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兵器再就业指南 第9章 重新开始

这个正在进行着热身运动的男人名叫艾格，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听说当佣兵能赚钱，便到这地方来卖弄他那一身肌肉，以及从小在街头鬼混练出来的格斗术，期望混到一枚证章。

在普通人中，艾格算是擅长打架的，至今为止，他的最高连胜纪录为5，一次性拿过3200分。看似成绩不错，但离50000分还差了老远。

三百星币的报名费交上去已经快半年了，至今还没能回本。

他一边躲着债主，一边抽空便来这里打擂台。

靠着日积月累、积少成多，眼下他距离佣兵证章终于只剩一步之遥——他只要再赢最后一场，就能成为一名正规佣兵，过上理想中日进斗金的生活。

“最后一场要找一个有十足把握赢的对手。”

——这是寄希望通过街头擂台成为佣兵的人都拥有的一个共识，而佣兵工会也默许了这个共识的存在，会为即将赢满50000分的参赛者安排相对较弱的新手——因为是新手，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积分损失，顶多就是白挨了一顿打，从此知难而退罢了。

也就是说，艾格其实做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

之所以有人说他卑鄙，是因为就算要找一个弱小的对手，也不至于找一个看上去连饭都吃不饱的女孩子——旁观的众人在看到艾格选中的那个少女时，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会不会被一个拳头直接打死在台上。

那姑娘长得还不错呢，就这么死了，倒是有点可惜。

*

准佣兵艾格的“最后”一场擂台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参赛的双方此时已经站在了赛场的两边。

“等一等……银白色的头发，还有蓝眼睛。是从北方乡下来的吧？万一这家伙比我想象的厉害怎么办？”

在和对手面对面行礼的时候，艾格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安。因为他突然想起斯特拉北方地区的人民天生就骁勇善战的说法。

没准这个看起来一拳就能搞定的小家伙是个刺儿头呢？

不，打架这种事情还是要看体型的。就算她真的是个不可貌相的北方人好了，就那小胳膊小腿的，他一下就折断。

艾格扬起手中的木戟，为自己鼓劲似的在头上转了一圈，然后重重地插在地上，示威一般看着自己的对手——这是他最擅长的一种武器。

这时候，他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家伙两手空空。

艾格瞥了一眼树在擂台下的兵器架，又瞄了一眼对面，心里变得没底起来。

看来那个小家伙真的是第一次上擂台——他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还不懂规矩，也是空着手来的，不过最后竟靠侥幸拿到了胜利。

这应该不会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

不过，他真的要用手中的长戟去对付这么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姑娘？

就算只是木头做的武器，但也是削尖了头的，要是被这玩意儿扎进肚子里，那没准一条命就丢在这儿了。

……

三分钟前，擂台下。

“如果要使用武器的话，请从这边的兵器架中选择，不可以带自己的武器进入场内，如果违规，将被取消参赛资格，且不退还报名费。”

架子上所陈列的，都是天空城常见兵器的木制版本。

由于在天空城中，包括热兵器在内的现代化的设备都会失灵，所以在探索天空城成为热潮之后，那些好几个世纪前的冷兵器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我用这个吧。”她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木剑。她精通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但相比而言，果然还是剑最为趁手。

“请缴纳15星币使用费。”擂台的工作人员向她伸出了手。

“什么？”

工作人员指了指贴在武器架边上的一行小字：“如需使用武器，要另行缴纳15星币使用费。缴纳一次费用，即可获得兵器架的永久使用权。”

很多第一次参加擂台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身上正好没有带钱，就不得不空手上场——这也是不管实际实力如何，初登台的新人总是胜率很低的原因之一。

“那就算了。”尤蒂把木剑插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看来艾格的运气不错。”工作人员在内心嘀咕道。

……

“比赛开始。”擂台上的扬声器用没有起伏的机械音宣布了这一消息。

艾格双手握住木戟，没有立刻出手。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贸然上前很可能因为意料之外的招式暴露弱点。所以他打算等对方出手之后再做出反应。

小丫头开始行动了！

在注意到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艾格庆幸自己选择了一种保守的策略。

虽然他绝对说不上什么强者，但半年的打擂经历让他锻炼出了一点眼力见。他能从步伐这种最基本的动作中推测出对手的实力。

——这家伙，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艾格立刻将武器横在身前，做出了防守的姿势。

“还好她今天来的时候没多带15星币。”这个念头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成为了他对胜利的最后一丝侥幸——毕竟持械对徒手可是极大的优势。

就在这时，艾格感到下巴突然吃了一发重击，就像被人抡着锤子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双脚也在力的作用下迅速离开地面。

接着，胸口又被重重地踢了一脚，他瞬间又从半空摔回到地面。

躺在地上的时候，艾格看到头顶的天空和他第一次参加擂台那天一样湛蓝清澈。

原来北方人擅长打架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好家伙，我的体重有78公斤呢，那家伙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

8秒。

裁判席上的计时器停留在这个数字上。

这无疑是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单方面对决。

台下安静了很久。

直到落败方被人从场上抬了下去，才有人愣愣地说了一句：“艾格这家伙，大概就是没有当佣兵的命吧。”

“太轻敌了。”

“他根本没想到那丫头的速度会那么快吧，才刚刚摆好姿势呢，就被人打翻了。”

“有够丢脸的。还说什么要绝对稳健，嗐。”

“北方姑娘还真够劲的，我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呢。”

所有的议论声都显得很克制，好像一旦说得太响，台上那家伙的飞踢就会落到自己胸板上一样。

……

一小时后。

尤蒂神色如常地从裁判手中接过已经进行了信息登录的佣兵证章，并光荣斩获九连胜的奖金。

“不想再试试了吗？如果能继续保持连胜的话，奖金的数额也会不断翻倍的。”擂台的工作人员将十张一束的两束纸钞放到她的手中，动作张弛有度、优雅从容，不逊于皇宫里的侍从。

“不了，我的目的只有佣兵证章。”尤蒂将钱揣进了裤兜，把那片比手掌小一些的圆形芯片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有了这个，就能去工会接任务了吧？”

“没错。它的形状是配合新款智能终端设计的。您可以把它插进终端背面的卡槽里，这样，不仅方便携带，而且证章的信息会自动被终端读取，能够自动和工会大厅进行同步和更新。”

尤蒂顺着工作人员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左腕：“嗯，确实得买一个新的终端了。”

工作人员的眉毛立刻舒展开来，眼睛眯成细细弯弯的两条缝。

她将一只立方体盒子推到尤蒂面前：“您要不要看看佣兵工会和天衡集团联名推出的这款智能终端？款式小巧精致、功能齐全，也配备了我刚才说的证章卡槽。最近在女□□兵之间非常流行。”

尤蒂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但还是出于“礼貌”将那只盒子拿起来看了一眼。

透明的展示盒躺着一只设计成手镯模样的银白色合金终端，在黑色衬布上显得格外铮亮和耀眼。

“这款终端和您的发色刚好相配，简洁的设计也和您的气质十分相称，简直像是专门为您设计的！”工作人员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悄悄告诉您，这款智能终端据说是天衡那位年轻英俊的领袖亲自设计的呢。”

尤蒂抖了一下眉毛，将盒子放回秘书的手中：“多少钱？”

*

虽然在区区擂台轻而易举地拿下九连胜，对尤蒂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却在大航海社区的部分版块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段以《什么叫降维打击！来看大佬虐菜》为标题的视频在发布后的一小时内就收获了千万级的点击量，视频的内容正是发生在巡风城街头擂台的九场连续对决。

删除了冗杂的过场，只留下酣畅淋漓的打斗画面。KO的场面配合有节奏的鼓点，让所有点开这个视频的人都感到一阵血脉偾张。

“都说北方人在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了，看来是真的。”

“这是徒手对决教科书级别的视频啊。”

“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学不会学不会。”

“在绝对实力面前体型差和武器都是浮云，精准诠释差生文具多。”

“在擂台摸爬滚打三年还没积够分数的菜鸡看得泪流满面，她居然用了不到三刻钟就拿到了证章。碗里的饭已经不香了TAT”

“别忘了还有两千星币奖金，我累死累活干一年最多也就这点钱！”

最先传出这支视频的是社区中的预备役版块，这主要是还没有成为佣兵的人交流经验的地方，也有不少佣兵团的人事负责人出没，专门负责挖人。

此时此刻，除了在帖子底下疯狂发泄着羡慕嫉妒恨的普通人之外，有不少其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里。

“去查一下这个人的信息，有可能的话找时机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拉到我们团里。”

“……”

*

“姐姐——”

从参赛区走出来之后，尤蒂一眼就看到了朝她用力挥舞双臂的乌迪斯。

因为同行者的光荣战绩，他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围观群众中觉得格外有面子。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目光不约而同地全部落在这个刚刚从裁判的帐篷里走出来的少女身上。

尤蒂毫不在意地走到乌迪斯跟前，将手中的盒子交到他手上。

“这是？”

“智能终端。我买了两个，这个是送你的。”

乌迪斯看了一眼尤蒂的左腕，发现那里果然已经戴上了一只银白色的手环，和她苍白的皮肤还有银白的头发十分相称，合适得几乎像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一样。

“擂、擂台怎么还卖这些啊？”

“不知道。反正早晚要用上的，既然这里有人卖，我就直接买了。”

“花、花、花了多少钱啊？”乌迪斯的心中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尤蒂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数了数，四张纸钞加两枚硬币：“还剩下四百零二，有三百是要还给老板的。”

乌迪斯紧紧抱着手中的纸盒，忽然有些欲哭无泪：怎么连这种地方都有推销员了？简直防不胜防！

如果去二手市场的话，两百左右就可以淘到能用的终端了。

不过原本身无分文的他们转眼有了一百多星币的余额，还有了新的终端，这已经足够值得庆贺了。

乌迪斯拉了拉尤蒂的手臂：“姐姐，你渴吗？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水吧？”

尤蒂正觉得喉咙有点干，身上也有些热，听到乌迪斯的建议，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钞。

乌迪斯把那张面值一百的星币退了回来，从尤蒂手中拿走了另外的两枚硬币：“买水的话这点就够啦。”

说着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离开了。

尤蒂看着那条背影，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手指轻轻地将剩下的纸钞攥在一起。

离开皇宫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陪伴她征战多年的莱瓦汀、从不离身的面具、用于通讯联系的便携终端，当然，也包括钱。

“运输公司不是慈善企业，没钱还想上船？你是脸皮太厚还是胆子太肥，又或者说——脑子有坑？”

在被帝国港口那个膀大腰圆的船夫拦下来之前，她对钱的重要性知之甚少。

这是因为她几乎没有接受过社会化训练和基本常识教育，也很少因为物质需求发过愁，更没有在需要亲手接触钱的场景中生活过。即使是早年在外流亡的那些日子，和钱有关的事情也有卡米卢斯在一手操持。

虽然无法登船，不过她还是在星港滞留了很久，毕竟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就在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幽灵一样徘徊在午夜的星港，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弄到足够离开帝国的钱时，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人忽然叫住了她，说可以免费送她离开帝国。

如果她稍微有一点社会经验，就应该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谓天下从来没有白搭的船。

她被肌肉猛男送上了一艘专门走私人口的货船。船票的价格就是她的“卖身钱”。

——这就是此前帝国之剑沦为炮灰的经过。

不过短短一天之内，她就经历了从炮灰到自由人，再从自由人到佣兵的身份变化。相比之下，过去十几年一直作为兵器存在的人生，的确显得有些乏味了。

尤蒂低头看了一眼左腕，插着佣兵证章的银白终端反射着阳光，看上去熠熠生辉。

那个擂台的工作人员说的一点也不错，这简直像是专门为她设计的款式一样，戴在她的手上，宛如浑然天成，比她在帝国时用的那只还要熨帖。

天衡的领袖亲自设计的吗……

她的脑中浮现出一张无表情的脸。

原来那个看上去一脸死板的德米安还会这一手？

不过，乌迪斯到底上哪去弄喝的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