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也是爱情 第11章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李优连续加班三天，换来星期四休息一天，原本想睡个懒觉的她，一大早就突然醒过来了，然后莫名地想到了妙歌，许多久远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有些回忆就是这样，只要轻轻一勾，便能倾泻而来。

她记得高一那年，她和妙歌还是那样的亲密，形影不离，不分彼此。虽然也有人调侃她们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但她认为所有要好的女生都是这样的，有些闺蜜甚至互相分享身体上的秘密，而她们却从来没有一起洗过澡，也从来没有互相看过彼此的身体。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们，心里应该都很清楚吧，她们不同于一般的闺蜜，可以分享几乎所有的秘密，唯独身体上的秘密是不能分享的。

李优吃了个简单的早餐，然后扎起头发、撸起袖子，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做完所有的事情，她便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比起精神上的劳累，她宁愿多做些体力活，谁知却是身心俱疲。

十七岁那年，如一首歌所唱的那样，是一个雨季，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她的整个青春，让她每次回忆起来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许从刚认识妙歌那一刻起，她就隐隐约约地预感到，她们的人生将注定交织在一起，她们将成为彼此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李优起身，倒了一杯水，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然后打开电脑，想找一部好看的电影。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看电影了，在视频网站里刷了两三页，看到的几乎都是没看过也没听过的新电影，不由得“啊啊啊”地惊呼起来。继续点开下一页，终于看到了几部熟悉的电影，当她的目光定格在《大话西游》上时，竟像着了魔似的看到了妙歌的影子，仿佛还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电影，没有之一！”

“是吗？我觉得还好啦，没有特别惊喜，也没有特别失望。”

“我喜欢它的原因，一半是因为好看，另一半是因为你。”

“因为我？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我和你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啊！”

“也对，这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妙歌，要不要跟我来个约定，以后所有好看的电影，我们都要一起看，好不好？”

“好啊，来，拉钩！”

李优猛然想起，高一那年，她曾经和妙歌一起看过这部电影。她自嘲，觉得自己疯了，怎么可以如此想念一个人呢？可又觉得很正常，十年前她不是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历史重演的感觉，真的好复杂啊！如果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可能真的会疯吧！于是她退出视频，关闭电脑，走出家门，毫无目的地漫步，希望能够放空自己，找到自己最平静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李优来到了妙歌所住的酒店门口。人们常说，思念是一种病，她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算不算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过，既然是病，就得治！这不，她背对着酒店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由于是休息日，李优没有化妆，也没有打扮，素面朝天，头发凌乱，加上一身家居休闲服和运动鞋，走进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当她得知妙歌已经退房离开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顿时瘫坐在地上，吓得酒店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扶起她，然后不断地询问她有没有事，而她失魂落魄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十年前，妙歌不辞而别，从此与她再无联系；十年后，她依旧不辞而别，难道还要等下一个十年再相见吗？李优越想越气愤，妙歌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喜欢她，到头来却一再用实际行动伤害她，这叫做哪门子的喜欢呢？

突然，李优拔腿跑出酒店，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坐上去就开始拨打妙歌的电话，却只是听到反反复复的“嘟嘟嘟”的声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骗子！”李优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妙歌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啊！凭什么啊……十年前你是这样，十年后你还是这样，我就那么好欺负吗！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吗？呜呜呜……”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管李优哭成什么样子，司机大叔一脸淡定，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十七岁那年，有个男生喜欢李优，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李优对那个男生并不反感，相反的还挺有好感，碍于两个人都还只是中学生，便带着被人追求的暗喜，和他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那个时候，妙歌总是充当又大又亮的电灯泡，和他们一起吃饭、逛街、游玩。虽说是李优拜托她加入这个“三人行”团队的，但她确实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完全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爱情的火苗刚刚冒出来，没有空间，没有空气，很快就会熄灭。果然，没过多久，那个男生就渐渐地疏远了李优，只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祝你们幸福！”

后来，学校里谣言四起，李优才懂得那句话的内涵。原来妙歌曾经私下找那个男生谈过话，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的性别取向，同时表明不会让李优离开自己。那个男生并没有多么喜欢李优，面对强劲的对手，惹不起还躲得起，便主动断了与李优的来往。

当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李优忍不住向妙歌大发脾气，责怪她说话不经过大脑，让老师和同学们都误会了她们。

天上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就像狗血的电视剧一样，满满都是套路。她们在细雨中大吵了一架，然后彼此说了很多狠话，最后转身离开、一别十年。

李优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那个雨季，她和妙歌站在校园的小竹林里，头上、脸上、身上都被细雨打湿了。她发了好一顿牢骚，妙歌却始终微笑着宠溺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突然发现，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你神经病啊，这个时候……”李优的话正说了一半，就被妙歌冷不丁地捧起了脸庞，然后嘴唇就被她吻上了。来不及感受初吻的滋味，李优就气急败坏地推开妙歌，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喋喋不休：“你这个疯子！神经病！这种玩笑怎么能开啊？万一被老师或者同学看到，我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你真是……我真是对你无语了！你能不能……”

妙歌又吻过来，吓得她急忙往后跳了一步。

“妙歌，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优优，我喜欢你，我们……可以交往吗？”

“你神经病啊！我们都是女生，怎么可能……交往呢？”

“可以的，优优，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跟我们一样，她们照样恋爱、结婚，我们也可以！”

“丢脸死了，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但丁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而且我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任何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到最后都会被大众所接受，同性恋也是如此！”

“我不能接受！妙歌，我不能接受！我只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而已！”

如果她们的对话只到这里，或许就没有后来那么久的离别了吧。然而，年少的她们并不懂得适可而止，尤其在彼此气头上，非要说得清清楚楚不可，哪怕最后伤人伤己、两败俱伤！

“可是，我并没有把你当姐妹，我一直都把你当恋人啊！”

“妙歌，你现在这样，我以后都没有办法跟你做朋友了！”

“那就不要做朋友啊！优优，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告诉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是正常人，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怪物！”

“怪物？优优，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总之，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永远都不会！”

“够了！你还蹬鼻子上眼了对吧？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我怎么蹬鼻子上眼了？我怎么不能好好说话了？是你非要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让人心烦意乱啊！”

“李优……”妙歌无言以对，使出朋友之间最狠的一招，不是擦肩而过，而是撞肩而过，然后冷冷地说一声：“我们绝交吧！”

“好啊，绝交就绝交！”李优扶着被撞疼的肩膀，负气地说道。

到了S大附属医院门口，李优付钱下车，一边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心理咨询室。作为“帅气的David刘”的女朋友，她除了看病，很少来医院看男朋友，但医院的医护人员几乎都认识她。没办法，谁让刘大为是刘院长的儿子，而李优是刘大为的女朋友呢！

护士长最先看到李优，立即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优优啊，好久不见！难得见你来找我们帅气的David刘，不过他现在在办公室里和穆警官谈事情，要不你在我们这里坐会儿？”

李优走过去，勉强露出微笑，向护士长点头致意，却答非所问：“曾姐，我来找蒋妙歌！”

“哦，”护士长明显感到有点意外，看了一眼琪琪和珊珊，见她们也是错愕脸，便明知故问：“是那个新来的心理医生吧？”

“对，她现在……在医院吗？”

“在，在的。不过她现在很忙，你应该提前预约……”

“曾姐，麻烦你给我倒杯水，谢谢！”

护士长叫琪琪倒了杯水，然后递给李优，关切地问道：“优优，你的脸色有点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李优一口喝完纸杯里的水，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整个人的七魂六魄也终于齐齐回归了。

“真的没事吗？”

“嗯，谢谢曾姐。”

“需要我打电话给大为吗？”

“不用了，我这次是来找妙歌的。”

护士长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男医生叫走了，剩下的琪琪和珊珊，一向不太喜欢李优，也沉默着各做各的事情。一时间，现场气氛有点尴尬。

幸好，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妙歌的患者很快就走出了心理咨询室。李优立即向心理咨询室走去，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她偷偷瞄了一眼，她们好像是一对母女，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妙歌：“好帅啊！也太帅了吧！如果是个男的就好了！”

是啊，如果妙歌是个男的，那该多好啊！李优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以来的心结不是妙歌喜欢她，而是妙歌并非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