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微雨凉 第5章 第 5 章

坐在这辆陌生的车里，旁边是只见过一次面的群众演员。林微雨透过车窗看着程凉远的身影慢慢后退，直至消失不见。

头越来越疼了，脑中印着的是程凉远最后看着她上车时的阴沉脸色，黑得要滴出水来。

林微雨扶额，向旁边的人说：“麻烦你了。”

这个男人也不在意道：“不麻烦，拿钱办事而已。”

“嗯。”

路边的夜景在急速倒退，点点灯光透过封闭的车窗让人看不清具体。

他们确实不适合再有更多的交集了。

林微雨闭上了眼睛，挡住沉重的夜色入目。

程凉远在林微雨走后，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路过的人只觉得这个英俊的男人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眉头紧锁成川，唇角抿得很直，周身的冷意让这夜色也变得刺骨起来。

须臾之后，程凉远才收回视线打通了司徒霖的电话。

不久，当司徒霖被程凉远安在拳击馆的地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才真的后悔接了那通电话。

满头大汗的司徒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很不解问道：“你这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程凉远一边解开拳击手套，一边下了台子，走到休息区拿起一瓶水就往嘴里灌。

唇角的缝隙中流出的些许水滴缓缓进入他的被汗浸湿的衣服中不见踪影。

精壮的手臂将空水瓶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司徒霖见他一句话也没说，知道恐怕是遇见了棘手的问题了。他还没怎么见过这个男人露出这样的神色。

上一次还是因为林微雨。

司徒霖眼神中升起一丝趣味，摸了摸下巴，他似乎知道这家伙遇到什么事情了。

好像上次他来医院看自己的时候就说碰见了林微雨。

司徒霖手里也拿着一条毛巾随意擦着，似笑非笑道：“程老师这是追妻之路遇到阻碍了啊。”

程凉远瞥了他一眼，不理他的调侃，自顾自说道：“再来？”

司徒霖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打不赢你。”

程凉远将毛巾盖子自己的头上，低垂的眼眸看着地上，片刻之后才低哑着声音说道：“她不让我靠近。”

司徒霖手中动作一顿，他知道这个好友毕业后很快就结婚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

他见过，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可以看出来，他们是爱着对方的。

可是有一天，林微雨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用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让他去马路边上捡程凉远。

他以为两人是在吵架，直到后面程凉远清醒了他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司徒霖认识程凉远这么久，这个男人做什么事都是得心应手，漫不经心。可是那段时间，他完全地不知所措，眼中无神，几乎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咬咬牙，司徒霖提议道：“再来？”

程凉远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外面又进来了一伙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没有再来一次，只是站起身，随手将毛巾搭在肩上，与那些满脸轻松的少年擦肩而过。

司徒霖看着他走出去的高大背影摇摇头，也站起身叫了一个教练继续练了起来。

......

林微雨回到公寓之后，就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吃药。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地吃不消了。

当初是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城市的呢？

她想了想，差点想不起来，是因为他们在这里。

洗水池像是第一次使用，出水有点不太适应。

或许她需要让自己放松下来。林微雨洗着杯子，盯着水龙头上的一点擦不掉的污渍想着。

今天是周六，明天一大早要回去。虽然是在同一个城市，但是林微雨的父母在城市的另一头，开车也要几个小时。

回去了还要应付她爸妈明里暗里的回家暗示，想到这些，林微雨又有点头疼了。

放下杯子，回到房间。发现手机亮着，但是很快就又暗了下去。

刚才来了消息。

似有所感，林微雨拿起手机点开，果然是上次她以为的“新老师”的微信。

【开门。】

真霸道，跟他小学时候真不一样。

不过林微雨没有动作，只是把手机扔到一边，打开电脑自顾自看资料。

程凉远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仿佛刚才的那两个字是林微雨的错觉。

纤细的手指快速精准地敲击着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过这声音还没过多久就停了。

房间里静了片刻后响起一声叹息，接着就是椅子拖动的声音。

她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的程凉远连姿势都没有变，身子站得直直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

他似乎是刚运动回来，身上换了运动装，头发还有点湿。此时的眼中早已经恢复平静，不再阴沉。

林微雨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可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迷茫感觉。

程凉远将手里的柠檬水递到她的面前，林微雨下意识伸手，但是半路上又停住了。

程凉远见状，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将东西放了上去。

他的手很热，也很干燥，完全裹住林微雨细嫩的手不费吹灰之力。

“拿好！”

“没有交集是不可能的，林微雨，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像是在放狠话，说完就放开了她的手回去了。

关门声惊醒了林微雨，抬起手看着这一杯柠檬水。是她喜欢的，她没变，他也没变，依旧执着。

一会儿后，走廊里又响起了一声轻柔的关门声，靠着门的程凉远才抬起眼眸。

望着一室的黑暗，他的眼底似有暗芒闪过。

……

周日一大早，林微雨早早地就去取回车出去了，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才回到了她父母家里。

这一待就待到了晚上，要不是明天有课这个借口，林微雨还真没有办法出来。

晚上独自一人开车，林微雨却有点呼吸慌乱。慢慢地，车子停了下来，她才真正有时间去想刚才听到的那番话。

“小雨，程小子找过我们，他问你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没搭理他。”

“明明是他非要把你带离我们的身边！这个小子学心理学的，你小心不要被他带沟里去！”

“趁早回来吧，我们也放心些。”

“......”

他知道了，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那天她的话。

只是现在她爸妈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晚风往她的脸上倒，面前有一块乌云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等回到小区的时候，林微雨面色已经没有什么不对了。蓝牙耳机里放着缓缓流动着的纯音乐，渐渐安抚住她略有些烦躁的心情。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旁边。

大门又是打开的，不知道他这次做了什么，熟悉的饭菜香味飘了出来。

顿了顿，咽咽口水，她还是拿出钥匙进了自己的家门。

门关上之后，那饭菜香味还是如影随形，走哪跟哪。

林微雨干脆往旁边喷了点花露水，找了本书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好不容易看进去一点，门铃声又响起来了。

林微雨只觉得今天怎么过都很不对劲，大概是水逆吧。

认命地打开门，外面果然是程凉远。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围裙，手套还没有脱下来。面无表情地问她：“你家里有盐吗？”

“没有......”

“那味精呢？”

“没有。”

“油总有吧？”

“没有！”

程凉远定睛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现在正处于烦躁状态，很自然说道：“哦，什么都没有啊，那你来我家吧。”

“哈？？？”林微雨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程凉远已经把懵住的林微雨拉进自己的屋子里了。

入目是规整的家具，林微雨这才想起要走。但是已经晚了，吧嗒一声，门已经反锁。

“......”他这个动作显得林微雨在他心里智商很低啊。

高大的男人守在门前，烟火气的围裙也挡不住他身上的气质，两人一高一低，看着对方互不让步。

林微雨揉了揉额头无奈道：“程凉远，你这样对你女朋友不太好吧。”

程凉远似乎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面乘着危险：“你在说什么？”

那天她听到的不是告白然后还同意了吗？可是听他这语气，好像有点误会。林微雨移开视线，默默后退了一步：“当我没说。”

程凉远还是没有放过她，“你说的是谁？”

“没有谁，就是我误会了。”

程凉远稍一思忖就知道是那天中午的时候，恐怕是这个女人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话，就给他下了结论。

叹了一口气道：“没有，我一直单着。”

林微雨忽略心头的莫名情绪，由于心虚，接下来她也没怎么反抗了。

倒也不是因为她出不去，而是她确实饿了，反正都这样了，其他的事情今天过后再说吧。

程凉远的餐桌不大，刚好两个人坐。但是他的大长腿在桌子底下有些委屈。

林微雨尽量让自己占的空间小一点。

“谢谢你的款待。”

程凉远很自然得将自己的膝盖靠在林微雨的膝上，她往后退一点。

“不谢，以后常来。”他懒洋洋地说着，将林微雨的腿逼到无处可逃。

林微雨无奈放弃了这场追逐战，任由他靠着自己。其实说是靠着，其实就只是双膝相点。悸动而酸涩。

“你不说点什么吗？”林微雨尝了几口菜后，程凉远托着下巴看着她。

她动作不停，点点头道：“嗯，手艺退步了。”

程凉远低缓笑了一声，林微雨不理他，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起来。

在家的时候确实是没怎么吃几口东西，一天下来，早就饿了。

程凉远也没吃几口，就光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忙于低头干饭的林微雨没有看见对面这个男人早已软和下来的眼眸。

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程凉远似笑非笑启唇道：“看来厨艺倒退到这个程度刚刚好。”

林微雨淡淡道：“还有进步空间，千万不要固步自封。”

想到今天她父母说的话，林微雨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去找过我爸妈了？”

程凉远简单收拾着菜盘闻言也没有任何心虚，抬起眼眸看着她说道：“是啊。”

停了一秒又漫不经心说道：“是因为你爸妈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肯定的。

虽然林微雨知道瞒不了他多久，但是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也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瓜葛。

她圆润的指尖摸着桌沿，低头问道：“你既然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程凉远往后靠了靠，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样子：“因为我是和你结的婚。”

因为和你结婚，所以别人都不重要。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程凉远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随口转移了话题：

“但是没想到分开之后，你已经沦落为吃外卖度日了。”

林微雨听出他的幸灾乐祸，移开目光正准备说两句，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林荷云。

————微凉回忆录————

林微雨和程凉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一年级开学的第一天。那天程凉远因为爸爸妈妈都睡过头而迟到了。

班上的位置都已经两两坐好，程凉远非常害羞，头都不敢抬起来。但是却在门口被自己的鞋带绊倒了。

老师还没有来班上，小男孩默默爬起来，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其他小朋友都是满脸的迷茫，见他哭了，有些脆弱的也跟着不明所以的哭了起来。

林微雨当时就坐在第一排，旁边没有人。同样小小年纪的她，眼神看起来却是比其他孩子要明亮一点。

她盯着看了程凉远一会儿，觉得他长得很像电视里的动漫人物，于是心生喜爱，蹬着小短腿跳下了凳子，牵起他的手就往自己旁边带。

程凉远哭的正起劲，就看见有个小女孩笑眯眯地牵着他，还帮他记好了鞋带。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比他还要高的女生真是个好人。

之后的小学阶段，程凉远就像是林微雨的跟屁虫，林微雨在哪，他就在哪。

她比同龄人早熟，经常换着花样安慰爱哭的程凉远也没有不耐烦。

这个时候他们无忧无虑，以为世界就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