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死 第2章 海难！

海平面，冰山摇晃，怒海崩裂，蛇趾海蛸头颅浮起。岗哨们冲向罗璇与苏求索。浪打船头，舰身震荡。罗璇一手环住苏求索，嘶呼其名，却发现苏求索早已停止心跳。

大海咆哮，筑起百米水墙。浪一抖，罗璇、苏求索被抛上天空；浪再抖，罗璇苏求索被拍散。罗璇只能无力目送苏求索如同风中落叶，在铺天大浪下飘入冰海。最后一面，苏求索脸上还留有安详微笑。而罗璇自己也被汪洋吞没。

多国联盟数据总部。

“报告！极地海域出现不明强生物磁场！”

“立刻派出第二、第三护卫队！时刻准备武器打击！”

“密切关注苏教授情况！”

“确保谢岐安全抵达亚特兰蒂斯！”

嘶——

海妖尖啸。

不少人已因内脏被音波震碎而死，弹雨落在海妖表皮上仅是擦出一掊火花。失聪令战场化为无声，唯一能刺激到战士们听觉神经的，是绝望。

救生员如同蚍蜉入海，在巨浪中划几枚浆，奇迹般地，被水流带到罗璇旁，紧急救生衣套上，罗璇被包裹在胶囊内，随浪飘摇。有人拿起联络工具，向家中哭诉遗言。

联络工具脱落，沉入海中，追随李瑟一行人潜艇的轨迹。

幽暗里，小型蛇趾海蛸触手缠绕拆解潜艇，口中发出兴奋尖唳。

李瑟抱头跪地，脑中嗡鸣声不断，谢岐在剧烈摇晃中及时取来隔音耳机。

“潜艇搭载有战斗装置吧？”李瑟坐到副驾驶，紧盯海妖之眼，狰狞又冷静。

“这是科考潜艇，只有冷冻电流与切割光束。”谢岐换到主驾，阀门拉到最顶，“这怪物不止一头。”

低频闪测仪上，密密麻麻的亮点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一群饥饿的恶魔，被亚特兰蒂斯发出的特殊频率从地狱惊醒，往人间索命来了！

“传说中的蛇趾海蛸能轻易掀起百米巨浪。”麦考斯特摘下金边眼镜，戴上保险装置。恐惧在他脸上显露真实样貌。

“我切了它。谢岐跟着我的方向冲。”李瑟戴上全景观测镜，操纵起潜艇仅有的两种战斗装置。

“全功率冷冻电流范围很大，不要贸然使用，否则我们也会被冰封。”谢岐也戴上全景观测镜，与李瑟共享一片视野。

“功效比？”

“十米半径内，每一千千瓦增加一米。十米外，以倍数增加。最大是三十米。切割光束不要切到艇身，以目前的水压，哪怕是一毫米直径孔洞，造成的水流也能瞬间洞穿身体，并在几秒内摧毁舱室。”

黑暗里，比那一角冰山还大的海妖似乎不屑于这渺小的潜艇，向着海面奔去。

“求索舰群打开通往亚特兰蒂斯的入口，释放出某种频率，惊醒沉睡的海妖群。”麦考斯特声音颤抖，“尼卡神话中，蛇趾海蛸是阿古斯特人豢养的凶猛海兽，可以承受几万米的水压。唯一惧怕的，是圣杯。”

“能出去的话，加钱，立碑。”李瑟咬紧牙关，操纵光束切割刀。

海妖暴动，被划伤后发出尖利嘶鸣，将潜艇摁入更深海层，如绞肉机般的嘴覆下。李瑟看到海妖利齿，即使出入过多所远古遗迹，见过不少巨兽猛禽，此刻也不禁胆寒。

“*！谁特么再和老子说亚特兰蒂斯是仙境老子给他两枪！”李瑟啐出一口血沫，将方向坐标确定，“谢岐，加速！你们几个，赶紧写遗书，写完再给我写一份！”

李瑟掏出笔记本，甩到教授们脸上。李瑟不知道的是，他的粗口在多国联盟数据总部被广播放大。

“李小哥，希望都在我们身上。拿到圣杯，我们就还可能活着出去。”罗述最先写完遗书，见李瑟如此暴怒，也是无奈。

“遗书这么短，知道自己寄不出去了？”李瑟控制电极，功率拉到最大，在潜艇后冻出巨大冰柱。

海妖尖啸就像链式反应，引来更多海妖。冰柱仿佛死神之镰，不断蔓延。水中的凝结核好像刻意协助李瑟一般，将海妖冰封。然而海妖一只又一只，不断有海妖沿途追来。

遗憾的是，冷冻电流只能冰封体型较小的海妖。

即使眼前只有茫茫黑暗，一线微光，李瑟也能感觉出更深黑暗里，巨型海妖在窥伺。

不知冲刺多久，巨型海妖已将冷冻电极卸下，将切割刀击碎，玩弄食物般在潜艇后尾随，尖啸似是嘲笑。所幸潜艇动力十足，奔向微光的速度从未放缓。

眼见微光由一线放成一指，一指聚成一股，巨型海妖却伸出蛇臂，卷住潜艇。

谢岐眼中，浮现绝望。绝望如恶疾传染。

“带上食物和水，还有遗书，全都给我穿上反压服。”李瑟如一粒定心丸，在各种遗迹出生入死的经验此时化作他最坚定的装甲，“我去引爆动力舱，借助爆炸力量，再冲一冲。”

谢岐站起身来，就要跟去，被李瑟一手捏晕。

“你，回去驾驶。”

接到指令，漆黑的驾驶员坐回主驾。

罗述站起，卸下反压装甲，跟在李瑟身后，道：“我修过炸药有机。我老了。”

李瑟黑暗中的眼神没有波动，转身打开舱门。

“来。还有，我没说你会死。”

舱道极短，短短几步路却又漫长。

“我是孤儿，麻烦您记一笔，有个叫李瑟的一直在找他爸妈。”

狭小动力舱内，聚变动力已熄火，炽热高温扑面而来。李瑟开始组装零件。

“李小哥挺熟悉。”罗述目光丈量舱室大小，心中飞速估算，“我们距亚特兰蒂斯约一千三百米，只会更远；但动力室爆炸推送的极限距离只有一千二百五十米，而这是最乐观的估算。况且，舱门未必扛得住爆炸。”

李瑟将能源罐取下，组装在一起。在罗述协助下，卸下涡轮，组装成一颗不伦不类的导弹。

“能走一米是一米。”李瑟举起焊枪，焊上最后一丝缝隙。链锯轰鸣，切割在舱门尾部，“这些废料焊起来，能等效抵消多少爆炸当量？”

“能多争取几秒。”

“加上这些呢？”李瑟锯开舱壁，在罗述震惊眼神中，硬生生扯下大块合金钢板。

“驾驶舱有最终保护装置，加上这些，可以留全尸。”

导弹塞进发动机管道，接上电流，李瑟抓起罗述奔向舱门，短短几步，却格外漫长。

联盟数据总部，几位高级指挥官青筋暴起。

“这个李瑟，简直混账！”操作台上，屏幕被怒拳砸出裂痕。

“去，申请武器。”最高指挥官坐在最高处扶额，“加大支援力度。不明生物群不冲出警戒范围，禁止发动毁灭打击。”

“罗璇呢！她找的人，她为此负责！”

嘭！

幽深海底，光芒转瞬即逝。

冰冷海面，海妖群已将科考舰掰断。

数据总部失去信号，显示屏一片黑暗，空荡大厅中，谁也不敢吐大气。最高指挥官翻开李瑟履历，开始希冀奇迹。

海妖碎块在黑暗中缓缓坠落，潜艇的最后安全圆舱中，除了李瑟，其余人生死不知。

李瑟强撑最后一丝理智，在潜艇落入光芒裂隙之刻，抱住谢岐，抽出竹筒，塞到谢岐反压服内。随后是没有尽头的坠落。

驾驶舱传给数据总部的最后一丝信号是几人的存活信号，随后信号中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最高指挥官激动地一拍桌子，大声喝彩，座下掌声鼓动。

“好个李瑟！”

安全圆舱坠落，解体。李瑟抱紧谢岐身体，绝望俯瞰身下的滚滚岩浆。空间裂隙十分不应景，随李瑟进入而不断扩张，洪流如决堤崩泄，陪伴李瑟共同下坠。熔岩中，巨大石柱升起，一座圣殿拔地而起，刺眼硫烟中，隐约可见一点金光。李瑟垫在谢岐身下，将他护在怀中。

“我还真挺有职业道德。”

脑海来不及闪过回忆，李瑟蜷成一团，闭上眼。

“我烂命一条，你活着更有用。”

李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再睁眼的机会。

这里阳光明媚，沙滩温暖，海浪悠悠，沙鸥翔鸣。

谢岐躺在一侧，圣杯陷进沙里。李瑟劫后余生，躺在沙滩上，贪婪地拥抱阳光。李瑟欲站起，却好像截肢一般，摔了个狗啃泥。皱眉，李瑟健壮手臂撑起，想要控制双腿，却发现只有腰胯在扭动。

眸光向下望去，一条人鱼尾耷拉在沙滩上。以为有条鱼压在自己身上，翻了个身，又看一遍。手掌在人鱼尾上游走，以为这是不小心套上的道具，用力尝试扯下，结果传来钻心疼痛。

“*？”李瑟茫然，拼命想感知双腿，只能感觉到古怪的空荡，来自肌肉的反射似有若无。

“啊？”他被吓得身体后挪，发现还是摆脱不掉人鱼尾，“*！”

李瑟目眦欲裂，双手抱头。

爬到圣杯旁，李瑟举起圣杯，敲在人鱼尾上。

人鱼尾鳞薄如纸却韧如胶，竟能弹起圣杯。

“不是？”李瑟欲哭无泪。紧身衣还套在人鱼尾上，被人鱼尾撑出裂口。

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李瑟卧在沙滩上，脑袋空白。鬼使神差地，李瑟将手伸下小腹，想看看小瑟是否健在。

“呃——”谢岐被阳光刺开眼，肩膀传来剧痛，记忆停留在拥挤的驾驶室中。

“这是哪？”谢岐嗓音沙哑，抬头张望，见一条蔚蓝色巨大鱼尾摆在面前，好奇伸手触摸。

触感温润，如脂玉。

“别乱摸。”李瑟近乎咬牙切齿，开始后悔自己接下这次委托。谢岐茫然，眼光向上爬，映入眼帘的是浑身伤痕的李瑟。

“罗璇船长找了个阿古斯特人？”谢岐伸手抚摸李瑟人身与鱼身接合处。

李瑟拍开谢岐手掌，却听见谢岐痛呼。

“不至于要断我一只手吧？”

“滚。”李瑟生无可恋，鱼尾百无聊赖地拍打细浪。

“教授们呢？”

“不清楚。”

谢岐看见金晃晃的圣杯，呼吸停滞，似乎忘却一切伤痛。只见他怀抱圣杯，面若癫狂。李瑟察觉不对，夺过圣杯，鱼尾想将谢岐拍醒。

“把圣杯，给我！”谢岐双目发红，冲向李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