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这次,能否带上意儿。”骆在言有些犹豫,攥着拳头,但还是开口说道,“其实去年时,她已经知晓此事,再三央求我说,怕你以一人之力难敌众人之手,要去找你,我未同意,但现在,她该去磨砺磨砺了。”
两人沉默许久,只听得那屋外阵阵凉风过,院子里晾着的药草发出沙沙的声音,更显屋内的沉寂。
“是么?许是还有其他原因吧?”良久,江浸月看着有些吞吐的师叔,缓缓开口问道。
骆在言自是清楚她这位师侄聪慧过人,便没有欺瞒,只坦然相告,“你还记得你去年冬天杀的赵素衣吗?”
……
听毕,江浸月面上仍是从容淡定,也并未多说什么,“我知道了,您放心,此后,我会保护好她的。”
“此去,前路凶险非常,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啊。”骆在言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双业已生了许多老茧的手紧紧抓住了对面女子的手,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眼眶微红。
她只恨自己无法与她们同行,前路难料,江湖诡谲,可她却只能囿于龙骨山上,何其无用,不觉眼眶已然湿润。
“您放心吧。”江浸月嘴角弯了弯,轻轻拍了师叔的手,“前路虽是荆棘丛生,但我相信我们也可以迎来繁花相送,毕竟,路,是自己闯出来的。”少女眸中尽是坚定,有少年人的意气,有江湖儿郎的侠气。
山间的空气总是十分清新,龙骨山庄中更是弥漫着药材的清香,令人难忘,令人垂涎。一阵秋风袭来,江浸月额前的碎发被带起,发带也随风舞了几下,下意识地,她加快了到茯苓馆的步伐。
茯苓馆内,骆与意正帮江浸月收拾着房间,细细打理过的长发散落在身上后,与这淡粉色的长衫相配,倒是多了几分俏皮。
“意儿。”江浸月猝不及防地开口,倒是吓到了这屋子内的人。
“嗯?怎么了?”
“入秋了,”江浸月稍稍停顿,接着启唇,“马上就要到师父的忌日了。”
“知道你一醒便要动身,所以行囊早己为你收拾好了,不过,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且天色不早了,明日再走,可以吗?”骆与意自是知晓江浸月所思所想。她们五岁相识,九岁相交,十四年的情谊,怎会不知她的心在何处呢?
倚在门口的女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又问她,“意儿,此番,你与我一同去,可好?”
“真的?!”骆与意扔下手里的古籍,“师父同意了?!”
“嗯。”江浸月走到几乎要跳起来的骆与意旁边,“但是,我们是有正事的。”江浸月将声音压低了些,敛了敛神色,“我们要查清楚师叔屋子中的那面墙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并尽力铲除。毕竟,已经有两代人折在他们手上了,而且,我总觉得,这之后会有更大的阴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骆与意立于案旁,“放心吧,阿月,我不会拖后腿,师父师伯教的剑法我一直在练,虽没有像你如此之高深,却也足以出去闯荡了。”
“好。”
“对了,阿月,还有一件事,之前未来得及与你细说。”骆与意拉着江浸月走到桌旁,倒了两杯茶水,“初七时,也就是我下山打探消息那天。”
*
三天前。
骆与意安置好江浸月后,便走小路往邛州去,比江浸月走的那条路快了许多,本想在青龙寺先借宿一晚的骆与意却发现寺中空无一人,多少是有点瘆人,她便又加紧脚程,好在在城门关闭前到了城内。
当日是七夕,城中热闹得很,灯会、各色美食等迷了人眼,但也正因如此,城中力量被分散到市井治安的又很多,远风派与衙门交好,也派了一些弟子帮忙,还有些弟子趁着休息去逛集会去了。
在远风派附近的宝来客栈住下后,本想好好休息一晚再探查的骆与意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换上衣服,准备带着流岚去远风派南堂。
市中人多,倒是不太方便行事,在窗口徘徊时,骆与意猛地发现客栈后方有一条小巷,应是太过偏僻,倒也没什么人,她翻窗出去,从外面关上窗户,小心前行,完美落入小巷。万幸,小巷空荡,但却隔墙挨着远风派,好在骆与意轻功不错,轻松越上屋顶,摸索许久,终是到了南堂。
许是因着之前南堂被人夜闯过,南堂较其他几堂防备较多,好在这些弟子看着并没有多么细心,可能是因着今天正好赶上七夕吧。
正当骆与意还在庆幸时,却发现与她同在的还有一名男子。只不过,两人一个在屋顶,一个在院内。那男子倒是胆子大得很,也不怕被那些个弟子撞见,就光明正大地在院子里晃荡。
骆与意和那男子似十分默契,同时到了南堂一间十分偏僻的还亮着灯的屋子,里面似是有两个男人在对话。
“三日了,竟只查出这些?你当我不知道她是个女的,还是当我没看见她左眼下有颗痣?”一个听似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愤怒与威压。
“大人,属实是这女子行事太过缜密,什么线索也没留下啊。”这个声音倒显得年轻了些,还带着一丝恐惧。
“养着你们还不如养几条狗!”
另一人没有回话,只听得一声闷哼,似是被人踹了一脚,接着便有倒地的动静传来,似是还有陶瓷碎裂之声。
骆与意着实好奇,便又掀开一片瓦看了一下,谁知这一看,便快要将她的下巴惊掉。
“两个莫行?!”只不过一个站,一个倒;一个脸上有一大片烫伤留下的疤,一个没有罢了。
她惊得手中的瓦片差点滑落,幸好有一双手接住了——正是下面那男子。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骆与意正想着,却发现下面有两名倒下的弟子,应是刚被人处理过。
“小姑娘,行事也太不仔细了吧。”男子带着笑意,刻意压着的声音低而沉,他漫不经心地说,“这夜间巡逻的弟子也不是摆设啊。”
“谁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人啊。”被某人说过的骆与意有些不服气,撇了撇嘴。
“你随意喽。”那男子倒无所谓,耸了耸肩,“反正我该走了,后会有期!”他说完便离开了。
而另一头的骆与意怀着一颗不知如何描述的心回到了客栈,辗转难眠,她到过骆在言的密室,自然也是看过对莫行的描述,只是究竟哪个才是……
“不对!”骆与意“唰”得从床上起来,师父墙上所写之人并非叫莫行,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如今的莫行就是莫行,而另一人才是那墙上之人,才是当年之人,或许,这样就说得通了……
回到西洛客栈的百里轩洛把弄着手里的扇子,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谑,“华景啊,人莫行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啧,莫行现在找的是一个女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江女侠。”百里轩洛用十分“正经”的语气说,“我还碰到一姑娘,不过看样子应当不是那位江女侠。”
“哦,行,知道了。”华景似是有些冷淡,并未多说,只微微抿了一口茶。
“你小子,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你就这态度啊?”百里轩洛又拍了拍华景,但又立马严肃起来,拉了把凳子坐在那蓝袍男子对面,“不过,有一个更大的消息,我看到两个莫行。”
“哦?”华景若有所思,嘴角还弯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那还真是有趣,你怎么看?”
百里轩洛勾唇,悠悠道:“江湖秘术,人皮之具。”
次日,骆与意又去看了看城门口的布告,确定没有什么新消息后,就匆匆赶回了龙骨山。
*
“大概就是这样子了。”骆与意看着江浸月似是有些想法,“阿月,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师叔所搜集的关于莫行的消息是左脸有疤,而我那日见到的那人的却无。你说那声音似是一个较老,而我听到的声音,现在想想,确是有些年轻。而那年轻的向年老的叫大人,那么......“江浸月慢慢理了下思路,一个个猜测掠过脑海。
“莫行只是幌子,他背后有主子。”骆与意接道。
“而且在组织里地位应该不会太低,毕竟蛰伏在这这么多年了。”江浸月回答。
那位大人物的藏身之所到底在何处?他又为什么非要再整一个幌子?莫行又属于什么组织?这么些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近年来江湖上一些查不明白的事是否与他们有关……
无数疑问浮现,只待少年一个个解决……
江浸月从书案上拿来一张纸,“我们再来梳理一下。”
一两个时辰后,“那便先这样吧,也有了眉目,我们再好好收拾一下,明日便出发。”江浸月将梳理过的消息收拾好,又放到了那木匣子中。
骆与意应了声,“好,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