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蚀 第31章 假面1

今日的阳光很温暖，照在乌桕树红绿相间的叶子上，风一吹被树叶搅乱的光点在地上飘忽，向阳一侧的乌桕树叶子火红，背阳一侧的叶子还是绿色的，像是大火在慢慢吞噬绿地，周朗用手遮住阳光，“没见过这种树？”

夏永夜抽回目光，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美国确实没有，走吧。”

周朗收好证物，“你饿不饿？我饿了，咱们去吃馄饨吧，医院的菜寡淡得跟买不起油盐一样。”

夏永夜拉了拉兜帽，“医院的食堂重油重盐才有问题。”

周朗转身沿着春禾路往南，“你觉得云川市怎么样？”周朗主动搭话，他实在不想这么干走着。

夏永夜走路腰板挺得很直，肩膀也不摇晃，整个上半身挺得像军训，“还行，绿化做得很好，就是路况不太好，有些路很绕还不好走。”

周朗笑了一声，“路确实不好走，我刚来的时候就外环那条路死活绕不出去，最后还是跟着环卫工找到的路，听本地人说云川市的路主打一个绕，今天这条路修明天那条街修，年年日日都有路修。你在美国的时候遇到过吗？”

夏永夜始终低着头，“绕不绕我不知道，但是大白天走在路上还是比较提心吊胆，随时会遇上抢劫的。”

周朗笑了，“那是多少人向往的自由天堂国度。”

夏永夜，“哪有什么自由天堂国度。”

周朗放缓脚步等着夏永夜跟上来，夏永夜也放缓了脚步，还是保持着距离，周朗想不明白了，“你是不是对我什么意见啊？”

夏永夜终于抬起头，浅色的瞳孔阳光下像琉璃一样漂亮，“意见？”夏永夜认真琢磨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意见，我听说你抓捕犯人不要命，就这一点儿而言我的意见是，保命要紧，不要太拼。”

周朗，“……”这两个意见是一个意思吗，周朗哭笑不得地挑了下眉，“你在美国有上过汉语课吗？”

夏永夜懵懵地眨了眨眼，又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有，请的家教，那些老师拖腔拉调的说话很烦人。”

周朗确定了，夏永夜和夏熠明的水平差不多，夏永夜理解能力还有问题。

夏永夜歪了歪头，脸上更懵了，“为什么问我有没有上过汉语课？”

周朗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我担心你听不懂我说话。”已经看见春禾超市的大招牌了，“走，先去超市看看。”

夏永夜默不作声跟在周朗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手扶梯上，夏永夜望着周朗的背影，看了一眼又赶紧别开目光，随后目光又移到周朗的后背，夏永夜把兜帽拉到遮住额头。

周朗看了眼玻璃窗唇角上扬，率先一步走下手扶梯，夏永夜闷着头往前走，抬脚踩掉了周朗的鞋，周朗无奈看向夏永夜，“你没事踩我鞋干什么？”

夏永夜依旧低着头，随后拉过手推车，“谁让你走得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永夜已经推着手推车进了超市，小孩子一样把上半身压在推手上，周朗跟在夏永夜后面，总感觉两个大男人逛超市太奇怪。

夏永夜推着手推车从厨具区直奔碗具区，终于在眼花缭乱的饭盒中找到了和707橱柜里一样的玻璃饭盒，“35.8，是不是太贵了？”

周朗看了眼价格撇撇嘴，“确实贵，看着也不大，只够装一碗米饭的，给我用肯定不行。”

夏永夜放下饭盒，“给饭量小的人用。”夏永夜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不像别人走走看看，他什么也不看，推着车目的明确的直奔零食区，扫货一样抓起巧克力就往推车里丢，看得周朗傻眼，“你是来进货的吗？买这么多吃的完？”

夏永夜又把货柜最边上的一盒黑巧克力丢推车里，“低血糖要多备点糖分高的食物。”

周朗脑子里只剩“食物”两个字，夏永夜的架势明显是把巧克力当饭吃了，夏永夜拉着推车往后退，又抓了一堆甜死人的饼干放推车里，周朗手撑在货柜架上，他这个身高完全能看到货柜的最上层，“我可给你说清楚，我一只手还吊着呢，你瞧瞧你买的这些，三只手够提的？”

夏永夜认真看了看快塞满的手推车，指了指头顶上挂着的宣传标语，“下载春禾超市APP三小时送货到家，春禾超市和天河桥公寓也没有多远，不用三个小时。国内这一点儿就是好，什么都便利。”夏永夜碎碎念地开始从手机应用商店下载超市APP，过去好几秒下载进度条一点儿也没动，一直在转圈圈，夏永夜举起手机，“信号不好吗？”

夏永夜左右摇晃了都没有起色，最后跳出检查网络的界面，打开短信界面好几条欠费通知，“原来是欠费了。”

周朗笑出了声，夏永夜扑克脸和懵懵的眼神莫名给人一种严肃的喜感，夏永夜看向周朗，“你帮我下载一下，回去我给你钱。”

周朗故作姿态地举起手机，“多少钱啊，流量贵着呢。一兆一百块。”

夏永夜，“你可以直接抢。”

周朗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流量就是爷，不行拉倒。”

夏永夜犹豫了一下，“好一兆一百块，待会儿你替我结账。”

周朗曲起手指对着夏永夜的脑门，夏永夜弯腰地上一蹲，又拿了两包饼干，周朗尴尬地收回手，这才看见夏永夜拿的两包饼干是进口的，贵着呢，“不也傻啊，让我结账。”

夏永夜推着手推车，“不能做赔本买卖，谁也不愿意当傻子。”

夏永夜走得很快，又把周朗甩在了身后，不管在前或者在后，夏永夜一定要和周朗保持一定的距离，周朗跟上去拽住手推车，“夏永夜你不会社恐吧？”

夏永夜的扑克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窘迫，抓紧了手推车，“跟你有关系？”

周朗笑笑，拍拍手推车的边缘，“看来我说对了，你总是可以和我保持距离，说话的时候也不看人眼睛，还故意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其实心里难受的要死对吗？”

夏永夜直视周朗，眼瞳又立了起来，像是拉起警戒线的野兽，当他这么盯着人看的时候压迫感很重，“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想和你保持距离？”

周朗往前一步，夏永夜眼中的警惕感更重了，领地意识极强的野兽面对其他人的侵入亮出了利爪，周朗扯了下唇角，缓缓低下头凑到夏永夜耳边。

夏永夜蹙深眉头推了周朗一下，往旁边迈了一步，攥紧拳头杀气腾腾瞪着周朗，“我耳朵没问题，你不用凑这么近跟我说话。”

与其说夏永夜社恐不如说他防备意识应激，别人只要靠近他就会亮出利爪，不容任何人侵入他的领地，周朗撇撇嘴，“是不是靠近你半米就会被猎杀？”

夏永夜冷冷笑了一下，他确实笑了，不怎么明显，唇角扯出的弧度很细微，更像被惹毛后的怒笑，夏永夜主动走到周朗身边，微微靠过来，快要钻周朗怀里去了，周朗呼吸加快，突然后腰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夏永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尖锐的小刀，或许是他靠过来的时候，更或许是他不经意把手绕到周朗身后的时候。

夏永夜抬头，立起的浅色瞳孔跳跃着癫狂的火苗，周朗接触过太多犯人，一般只有那些穷凶极恶或者反社会人格的人会有这种让人心里发憷的恶寒，“猎杀不需要半米，只要我想，刀子一定会落在你身上。”声音更冷，像冰渣子落地。

周朗笑了，从容不迫地低下头，顺势将手绕到夏永夜身后，轻轻揽上夏永夜的腰，“你很有当杀手的潜质，但是你现在更像只刚长牙而发怒的小狮子。”

周朗在夏永夜腰窝一戳，自己后腰传来刺痛，“你还来真的？”

夏永夜，“我没跟你开玩笑！”

周朗咬牙，略显尴尬一笑，顺势轻轻一揽，夏永夜撞周朗怀里，周朗低头在夏永夜耳尖轻轻一咬，夏永夜拿刀抵周朗脖子上，“你有毛病吧！”

“这不怪我，谁让你拿刀抵着我啊，如果正常被人持刀威胁我应该先咬你的耳朵，然后抬腿往你肚子上狠狠一顶，反手劈后颈。”

夏永夜收起刀头也不回的往滚动扶梯口走，因为售货员过来了，他要再不走肯定要被看到了。

周朗推着手推车跟上去，“你这些不要了？”

夏永夜已经上了手扶梯，头压得很低，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放回去！”

夏永夜回头瞪周朗，脸上又恢复那种模式化的扑克表情，只是眼神有点逞强的意味，“你敢给我放回去试试！”

“又威胁我，你刚才是袭警知不知道，小心我送你一副金玫瑰！”

夏永夜，“你咬我耳朵还耍流氓呢，周警官耍流氓不需要一副金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