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之茧（无限流） 第28章 舌尖上的美食

“很久以前，有座临海的渔村，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唯一出名的特产就是这片海域独有的鲳鱼，鱼肉肥美细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是尝过一口，毕生都忘不了此等滋味。”

“好无聊的开头，你不会是想再讲一遍小美人鱼吧。”幼时的李美美撇撇嘴，两根冲天羊角辫正对着祁遇，显然她是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许多游客都冲着这‘鲳鱼之乡’的盛名而来，只是渔民的要价十分高昂。几个旅行者既想品尝美味，又不想钱包大出血，于是趁夜半时分偷了渔民的船出海，没成想酿成了一桩祸事。”

“他们捞到的不是鲳鱼，而是一些别的东西。猜猜看是什么？”

“你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样儿。”她掰手指数数，十个指头都轮到了一遍也没说完，“夜叉、水猴子、女巫的魔药……”只要列的选项够多，总能有正确的。

祁遇坏心眼地笑了，“都没猜中哦。”

“怎么可能？”女孩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快说到底是什么，我不信没猜对。”

………………

“祁哥，快迟到了。”清脆的少年音透过窗棱传来，他时不时看向表盘上的指针，焦急得来回踱步。

“嗨呀，管他呢，反正也不是头回了。”

“老班上回说再翘课迟到，他就找你爹妈告状去。”李行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弯弧，“算了，不等你了，我先走了。”他抬脚往前，却又刻意放慢了速度，硬生生走出了一步三回头的架势，像是在盼着谁追上来。

“我靠，不早说！”祁遇一出溜窜到了门口，慌里慌张地挟着包就跑，“快快快，我可不想回家被男女混合双打。”

“喂！你这故事包售后吗？”李美美扒着窗沿大喊，看着二人狂奔向学校的狼狈身影，她意识到：也许这又是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卖了官子却又不回答，真是钓得人心痒痒。

………………

游戏中。

［游戏载入中……］

［您分配到的角色是——外省的渔场主（苟大户）］

祁遇在颠簸中醒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辆旅游巴士上。时值傍晚，发酵过的汗水味和鱼腥气直冲鼻腔，二者纠缠得不分彼此，甚至还有愈发浓烈的趋势。

“我是本次的导游兼地陪，张三。”瘦骨伶仃的少年腰间斜挎着小蜜蜂牌扩音器，纵使乘客们昏昏欲睡，他也还是尽职尽责地介绍着。

“亲爱的游客们，还有五分钟就能到达‘鲳鱼之乡’了，…想必诸位早就迫不及待了。”

“呲——”老旧的扩音器发出了尖锐的噪音，少年用力地锤了两下才让它恢复正常。“以前啊不叫这个名儿，叫人鱼村，顾名思义，就是得到人鱼赐福的村庄。每次出海，就数我们村收获最多，旁的乡里乡邻眼红得紧，觉得是有水中精怪庇佑，因而就有了这个称呼。”

祁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车上的旅客，有几人在听到“人鱼村”的时候突然抬起了头，他暗暗记下了这些人的相貌：一对学生情侣、饱经沧桑的老者、病怏怏的文艺青年、妆容明艳的女性和一个大块头壮汉。

大概率是玩家。

那对情侣听完导游的话后一直在窃窃私语，六人中唯二的另一位女性则大咧咧地打开了直播：

“家人们，上期说点赞过万就来一探‘鲳鱼之乡’啊，今天也是给赶上了。动动你们的小手指，一键三连哈，先赞后看养成习惯。”

“咱就是说这地方……哎呦，感谢xx大哥的火箭炮！”

………………

既然有npc扮玩家的例子在前，身份也不可全信，祁遇默默收回了视线。

目前能做的只有先挖掘［苟大户］信息。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背包，里面摆放着几份空白的合同文件和支票单，似乎是来这儿洽谈渔场业务的。

除此之外还有日用品、钱夹、手机等。祁遇在钱夹内层找到了一张褪色合照，是苟大户和一位女性的，二人年龄相仿且举止亲密。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揭示了他们的关系——结婚多年但依旧伉俪情深的夫妇。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了几天前，总结一下就是：照片中的女主人公身患绝症，想放弃治疗。此次来，渔场主准备变卖产业为妻子治病，同时也想找到传说中的人鱼，期盼祂的赐福能让她康复。

因为妻子曾是这村里走出去的高材生，苟大户平日多多少少有听她谈及故乡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人鱼村这事儿会让爱侣反应如此激烈。然而她的反对并没有动摇渔场主的决心，他还是偷偷来到了这里。

最后的信息显示，二人为此爆发了一场争吵。

………………

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寄希望于神佛，他们痛恨生死面前软弱无能的自己，害怕与至亲别离。谁都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存在，但人活着总得有点希望、有点精神寄托。

渔场主的想法没错，可他妻子给出的反对理由同样无法反驳：她希望丈夫能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她。

苟大户的手机里还塞满了员工的讨薪短信，他已经拖欠了近两个月的工资未发。转卖渔场是否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这项产业已经无法继续为他提供收益了。祁遇顺势猜测着。

………………

“嗡嗡——”手机屏突然亮起，那个冷战中的“妻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祁遇听到了自己浑厚的嗓音。

对面没有回答，但海浪拍岸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数以万计的气泡升腾破裂，随潮水褪去，吡啵吡啵作响。

“相信诸位已经能听到大海的声音了吧，这也是我们村的一大奇景。相传人鱼会驾驭着风浪铸就的轿撵，为世间播撒丰饶和幸福。祂们是海的使者，也是掌管爱与美的神明……”导游张三又开始了新的介绍，可惜仍旧只有他本人满脸激动，仿佛在表演一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

电话里的海浪声与巴士外的环境音隐隐重合，祁遇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想。病重、家庭无力负担、争吵、孤身去海边……种种因素加起来，指向的结局就只有一个。若是他面临此等境遇，兴许也会做出和那位女性相同的抉择。

“冷静点，我很快就到了。想想我们的过去、经历的美好的时光……”他的思维飞速运转着，真正的苟大户会怎样劝阻寻短见的妻子呢？

然而未等他想出解决方案，手机另一端就传来了“扑通”的落水声。

“晚了，说什么都晚了……神的诅咒……无法逃脱。”女人绝望的声音逐渐被漫灌的海水吞噬，电话也随之断线。

………………

“村里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无论游子离家多远，最后都会回到这里、落叶归根。海洋恩赐村庄物产与富庶，而我们从生到死都是海的子民。”张三对远方的海露出了憧憬的神色，“□□的消亡并非终结，我们的灵魂将会在神国中永生。”

“又一个生命得到了解脱。”他微不可查地喃喃道。

“欢迎诸位来到‘鲳鱼之乡’，预祝你们旅途愉快。接下来的五天时间，我将带大家游览这里的网红景点，品尝本地特色的海产美食。”他冲着乘客们挤出一个微笑，“村民们都很热情好客，只是……”

“请大家务必遵守这里的传统，不然就无法保证良好的旅游体验了。”

………………

系统的投屏适时弹出——

【传统守则：①不可对海洋不敬。②鲳鱼美味，但不能贪多，每人每天限额一条③人鱼的歌声具有诱惑力④外来者不允许偷猎！不允许偷猎！被发现后果自负】

【主线任务：①存活5日②发掘鲳鱼好吃的秘密】

【角色支线任务（苟大户）：①找到“妻子”②转卖渔场】

祁遇迅速扫视了一遍，守则虽然严苛，但实际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比如第四点，其实只要做到偷猎不被发现就可以了。至于支线任务中的“妻子”，按常理来说已经跳海身亡了，找到的实际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好说。

还有所谓的“人鱼”，他并不觉得祂们可以无私奉献到不计回报，村民拥有了丰饶和幸福，势必也要为此付出点什么，比如信仰、寿命之类的。

世界上不存在无条件的好与爱，这是二十多年人生经验告诉他的真理。明码标价的交易才更安全，至少它不会突然多出什么隐藏款项。

………………

“锵锵～这就是各位居住的酒店啦。”导游举着喇叭，热情洋溢地向众人推荐起来，他身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四层小洋楼：“它是村里最高档的建筑，早些年专门用于接待外宾的，服务态度一顶一的好！还有餐食配备。”

“每间两人，大家可以自由组合入住哦。”张三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径直朝一间房走去，“明天见～”

npc游客们纷纷抱团，到最后只剩下了祁遇和另外六位玩家踌躇不决，毕竟不管怎么分最后总有一个会落单。副本里危机四伏，独身也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概率，谁都不想出局。

“要不我……”祁遇刚向前迈了一步，他的袖口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是车上的那个文艺青年。他的外貌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普通，但唯独额发下的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宛若流淌的琥珀色蜜糖。

“嘘。”青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静观其变，“有好戏看。”白色绷带从指尖缠到腕骨，也许是这位青年的骨架过于纤细，多出的那截带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袖口，伴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轻拂。

………………

“既然是自由选，那你应该也在选项范围内吧？我要和你一起住。”七人中的大块头壮汉率先站了出来，用脚抵住了门框，细胳膊细腿的导游卯足了劲儿也没能把门合上。

“……为什么是我？”

“怕黑，一个人睡不着。那两个学生仔肯定是一起的，老头太无趣，搞主播那女的从车上就吵吵嚷嚷没停过，剩下两个长得不咋样的战五渣，婉拒了。”壮汉摊摊手，“呐，别无选择。”

“我、谢、谢、你、啊。”张三咬牙切齿，眼神似乎已经把大块头生吞活剥了千万遍。

“不客气。你叫张三，巧了，我叫李四。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俩名字还挺配。”李四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阴阳怪气，侧身挤进房间，又反手“啪”地一关门，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半点瑕疵。

………………

“这场戏是你策划的。”祁遇背靠房门，目光灼灼地审视着文艺青年，“为什么要阻拦我？”

“李四想挖掘人鱼的秘密，我只是给了他些热心小建议，而就是那么地碰巧——他采纳了。”青年歪着头，促狭一笑：“至于阻拦你自告奋勇当出头鸟……”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首先，我有家室；其次，我更崇尚日久生情。”祁遇熟练套用起了苟大户的关系背景，“咱俩理念不合，没有谈的必要。”

这年轻人真是奇怪得很，明明同车的女主播都主动抛橄榄枝给他了，偏要和自己挤一间，祁遇愈发搞不懂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反正肯定不是“一见钟情”的狗屁借口，幼儿园小朋友编故事都没这么离谱的。

“在下齐闻道，取意《道德经》中的‘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一言，方便请教下你的名姓吗？”

“鄙人不才，苟大户。‘苟’不是动物的‘狗’，但连起来意思也没差，就你想的那样。”

这是他的角色扮演需要吗？太惨了，自我介绍还得搜索枯肠想个名篇，要是卡壳半天想不出来，面子都要挂不住了。祁遇同情地看向齐闻道，果然，不是谁都能胜任文化人角色的。

………………

天启公会。

“莉莉姐，副会把我的替身娃娃抢走了！他承诺玩两分钟就还回来的，结果拖到现在都不给……”芙罗拉控诉着［天使］的强盗作风，“啊啊啊完蛋了，我不活了！”

芙罗拉是莉莉丝接任后新招的副手，尽管［魔王］离开前交代好了一切，但公会的各项事务还是不可避免地停摆了。到处塔塔开的战斗狂副会长根本没心思管后勤，手段稚嫩的莉莉丝压不住自恃功高的公会元老，各方人马又蠢蠢欲动，她迫切地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而现在，她也确实达到了期望的目的。

“走吧，去找他要回来。”她带着芙罗拉穿过连廊，就像曾经那个人无数次带她走过的那样。

长廊的另一端是巍峨的白色城堡，不同于莉莉丝掌权下的红堡，这里四处弥漫着肃杀的血腥气。如果说［魔王］的城邦象征着守护，那么［天使］所辖的领区显然就是杀戮的代名词。

数队巡查骑兵身披银甲，整齐划一地沿着堡垒外围行进。偌大的军团里，甚至听不到半点呼吸声，只有铠甲和地面来回碰撞的响动。

似乎是预料到了她们的来意，为首的骑兵微微颔首示意，旋即摘下了盔甲——原本头颅的位置被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替代，它指了指盒子，又冲她们招了招手。

堪称地狱笑话版的“开盖有惊喜”。

………………

［感谢芙罗拉小姐的礼物，不胜欢喜。遵循礼尚往来的原则，你可以从以下物品中随意选择交换：

黑暗女巫的钥匙*1

幽灵船的船帆*n

会说话的魔法塔罗牌*1

……］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可以绕城堡四圈半的物品清单，从金银财宝到五花八门的高级道具，应有尽有，芙罗拉一时间呆愣住了。

“咳咳……简而言之，他看上你的替身娃娃并且不准备还了。不过你可以从他的宝库里随便挑一个换。”莉莉丝清了清嗓子，锐评道：“诡计多端的家伙。”

“对了，你的那个道具是什么效果啊，上次他和人换还是好久之前的事。”

“捏脸捏身份的，是一个恋爱副本里的战利品，呃呃…”芙罗拉心虚地垂着头，“但有一些副作用，因为我在那个世界脚踏八条船渣了鬼怪，所以祂在上面下了咒。”

看着莉莉丝探究的好奇目光，她硬着头皮往下说：“没办法，那个副本要比收集到的总好感度，我也不想的。”

“只要用了娃娃，不管我去到哪里，祂都会找过来。我当时正想要处理掉它，结果副会长看到了……他不会已经用了吧？”她一脸欲哭无泪，“坏了，这回是真的要鼠了。”

………………

“我闻到了……负心人的味道。”在某个黑暗的洞窟里，一双墨绿色的兽瞳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