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影 第4章 第 4 章

“日影，我们走吧”。

“去哪里？”

“学校大厅啊。”

日影斜眼看了一眼楚源：“那么急干什么？”

“落离他说……”

“我不去。”

“你火气怎么那么大？”

“没，走吧。”日影说。

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疲倦迅速扩散开来。

不能容忍和萧寞有相同名字的人出现，即使是发音相同。

*

大厅里灯火通明。高大的落地窗，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奇形怪状的东西们端着一杯杯饮料游走在灯光里。

喧哗声，谈笑声，还有果酒的味道，甜点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难忘的经典。

日影甚至觉得一张狼人面具对着她笑了一下。

“搞什么嘛，那么无聊，真想回去算了。”日影吸着一杯鲜红的果汁，里面一个个眼球样的荔枝漂来漂去。

“我觉得很有创意”，楚源说。

日影冷笑一声：“哪像万圣节，连个鬼都看不到。”

突然，灯一下子暗了。

“这套电视剧里演过。”楚源在黑暗里咬了一口蛋糕。

“是啊，有本事掉几个血淋淋的人头下来。”日影用勺子在杯子里搅拌着。

“啊！见鬼了，一个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有一个人尖叫着。

“什么味道，是……血？”

“什么，还有头发……靠，还不止一个，啊，还有，啊……我被砸到了……”

楚源笑了几声，声音有点僵：“开什儿玩笑……”

黑暗里日影也笑了笑：“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那边有人在大吼：“靠！还来真的啊！”

楚源擦了下汗。

日影感到后面有人，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那个人说“别怕。我是萧寞。”

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你回来了。

永远都不再离开我。

萧寞。

黑暗里轻柔的呼吸，让心跳都缓慢下来。

“萧寞……吗？”

日影转过身，灯一下子都亮了。

眼前的少年有清晰醒目的眉眼，柔和的脸庞。

但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人。

日影慢慢微笑起来：“是你啊。”

少年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你在害怕什么？”

日影退开几步，眼中的场景一下子模糊起来。

我在害怕什么？

甚至连名字都不愿再去呼唤，好像害怕会吵醒没有任何痛苦的在安睡的你。

日影无力地坐下，掩饰起慌张：“你知道？”

“知道什么？”少年反问。

日影垂下头。

“你今天特别漂亮，就像……”少年顿了顿，“真的死了一样，既苍白又安静。”

钟声响了起来，来回在耳膜上摸擦，沉重地来回作响。

已经十二点了。

日影揉了揉眼睛，不再理会他。

忽然觉得可笑起来，什么万圣节晚会，什么狂欢，什么吸血鬼，这些事情本就和自己无关。

会场上的一切，自己永远无法融入，太过于热闹的气氛总会有勉强粉饰的感觉。、

或许曾想过自己可以在萧寞死去后走出过去的世界，但是不可能。刻进血液里的晦暗与明亮，有他存在时的温暖与死前的冰冷，强烈的落差灌注在每一个角落。

在害怕。不舍得。逃不出的世界。

你相信吗？

即使没有被察觉，也是看不见的真实。

经常莫名其妙地限入了无端的忧愁里，反复回想，反复思量。总是不开心，总是执怄地悲伤。

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少年。在阳光里头发被吹得凌乱，有温暖的酒红色。少年红色的衬衣。笑容里透露出的不羁与和煦的味道。他有时候会脱线，大声嚷嚷，像个孩子一样，但也有时会既温柔又认真地对待她。

日影喝完红茶，看了看楚源和落离站在一起时满脸幸福的样子，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萧陌喊住她：“你去哪里？”

日影回过头说：“我要走了。”她拉开大门，黑暗一下子把她吞噬。

夜里的风吹过来，有点冷。

日影快步走出校门，伸手拦下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日影摇下窗，不想看到倒映出的自己惨淡的脸。

家里没有开灯，日影摸索着换好衣服，便在黑暗里沉沉睡去了。

*

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日影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一个空旷的世界里，没有天空，没有温度，也没有风，一个透明得让人心里荒凉的地方。

“日影，日影。”

日影回过头，看见一脸微笑的楚源。

“楚源……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源脸上的笑消失了。她说：“日影你怎儿会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你创造的。”

“胡说？我从没来过这里！我……”日影还没说完，楚源就垂下头，尖利的声音传来：“日影，再见！再见！”

楚源的身体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空气里。

“楚源！楚源！你怎么走了！楚源！”

“再见，再见！”

“再见，再见！”

日影又看见萧寞一脸悲伤地挥着手。

仿佛血液又冻成冰一样，日影徒劳地翕动嘴唇：“你也要走了吗？”萧寞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反复说：“再见！再见！”他飞快地向后退着，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为什么？这种事情……我喜欢的人为什么一个一个都消失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绝对不相信！”

日影挣扎着睁开眼睛，已经天光大亮。她摸了摸汗湿的额头，坐了起来。

“噩梦吗……？”

今天还要去上课。日影皱了皱眉，穿上校服，匆忙洗漱一番，就冲下楼去。

夜里那个梦，也在阳光里散去了。

日影刚打开底楼的大门，就看到了楚源一脸笑容地站在那里。

一句“早上好”僵在齿间，日影挤出一个笑容。

楚源身边上站着那个扮作骑士的家伙落离，再旁边就是那个让自己深感恐惧的萧陌。

落离先打破了沉默：“再不走就迟到了，班主任说我和萧陌今天还得做新生的自我介绍。”

日影突然僵住了。“新生自我介绍？你们要转到我和楚源的班里？”

“不是转到你们班里，我和落离，本就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萧陌淡淡道。

日影刚想说话，就看到楚源坐上落离的单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落离就载着楚源飞快地骑走了。

“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楚源笑得阳光灿烂。

日影转向萧陌，对方一脸平静，“走吧。”

*

“你确定我真的要进去吗？”日影一脸忧愁地看着萧寞。

“我觉得这部电影很棒，充满文艺气息，画面精致，而且音乐也很不错。”

“可是我觉得它的名字与你说的不符，我并不觉得《厉鬼追魂》是个很文艺的名字。”日影认真地说。

等到电影开场后，两个人形成戏剧性的反差。

日影一边看主角被女鬼背后杀，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爆米花。而萧寞则哆嗦着试图用说话转移注意力。

“如你所见，这部电影很不错。”日影说。

萧寞惨白着脸：“你喜欢就好。”

*

“你在想什么？”

日影回过神，眼前只有陌生的少年。

“走吧，要来不及了。”

他沉默地伸出手掌。

日影鬼使神差一般，握住少年的手，坐上他的单车。

冷冷的骨节修长的手。

*

“呐，日影，上来吧。”

少年呵呵笑着，红色衬衣的褶皱流淌着光。

日影沉默。

“真的很安全啦，一点也不可怕。”

“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骗你。”

少年一脸的认真与无邪。

日影深吸一口气：“好吧。”

“萧寞。”日影双手抱着少年的腰，“我喜欢穿红衬衣的你。这是多么纯粹的颜色。”

少年不说话，只是笑着。风吹动黑色窄领带，这样的年轻的光芒，不需要任何修饰。

白晳的手轻轻掠过被吹乱的额发，少年侧过脸来：“日影。”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扬起嘴角，“只是希望你不要看我看得太入神掉下去。”

“有病。”

“日影，你坐稳了。”

“嗯。”

*

“日影？”

“嗯。”

“你在想什么？”

“我？”

“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少年的声音冷冷的。

“我在想，你穿红衬衣会更好看。”

“什么？”少年停下车，脸上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日影，你在说什么？”

“萧寞。”日影轻轻吐出一口气，“萧陌，如果你穿红衬衣会更好看。如果你再多一点笑容，多一点，哪怕是一点温柔的表情，你如果可以和他一样，我……”日影垂下头，“我怎么会对你说这种话，萧陌，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萧陌略略侧过头，阳光在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淡金色的柔光，卷翘睫毛的尖端仿佛半透明，呈现出琥珀色。少年的脸庞带着北欧血统，如同年轻神父般高贵。

“总之……对不起，突然说了奇怪的话。”

“你原本就是奇怪的人，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