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芯 第76章 苏醒

望乐只觉得身体格外的疲惫，眼皮沉重地仿佛有千钧的重量压在上面，让人睁不开，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意识却逐渐恢复，他缓缓睁开眼睛，又控制不住地合上，反复几次，他还是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熟悉环境，他下意识偏头看向旁边祈醒的床，床上没人。

祈醒怎么又起这么早？

想着，他再次闭上了眼睛，隐约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传来了很轻的一阵脚步声。他想睁眼看看是谁，可是他觉得好累，累到根本睁不开眼睛，连睡觉这个念头都没来得及产生，只是下意识地遵从身体的本能，让意识再次消散。

“还没醒吗？”

“是啊，都两天了。”

“唉，祈醒也唉……”

祈醒？祈醒……怎么了？

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望乐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听到了祈醒，他使劲睁开眼睛，下意识开口问道，“祈醒……”

刚说出两个字，他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甚至都不能说是发出了声音，嗓子像是被糊在了一起，只是做出了一个口型。

旁边站着的余然还是第一时间看到望乐睁开了眼睛，冲到望乐的床边，激动地大喊，“望乐，你醒了？”

刚刚和余然说话的吴敏也走了过来，也很高心，“太好了，望乐，你终于醒了，你是不知道，你们莲姨这两天有多着急，把店都关了……对了，我给你熬了汤，你等我一会儿啊。”

望乐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声音却还是哑得难听，“祈醒呢？他怎么了？”

“望乐，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

“祈醒怎么了？”望乐这一次直接哑着嗓子喊了出来。

余然叹了口气，低下头不敢看他，望乐刚醒来时只感觉到周身的疲惫，没感觉到任何疼痛，此刻看到余然的反应，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扯痛。

“说话！”

“你答应我你先别激动，莲姨也说你情绪不能激动……”

望乐直接把被子掀了起来，准备站起来。

“别别别，你躺下，我说！”余然赶忙拉住望乐，“祈醒在医院，他在别墅区被人袭击了后脑勺造成了比较严重的脑震荡，现在还没醒来。”

望乐有些哭笑不得，直接骂了出来，“你tm有病吧，这很难说吗？你也不至于把他形容得像……算了。”

“啊？我形容得怎么了？我还不是想着你们俩成天形影不离，怕你知道他还在昏迷，一冲动就直接冲出去了嘛，”余然继续顾自说着，“我是真服了祈醒了，他可能在别墅区就站不住了，还一直强撑着，那么多人愣是没看出来他不舒服，你被锁在那个地下室的时候，门一打开他什么措施都没做就直接冲了过去，又吸入了浓烟，还没把你抱出去就晕倒了”

随着余然的描述，望乐的记忆慢慢恢复，李如、巴那斯山、吸毒、浓烟……失去意识前的一切记忆都在脑海中播放着，包括祈醒那道逐渐离他远去的背影，那道紧闭的铁门，望乐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失落空虚裹挟着他，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见他，现在就想，立刻就想见到他。

“我没事了。”望乐说着就要起身。

“你去哪儿？”余然立刻把望乐按住，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虽然你醒了，但是还是静养几天比较好吧，况且祈醒也需要静养……”

望乐看着被余然抱着的胳膊，似乎颇为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去厕所。”

“哦。”余然讪讪地松开手。

脱离了余然的控制，望乐毫不犹豫地跑向了门口。

余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望乐已经开门冲了出去。

“望乐！望乐！”余然在后边大喊。

“诶诶诶，望乐，你去哪儿？”刚把汤端出来的吴敏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望乐像一阵风一样从面前跑过，手里的碗差点都没拿住。

望乐一来到医院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望小莲环抱着胳膊看着他，他有些心虚地低着头走了过去。

“醒了？”

“嗯……”望乐支吾着回答，突然又为了证明自己似的跳了跳，“莲姨，你看我真没事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了！你要有事还能站在这儿？你们可真是孝顺我，我早说什么来着，出了事滚出去，别跑到我面前碍眼！一个一个的出事嫌不够刺激了是吗？这回好啊，买一赠一，打包放送，挑战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赌我会不会把你们扔出去，你们……”望小莲骂着骂着声音越来越抖，终于说不下去了，眼睛已经红了。

望乐有些手足无措，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望小莲哭，小时候望小莲一个人带着他最艰难时候，他都没见过望小莲哭，他总以为眼前这个女人足够坚强，每一次闯祸惹事只要被骂一顿就没事了，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是自己一直忽视了莲姨的感受，她不是不会难过伤心，只是在他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一点脆弱，她要拼尽全力给足他所有的安全感，望乐感到内心一阵钝痛，试探着轻轻拥住了望小莲。

望小莲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平时说话也总是很强硬，但是此刻抱在怀里，感受到怀里的人还在克制地颤抖，望乐才知道自己一直看起来战无不胜的莲姨原来这么瘦弱，瘦小到他根本抱不住一样，她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坚强。

一瞬间，望乐的心疼达到了顶峰，不再试探，他紧紧抱住了望小莲，低下头靠在望小莲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莲姨，对不起，一直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望乐感受到怀里的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良久，望小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行了，放开。”

望乐闻言轻轻松开了怀抱，可怜巴巴地看向望小莲，活像一只怕惹主人生气的小狗狗，声音软软的，“莲姨，你不生气了？”

“你还怕我生气吗？”望小莲讽刺地反问。

望乐使劲地点了点头

望小莲对着望乐翻了个白眼，“我要真时时刻刻生你们的气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呸呸呸呸呸”望乐反应极大地喊道，“莲姨你快呸呸呸，不许你这么说！”

“我都还没怕，你倒是信这些东西……”

“不行不行，你快呸呸呸！”

“呸呸呸，行了吧！我这么倒霉，还得活着给你俩收拾烂摊子，离了我，我看你们俩明天就得露宿街头，冻死在路边。”

“嗯嗯嗯！”望乐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所以莲姨你会长命百岁，福寿绵长、寿比南山、万寿……”

“停停停！用不着你说这些场面话，说的我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怎么会，我的小莲姐姐是全世界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年轻，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漂亮，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貌比西子……”

望小莲没再理会望乐，翻了个白眼就往前走。

“莲姨，莲姨，你等等我嘛！”说着望乐也跟了上去，紧紧地挽着望小莲的胳膊，像小孩怕走丢一样，又像是依赖妈妈撒娇一样，虽然望乐的个子很高，这个姿势让两个人都很不舒服，但是两个人却都没说放开。

两个人来到病房门口，望小莲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望乐就看到了祈醒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他那么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像是一朵弱不禁风、无法触碰的白莲花。

望小莲：“祈醒虽然还没醒过来，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们两个少爷买饭，”

望乐看向望小莲，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行了，不用陪我，买个饭而已，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有，桌子上有一些即时的东西，你凑活垫一垫。一醒就跑过来，晕了两天，什么都没吃，饿不死你！”

望乐嘿嘿一笑，又顺势靠在望小莲的胳膊上蹭了蹭，“莲姨，你最好了。”

望小莲走出病房关好门，没有立刻离开，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两天前发生的事像梦魇一般还缠绕着她，当时的心情感受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

望小莲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心立刻提了起来，看到手机上的提醒，迅速点了进去，满屏剧烈起伏的红色曲线和数字提醒，像是一把刀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立刻拨通了望乐和祈醒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没时间考虑，她看向了手机上显示的定位，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材料，快步走出了黑暗的馆藏室。

她驱车直奔向定位的地点，一路上手机上的提示越来越紧急——望乐的状态越来越差！正当她心急如焚之时，张柏峰打来了电话。

“祈醒被人袭击，望乐吸入浓烟晕倒，祈醒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望乐你要过来接他吗？”

望小莲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反而让她的心更是揪在了一起，“不要动他，我马上就到。”

她赶到的时候，看到望乐满脸的痛苦，脸色是瘆人的青紫，张柏峰帮她把人抬上了车，她二话没说发动了汽车，停在了一旁的角落，从包里拿出试剂，尖锐的针头不带丝毫犹豫扎进了望乐的皮肤，望乐的表情慢慢平缓了下来，手机上的曲线也慢慢变得平缓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背上出的汗让衣服紧贴着身体，此刻变得格外的冰凉，一股寒意直窜上她的脊背。

她冷静下来，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一个总是清亮欢快的声音叫道：“喂，小莲！”

“能帮我过来照顾一下望乐吗？”她的声音里是无法掩去的疲惫。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十分钟后就到。”电话对面的人什么都没问，一口答应了下来。

—

“小莲，你怎么在这儿？”印象中那个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望小莲睁开眼，看到了吴敏和余然。

“我煲了汤，望乐那个小崽子，一醒过来就跑了，我刚把汤盛出来，只能带过来了，余警官送我过来的。”

余然站在旁边向病房里张望着。

“哦，余警官，麻烦你把汤拿进去吧，我们去买点饭。”

“要不我去吧。”余然说着还看着病房里边。

“没事，我们去就行，你过来是和他们交流案件情况的吧，别耽误时间了。”

余然没有再客套，点了点头，接过了保温盒，敲了敲房门。

一走进病房，余然就看到望乐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祈醒的手，一脸深情地看着闭着眼睛的祈醒，他进来，望乐只是朝他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无视了他，继续盯着祈醒的脸，简直像是要把人望穿。

余然不满地咳了两声，望乐像是没听到一样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望乐，你够了啊，你们现在是已经能彻底无视我了是吗？一点都不注意影响。”余然不爽道，“祈醒这不没事了吗？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你先把汤喝了吧，我刚才一进饭店，就满屋飘香，我闻着都饿了，肯定是煲了好久的汤，你别辜负人家吴女士的一片好心。”

望乐依然没有动作，余然已经盛好汤端到了望乐的面前，“哎呀，喝两口吧，别一会儿祈醒醒了，你又不吃饭饿晕了，我可不管你们演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只要你敢在我面前晕倒，那我就只能再演一次王子了，反正刚才也是我一来你就醒了……啧啧，望乐公主在余然王子的亲吻下慢慢醒来，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眼前的王子……”

“你敢！”正当余然沉醉其中，越说越离谱时，病床上传来了一个微弱但充满警告意味的声音，望乐看向祈醒，祈醒也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虽然很虚弱，但却是鲜活的，望乐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祈醒刚刚醒来，虽然状态不是很好，但看到了望乐眼中的泪水还是有一丝诧异。

“我去叫医生！”望乐说着要松手。

祈醒紧紧抓住望乐的手不让他离开。

余然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我去行了吧！”

余然一走出病房，望乐弯下身飞快地在祈醒的唇上撞了一下，动作很使劲，一点也不轻柔，甚至牙硌到嘴唇还有一点疼，好像只是通过这个动作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祈醒读懂了除这个动作以外望乐的强烈不安，他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人揪起来反复扭拧，疼得他抓狂，他还想顺着手上的力气将望乐拉过来，可是刚醒来，身体还在发软使不上劲，而余然和医生也已经进来了。

医生很快就检查完了，没有什么大事了，只是让最近静养，注意休息和饮食。

望小莲和吴敏也拿着饭回来了。

望小莲：“没什么事了就行，我和你吴阿姨就回去了。”

望乐：“你们不吃饭了吗？”

望小莲：“这两天为了看你们俩我们都被没吃什么好东西，医院的饭你们好好吃吧，我们得找一个高级餐厅好好补偿一下，你们俩好自为之。”

吴敏：“你们莲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这么恨，每回最心疼你俩了，这两天可是连班倒，一刻不停地围着你俩转，你们可别再让她这么操心了。”

“行了，你跟他们俩说这些干什么？他们俩我从来就没指望过，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

“莲姨，谢谢。”祈醒很郑重地对着望小莲说道。

望小莲一愣，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臭小子，别再让老娘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