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蚀 第16章 607室16

10， 9 ，8， 7，电梯门打开，周朗先走进去站在靠电梯按钮的一侧，夏永夜进来后站在斜对角的位置，周朗按下关门的按钮，“能吃辣吗？”

夏永夜愣了一下，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领下，“能。”

周朗挑了下眉，“国外长大的能吃辣的不多，楼下馄饨店的辣椒酱是老板自制的，辣得人掉眼泪，可别多放。”

夏永夜头压得更低，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周朗先出来，夏永夜跟出来，进去一对说笑的小情侣小声说“个子真高，两个电线杆”。

出了公寓大门往西走一排小店铺，有些已经准备打烊了，天河混沌店的招牌还亮着，从店里走出来个刚吃完饭的食客，周朗回头看了眼身后一米远的夏永夜，黑色呢大衣领子立得高，夏永夜半张脸埋在领口里，只露出上半张脸，头发没扎斜在左边颈部，夏永夜对上周朗的眼睛又快速别开。

周朗转过头拉开门，老板娘在收拾碗筷，看见周朗笑起来，“今天来的有点晚。”

周朗坐在常坐的位置上，“下班下得晚，老三样。”

老板娘瞄了一眼坐在周朗对面的夏永夜，“不好意思，虾仁馄饨卖完了，看看别的吧。”

周朗回头看了眼收银台上挂着的菜单，“卖完了说明生意好，荠菜的吧，再炒盘土豆丝。你吃什么？”

夏永夜终于愿意把埋在领子里的半张脸露出来了，指了指荠菜馄饨下面的香菇鸡肉，“那个……”

周朗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感觉夏永夜的手在抖，“再来一份香菇鸡肉大份的。”

老板娘端着托盘往后厨走，“好，稍等，马上就好。”

又进来个穿着连帽衫的上班族，坐在了周朗旁边的桌子上，“老板两份玉米猪肉馄饨！”

“好的！”后厨的老板娘喊了一声。

周朗看向脸上煞白的夏永夜，“你没事吧？”

夏永夜双手抱着腹部，头压得很低，“没事，中午忘了吃饭低血糖了吧。”

周朗不可置信地扬了扬眉头，“午饭还能忘了，真是比我们还忙。”周朗站起来走到后厨门口，“有白糖吗？”

“有有有！”老板娘把调料架上的白糖罐子拿下来，“昨天才开得。”

周朗拿了个纸杯，“多加了点。”

老板娘慢慢五小勺子放进去，“够吗？”

“够了，多谢！”周朗用热水冲开放在夏永夜跟前，“先喝点白糖水缓缓，你的脸色实在吓人，要倒了我还得背你去医院挺麻烦的。”

夏永夜白了周朗一眼端起白糖水，他极力克制了但手抖得太厉害根本端不住，只能把纸杯放在桌上用手扶着喝，周朗想到了猫，也是这么伸长脖子喝水的。

夏永夜右手露出一片红色的刺青，刚好过手腕，纹身的颜色很深，艳红的牡丹花瓣细看能看出不明显的起伏，很像烧伤后形成的增生疤痕，但是明显淡很多应该是做过处理，周朗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国外是不是特别流行大面积的纹身，我看好多老外恨不得全身都纹上。”

夏永夜手抱紧了纸杯，骨节凸起，停顿了几秒后拉了拉袖口把纹身盖上，“看个人喜好吧。”

周朗，“你纹这些也是出于个人喜好？”

夏永夜眼睛灰暗了几分，“算是吧。”

“荠菜的，香菇鸡肉。”老板娘端上馄饨，把土豆丝摆在桌子中间，“以前都是你一个人来，今天还带了女伴，是女朋友吗？我开店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女孩子，北方人吧。”

周朗，“……”

夏永夜抿深了唇，“不是……”

老板娘是个热情大方的北方人，说话也豪爽，“不是什么？”

夏永夜极力想解释，不知怎么了又说不出话，老板娘抱着托盘接着说，“现在女孩子很多都低血糖，以后记得包里备点糖和巧克力应急，不过还是得按时吃饭，不能只想着赚钱忽略了身体。”

夏永夜看了眼在憋笑的周朗，咬紧了牙，老板娘已经转身去给隔壁桌端饭了。

周朗边吃边笑，“趁…趁热吃……咳咳咳——”周朗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不怪人家误会，你这样……”夏永夜头发没扎，大衣领口又深，他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领口里被误会成女生很正常。

夏永夜没说话抽出筷子吃饭，夹起大馄饨又掉碗里，溅了夏永夜一脸汤水，周朗笑着站起来去消毒柜给他拿了个勺子，“远亲不如近邻，我这个邻居对你是不是照顾有加？”

夏永夜没理他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他的鼻梁很高，眉骨高眼窝深，斜视看人的时候眼神阴沉沉的，让人感觉特别低气压，唇颜色很淡，看着很像气血不足，皮肤又不正常的白，生气的时候身上散发着股疯劲儿。

或许是吃了饭，夏永夜脸上多了点活人的血色，他吃饭很慢，一个馄饨咬四口，慢慢嚼轻轻咽，筷子拿得往上，夹东西又很用力，经常把馄饨腰斩，再用勺子捞起来。

周朗拿过旁边的辣椒罐，挖了半勺放汤里，又倒了点醋，夏永夜不理解地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吃东西。

周朗用勺子搅了搅汤水，“要不要尝尝秘制辣椒？”

夏永夜眼皮没抬得说，“不要，看着就很辣。”

周朗笑了，“你不是说能吃辣吗？”

夏永夜夹起几根土豆丝，“能吃，吃了胃疼而已。”

周朗一筷子下去夹起一小撮土豆丝，“胃不好？白人饭吃多了确实胃不好。你在国外吃中餐多还是西餐多？”

“中餐。”

玻璃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戴着粉红兔耳朵帽子的年轻女孩儿，应该是旁边社畜的女朋友，“见鬼了，这个点儿还能堵车。”

社畜放下手机，圆圆的白边眼睛显得人挺憨，“可能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了，快吃吧，要凉了。”

粉红兔耳朵看了隔壁桌的两个人，歪头小声跟社畜说，“红头发的美女是不是外国人啊，感觉像混血。”

社畜扶了下眼镜框，“我感觉像个男的，除去长头发，怎么看都是个男的。”

粉红兔子耳朵张大了嘴，认真看了看，“外国美女多多少少有点男相，正常，正常。”

两个人声音很小了，但是桌子之间距离不远，加上店里人又少，想听不见都难，周朗看热闹地瞥着夏永夜，还是那张扑克脸，夏永夜放下筷子，扭头看向隔壁桌，粉红兔子耳朵赶紧低下头吃饭。

周朗看热闹不嫌事大，边吃边笑，“下次出门记得把头发扎起来，免得惹人误会。”

夏永夜抱起手臂，抬起下巴冷冷盯着周朗，琉璃色的眼瞳像匍匐在悬崖上的巨龙俯看蝼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周朗终于不笑了，“我也没说错，你不用这么看我吧？”

夏永夜的目光微微偏斜，原来是在看菜单，碗里还剩一半没吃完，那么高个儿饭量跟猫儿一样，怪不得低血糖，周朗一口吞下一个馄饨，“要加菜？”

夏永夜直接站起来，给旁边的小情侣看呆了，身高太抢眼，他们惊讶的是红发混血美女还真是个男的，又同时看向周朗，最后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个眼神闷头吃饭，周朗感觉他们那个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呢。

“微信收款52元。”

夏永夜手机放大衣口袋里，竖起衣领转头往门口走，“我先回去了。”

周朗扒拉完最后一口土豆丝，“我的你也付了。”

夏永夜没有理他推开玻璃门往回走，周朗追上去，“你走慢点儿。”

夜风很冷，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路边不规范停着几辆私家车，夏永夜站在路灯下，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领下，“还有别的事？”

周朗搓搓手，“怎么感觉你对我挺不满的？”

夏永夜，“没有。”

周朗回头，马路对面的黄焖鸡米饭拉下卷帘门，老板骑着电瓶车走远了。周朗疑惑，“什么时候开了家黄焖鸡米饭啊？”

夏永夜也看过去，淡淡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了，应该很久了。”

周朗转身返回馄饨店，“老板娘对面的黄焖鸡米饭什么时候开得？”

老板娘从后厨门口探出头，“一个月前吧，怎么了？”

周朗摆摆手，“就问问，因为之前没看到，也可能是我没注意。”

“他们家黄焖鸡米饭不好吃，鸡肉一点儿味道都没有，配菜还少得可怜，让多放点辣，给你撒一把小米辣，辣椒量管够，不建议你吃。”粉红兔子耳朵背上挎包挽着社畜的手离开。

周朗，“谢谢提醒。”

周朗出门的时候夏永夜还站在刚才的路灯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眼神放空看向远处写字楼冰冷的灯光，深黑色的大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夏永夜也好像隐匿在黑夜中。

周朗跑过来，“刚才忘问了，你自己出来吃饭，你哥呢？”

夏永夜转过身，“他自己出去吃了。”夏永夜迈开步子往公寓走，周朗跟上，直到上楼两人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