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神仙添乱,没有下一次出门的机会。”时台卿双手插兜,把时应钟的话复述了一遍,进了房间。
白天遭受了巨大的刺激,陶溪还有点神经衰弱,晚上理所应当地失眠了,什么人白天差点遭遇杀身之祸,天黑熄灯还能睡得如同死猪,陶溪反正不行。
“怎么还睡不着……”
黑暗中亮起一道光,是陶溪打开了手机屏幕,嘴上嘟嘟囔囔的,“……都两点多了,明天还要玩一天,这怎么办……”随即把手机“啪”一下又扣回床上。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不睡了。”陶溪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对黑眼圈,精精神神地套上衣服下床。
凌晨三点,正是生灵在黑夜中安寝,为新一天的生命活动充能的时候,万籁俱寂,棉拖鞋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再有个把小时就要天亮了。
陶溪想继续保持住房间黑漆漆的底色,他没拉开窗帘,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却见楼道里有微弱的光,陶溪寻着光源看去,隔壁房间对门的客房,屋里似乎是亮着的,灯光透过门底的缝隙,照入陶溪的眼睛。
嗯?怎么还有一个没睡的。
说不定只是睡着了忘了关灯?以防万一,陶溪还是轻轻地拧开了门把手,果然,神仙也没睡。
时台卿在桌前的沙发椅坐着,支起一条腿,手里拿了本书,接着台灯的灯光在读。
“不睡了?”时台卿的视线从书里移到陶溪身上,“离出发还有几个小时,睡不着再躺一会儿。”说话声音不大,温和的语调不会刺激失眠人的神经,陶溪听起来很顺服。
“睡不着,不睡了。”陶溪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怎么也没睡?”
“我不需要太多睡眠,”时台卿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你的笔记很有意思,适合晚上消磨时间。”
“你对我的笔记本感兴趣!”陶溪两只眼睛顿时亮了,困意顿时扫清了不少,时台卿是这些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对季朝历史有耐心的人。
“逻辑清晰,思路缜密,很精彩的分析,除了缺少证据以外,整本笔记的思考无懈可击,”时台卿道。
“关于这本笔记本,给你一个小提示。”
“多去卿元阁走走。”时台卿合上笔记本,递还给了陶溪。
这是神仙第二次提到卿元阁了,好像生怕他忘了一样,陶溪警觉了起来,问道:“那里面有什么?”
“比如吗,”时台卿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比如季朝灭亡的真相,你不是很像知道吗。据我所知,那座藏书楼已经有几百个年头了,多去看看,里面有很多惊喜。”
“说的好像你进去过似的……啊?”陶溪话还在继续说着,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人已经换了地方,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里是他的房间。
陶溪在被子里握了握微凉的手,为什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我就从客房穿梭到了卧室的床上,只能是那位神仙干的好事。
“睡吧,天亮了叫你。”时台卿的声音隔空传入了陶溪的耳边,陶溪应声感觉到了久违的疲乏。
陶溪突然有点不愿意睡着了,他和睡意抗争了两分钟,惜败。
在意识迷迷糊糊间,陶溪喃喃问道,“神仙,你这个能力叫什么名字。”
耳边久久不再有动静,就在陶溪快要睡着之际,他又听见了神仙的声音,温和地像沙滩上缓缓推上岸的海浪一样,“晷时之能,睡吧。”
果场所处的位置是名副其实的郊区,地方在百和和邻市的交界线了,现在还在大过年高速公路不仅免费,还免堵车,尽管如此,王德从七点半打开导航,也足足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地方。
陶溪昨晚失眠,先在床上硬躺四小时,后来从客房被“转移”到卧室后才睡了一会儿,满打满算,陶溪一晚上就睡着了两个小时。
上车的时候还精精神神的,王德开车不过十分钟倒头就睡,一路睡到果场大门口,还是被时双一巴掌拍醒的。
鸡窝头,兔子眼,从开足暖气的车里钻出来,被寒风得萧瑟发抖,猝不及防大大地打了个喷嚏,跟他面前的漂亮姐姐呈显鲜明的对比。
这个果场的主事人安云凌就在门口接他们仨,安总也没想到,一打照面看到的居然是这样的陶溪。
安云凌上大学之后,见陶溪时双两兄弟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然而再一次见面,陶溪居然是这副德行,安云凌愣了一愣并狠狠的嘲笑他。
“陶溪,你大驾光临,你是莅临果场考察员工寝室舒适度吗?”安凌云掩嘴揶揄陶溪道,“冰天雪地的,不太好睡啊。”
“好久不见,在漂亮姐姐面前出洋相了,”陶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扒拉脑袋的乱发,略作整理自己的形象,“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不到七点就给揪起来了,路上补了一觉,保证今天大半条电量够用一天。”
安云凌确实够漂亮,剑眉星目,不同于主流的甜美评判标准,她一双眉目特别有气质,颜值放小时候一直是校花的级别,长大了要天天忙事业,懒得梳妆打扮,每天素面朝天,七色状态甚至比办公室一群化妆的女同事都要好。
时双的头发跟落的雪一样白,捡回了一嘴小时候的称呼:“安姐姐~几年不见越长越好看了,发量卓越啊。”
安云凌回敬道:“哪里哪里,哪能跟你比,医学生累得满头都是白发,知道的人明白你是学医的,不知道点还以为时爷爷返老还童了。”
安云凌比他俩大不了几岁,在她十六岁那年,家族企业内发生了巨大的动荡,如今是个26岁风华正茂的事业型女性,是整个经营着果场企业的boss。
时台卿是最后从车里下来的,王德放下所有人去停车,等车缓缓开走,露出被车身挡住的时台卿,本来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安云凌没注意,光顾着笑话陶溪,车已开走,视线顿时被时台卿吸引,没有人不爱看帅哥,“这位是……”
时台卿对她笑了笑,伸出了手:“你好,时台卿。”
时双道:“云凌姐,时台卿他是爷爷昨晚临时专门安排来了解情况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时氏集团里经常给自家孩子开绿灯,大学生只要专业对口,几乎从来不愁毕业的实习工作。
一看时台卿也姓时,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安云凌理所当然理解时台卿是时应钟准备着手栽培的后生,便礼貌地和时台卿礼貌地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安云凌,是果场的主要管事人,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王德的车停在办公楼附近,陶溪几人边聊边走,不一会儿来到了园区内的办公楼楼下,办公楼还在一个小园区里,一看就是重新翻新过,连墙壁上的单面玻璃都增光瓦亮的。
门口站了个中年人,见安云凌回来,满面笑容地应了上去。
安云凌在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道:“爸,时双和陶溪到了,我带他们去果园转转,这位是时台卿,爷爷派他来了解公司具体运作情况,你给他讲讲吧。”公事公办,不像父女,倒是很像上下级关系。
目送时台卿跟着安父走进大楼,安云凌回身就问他俩:“诶,刚刚那人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安云凌小时候每逢节假日会去度假村玩,毕竟是集团旗下的公司,当时家里长辈和时应钟关系不错,跟时双陶溪两兄弟打小一起玩到大。
安云凌心里掂量了起来,按理来说,和时应钟熟悉的同辈孩子她都见过,比如那个海归的九恭,但这位从没听过名头,这么大事,时应钟只安排了他来,这人一定有不一般的地方。
“他啊。”时双酝酿了一下措辞,总不能个人家姑娘说,这人是天空一声巨响,这人跟神仙一样堂堂降临了吧?
“嗯……他是爷爷专门找来的专家,碰巧也姓时,对处理这类事情特别在行。”时双囫囵找了个借口解释道。
“哦,这样吗,”安云凌了然,看来是个道士类的人物,“那他应该先来果场看看。”
时双一惊,问道:“怎么这么说,姐,果场怎么了,那个传出去的视频难道是真的?”
安云凌今天见到老朋友,虽然果园里出现了闹心事,公司内部的压力不小,不过面上能拿出来的心情还不错,时双一提视频,安云凌原本维持的好状态就像被一个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安云凌缓了缓步子,道:“我们有很多手段应对造谣。而且视频类的拍摄,基本都是后期制作的,要是真的有人信,我们发一个官方的宣传片就好了,还能正好蹭一波热度。但这一回的问题是,偏偏那个视频是真实的录像。”
在一边的陶溪在冷风里有点打瞌睡,就差边走边梦游了,听见这话脑子里的混沌一扫而空,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半睁半闭的眼睛,就像他昨天遇到的事情一样,这些果然是真的。
时双简直难以置信:“那你还笑得出来,还有心情看帅哥?”
提到这件事,安云凌脸色虽然正色了不少,语气倒是还松弛:“时双,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谁慌我都不能慌。再说遇到的事多了,你就慌不起来了。”
“慌着慌着就麻了是吧,”时双佩服道:“心态真抗揍,不愧是十六岁就当家的大小姐。”
安云凌扬起了嘴角,“把我换成你,你在我这个位置上干十年,你能比我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