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铁柱的视线望去,果然能看到不远处一户大宅的围墙上绘了紫藤花模样的家徽。同样的花纹也被绣在了门口扫地的家仆的袖口上。
会像这般明晃晃地将家徽摆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实在是很少见。
铁柱盯着墙上的这枚家徽看了好久。虽说它已经“入职”鬼杀队好几年了,但有着紫藤花家纹的家族却见得不多,难免会有点孤陋寡闻,
当然了,这主要还是因为缘一太强了,从来都不需要向紫藤花家纹之家寻求帮助——真不愧是它家的缘一大人啊!
铁柱迷之得意,小脑袋扬得高高的,鸟喙都快要指向天空了。
好不容易把骄傲的小心情收拾好。铁柱抖了抖翅膀,一低头,却发现那户紫藤花家纹的人家已经不在前方了——一不留神,缘一已经一言不发地从那户大宅的门前走过了,根本没有丝毫停顿。
就这么……走过去了?
铁柱整只乌鸦都傻了。躲在缘一脑袋上的它稍稍往前挪了几步,又向前倾了倾,几乎都快要扒在缘一的额头上了,眼看着似乎像是快要掉下去的模样。
不过,这样一来,铁柱就能看清缘一的表情了。
但他的表情中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铁柱很是不解。它慢吞吞地又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稳稳当当地蹲好,忍不住问道:“您怎么不去刚才那户人家求助啊?他们肯定能帮到我们的吧……”
“有紫藤花家徽的家族,帮助的是鬼杀队的剑士。”缘一很平静地说着,目光始终注视着眼前的道路,“而我现在已经不是鬼杀队的一员了。”
他只把话说到了这里,但隐藏在这话中的真正意思,就连铁柱这么一只小乌鸦都能听明白。
“唉……缘一大人,您怎么老说这种话。”铁柱叹着气,语气像是无奈的嗔怪,又像是在为缘一不甘心似的,“好吧,就按您说的,您不是鬼杀队的一员了。可您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和在鬼杀队的时候有区别吗?大不了就是没了‘鬼杀队成员’这一名头呗——可您又不是在意名号的人。既然这样,咱们去那户人家寻求帮助也没关系啊,您说是不是?”
铁柱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却得不到缘一的太多回答。他静静地听完了铁柱的怨念,什么都不说,直到最后也就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而已,却并不是肯定的回答,这就只是很随意的一声回应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沿着这条路走了许久,缘一才徐徐道:“还是不要劳烦别人了。”
“咕唔……好吧。”
既然缘一这么说了,铁柱估摸着他应该是没办法被说服了,于是也不再多问,乖乖待在他的头上,小眼睛东张西望,时刻留意着周围任何一个长得像医馆的地方。
单就这么进行着观察的工作,实在是有点无聊。铁柱扑棱着完全没干的的翅膀,忽然碰了碰缘一。
“对了,缘一大人,我好奇一件事。”
缘一顿住脚步,把快要滑下去的日和坊给往上掂了掂,这才继续前进:“什么事?”
“先前我们路过的那户人家——呶,就是有紫藤花家纹的那户。”铁柱抬起一边的翅膀,挠了挠脖颈,这才继续说,“是不是为了让鬼杀队的剑士们知道,他们可以从这个家得到支援,所以那户人家才把家徽画在了墙上啊?”
这是铁柱的小乌鸦脑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铁柱的询问对象选择得实在是不太恰当。对于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事,缘一实在是不怎么了解,当然也猜不出把家徽摆在那么明显地方的原因。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应该是这样吧。”
话音刚落,缘一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一间药堂。穿着白衣的小伙计正在慢慢吞吞地卸下店门前的木板,看来是准备要开张了。
既然是药堂,那肯定有大夫在吧。
缘一加快脚步,恰在小伙计把大门完全敞开的那一刻踏进了药堂,速度之快,可把小伙计给吓到了,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要让缘一先停一下。
“呃……那个,这位大人……”
缘一环顾了药堂一圈,并没有在柜台后面看到任何大夫模样的人,便向小伙计问起了大夫在什么地方。
依旧睡眼惺忪的小伙计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忙说了一句“您稍等”,挑起药柜旁的布帘子,走进了内室。
不多久后,伴着一连串“求你快点起床吧!”“现在已经有病人过来了!”的急切催促,只披了一件单薄羽织的年轻大夫被小伙计从内室里拽了出来。
同小伙计差不多,药堂的大夫也是一副困意十足的模样,手里还捏着一副来不及戴上的眼镜。
“啊?有病人?先……先坐下吧。”
大夫抓起柜台上的茶杯,狠狠灌下一大口浓茶,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忍不住发出了难受的“呃”了一声,随即就把茶杯推远了,满脸都写着“我绝对不会再碰这杯茶了”这几个大字。
慢慢吞吞地戴上眼镜,大夫又把自己刚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让病人先坐下吧。”他一指摆在柜台旁的木椅。
缘一颔首,依照大夫所说的,把日和坊轻轻放到了木椅上。从药堂外透入的明亮的光衬得日和坊的脸色惨白得骇人,几乎都快要呈现出透明般的状态了,连大夫看到了都不自觉地发出了“嚯”一声感叹。
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脸,缘一所能感受到的触感依然是和昨晚一样的冰冷,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这小姑娘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大夫飞快地说着,撩起宽松的袖子,挪来低矮的小凳子,坐到了日和坊身旁。他本想在听完缘一的回答后在开始诊断的,可缘一却莫名沉默了。
蹙着眉,像是思索了一会儿,缘一才简短地说:“昨晚淋了雨。然后……似乎还耗费了很多的体力。并且杀死了一只鬼。”
抡起晴天娃娃砸鬼,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浪费体力的行动。
缘一不太确定他的回答是不是大夫想听的,但他还是坦诚得这么说了。
“杀鬼?”大夫挑了挑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喜,“你们是猎鬼人?那就太好了!我正好……啊不不。现在的重点才不是猎鬼人……”
应该是昏倒在面前的患者才对。
大夫把小板凳搬近了一点,伸出两指,探向日和坊手腕。
探着探着,大夫的表情不知为何,居然变得愈发僵硬了。他脸色煞白,猛然睁大了眼,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他把小板凳往后一推,把脉的手疯狂颤抖,略有些慌张地低声咕哝了一句:
“这……这……我怎么摸不到脉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