题！我这个人，有时很明白，有时很糊涂；有时很可爱，有时很讨厌；有时很开朗，有时很忧伤；有时很固执，有时很随意；有时很大气，有时很自私；有时很理性，有时很感性；有时很自信，有时很自卑……你看，我有太多太多的面，这些都是我吗？是吗？好像不是，好像也是。所以，是与不是，这是个问题！”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一切都成浮云了。

和穆嫣一起走出餐厅，李优竟远远地看到了刘大为，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走过去问一句：“为什么不亲自赴约？远远观望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没有，而是挥手作别穆嫣，一个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刘大为原本以为扭头逃走的是他自己，没想到李优有此一出，着实令他措手不及。他立即追上去，从穆嫣身边走过时，竟然完全忽视她热情的招呼，以及她向他伸出的热烈的手。

李优走到十字路口，转了个弯，意外看到了人行桥上的妙歌，于是小跑过去。妙歌也看到了她，见她迫切跑向自己的样子，竟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大步往回走。

如果现在以上帝的角度或者高度来俯瞰他们，那么我们就会看到，在“Z”字形的街道上，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的猫与鼠之间的追逐大战。

“快来人啊！出车祸啦！”

李优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刚刚走过的十字路口，突然围着很多人，而跟在她身后的刘大为，早已不见踪影。

她有点心慌，于是往回跑去，拨开一层一层人群，看到穆嫣在维持秩序，而刘大为正在对伤者进行急救。妙歌也挤进人群中，站在她对面。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竟让这四个追逐的人聚在了一起。

接着，110来了，120也来了。刘大为和穆嫣随患者一起坐上救护车，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人群散去，李优和妙歌也返回人行道上，几乎同时开口：“你还好吗？”

妙歌让李优先说，李优便问：“看到我为什么要逃？”

“不是逃，只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去面对你。”

“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David ，绝对不会对你动情，我怕我一见到你，又会不由自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你。”

李优忍不住生了闷气，抬腿就走。

“干嘛呢？”妙歌拉住她，“你要我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优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下定的决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妙歌这一句话给浇灭了。而且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盆水泼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让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胡乱地抹了抹脸，冷笑道：“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是啊，你们都以为自己很伟大，确实也是！一个一个为了别人的幸福，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可不就是伟大么？”

妙歌一脸无辜，小声说道：“反正你又不会喜欢我！不如卖个人情，好好维护我和David的友情！”

“好啊！友情万岁！我祝福你们！”

李优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扭头便走。

妙歌站在原地，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