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下的暴雨将天空冲刷得纤尘不染,火车站上方的天空月朗星稀,美丽非常。只是夜空下来来往往的人甚至没人想起来抬头看一眼。
时不时响起来的广播提醒,到处吆喝的小贩,拥挤的人群都为这里添了一层浮躁,带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嘈杂。
火车站似乎也和疲惫变成了一种固定搭配,不管是穿得西装革履,还是背着麻布口袋,来往的人脸上都尽显疲态。一时间,一直追求的某些平等似乎在这里得到了一种诡异的体现,每个人出现在这里似乎都不奇怪,没有人显得格格不入,或者说没有人有闲暇去关注除自己的车票以外的信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对于火车站,身份地位好像并没有界限得那样清晰,所有人都是路人,谁与谁都可能攀谈,只是有人离开,有人到来。
“帅哥,住宿吗?”
“有热水,有早餐。”
“免费上网,有空调。”
……
余然拉着行李箱刚刚走过来,一群四五十岁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纸牌,却又如商量般统一——都用十分随便的笔触写着住宿/XX晚,标注的价格之低让人忍不住咂舌。
离余然最近的是一个身着红色短款皮衣和碎花紧身裤的大妈,大妈腰间挎着一个已经磨损的黑色皮包,头上还戴着一顶并不搭配的白色鸭舌帽。
余然摆了摆手,正要往前走,大妈又说了一句,“有漂亮小妹,来玩玩吗?安全便宜……”
余然的脚步明显一顿,大妈眼中闪过精光,没有错过对方这一秒的犹豫,牢牢抓住机会,热情地揽过余然的肩膀,像是要邀人来家里吃饭般,“先来看看,满意就来,不满意就换。”说着大妈从斜挎包里抽出了一沓已经弯折的纸。
余然随意地翻了翻,点了点其中一张,“离这儿远吗?”
“不远不远,走两步再一拐就到了。”大妈喜上眉梢,更热络地拉过余然的肩膀要往前走。
余然顺着大妈往前走,大妈有些得意的回头对着刚才的一众同行笑了笑。不远处的人群中两个身影也朝着同样的方向跟了上去。
大妈轻车熟路地带着余然拐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不一会儿火车站喧闹的声音就被抛在了身后。隐匿在黑暗中的两个人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余然与大妈谈论的声音。
“你们这里的生意都是一起的吗?看你和刚才那些人还挺熟悉的。”
“嗐,都是‘同事’嘛,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帅哥,我也跟你透个实底儿,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别人家的环境条件我也是知道的,真不咋地,你选我们家真是选对了,火车站这一片,我们家服务绝对是最好的,啧,”大妈似乎转过头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小姑娘也是最好的,你肯定喜欢。”
“到了再说吧,”余然笑了笑,“火车站附近的旅馆都在这一片?”
“大部分都离火车站不远,再远了也没人愿意住了啊!”大妈似乎是害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又强调道,“帅哥,你就放心吧,30块钱,我们家绝对是服务最好的,你肯定住得高兴,你不信去问问,这个条件现在谁还卖这么便宜?我们也是生意差才卖这个价钱,以前都要买120、130元一晚的。”
余然没有回答,没安静一会儿,大妈又说道:“我们家今天已经入住好多人了,刚才还有一个小伙子也是我带着去的……这都很正常,你一会就享受享受,这出门在外的也累不是,好好放松放松。”说着对着余然又眨巴眨巴了眼睛。
不多时,大妈停在了一栋老旧居民楼前,喧闹声再次不绝于耳,居民楼的旁边挨着一家烧烤店,店外边横七竖八地摆了好几桌,啤酒瓶、各种垃圾扔得到处都是,一个男人光着膀子,红着脸,还扯着脖子吼着。
大妈笑嘻嘻地指了指居民楼的入口,“就这儿了。”
入口处挂着一个纸牌,同样用黑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二楼住宿。余然跟着女人消失在了居民楼的入口。
祈醒和望乐在黑暗中站了不到十分钟,就接到了余然的视频通话请求。
一接通,余然的一张黑脸出现在了屏幕前,下一秒,他将镜头反转对准了房间,一架简易单人床贴着墙放着,墙上的墙皮已经脱落了大半,床上铺着的蓝色格子布床单在积年累月的努力下形成了自然而然的黑黄色渐变,只是看着好像都能闻到整个房间里散发出来的一股若隐若现的霉臭味。
镜头一转,墙上挂着半个老化泛黄的空调,另一半穿过墙上凿的大洞属于另一个房间,空调上的某兄弟品牌标识此刻显得格外“应景”。突然,传来一声余然的惊呼,镜头再次反转,余然的头发白花花一片,一块墙皮扎扎实实地砸在他的头上,他皮笑肉不笑一脸无语地看着手机,剩下的小块墙皮还在继续扑簌簌往他身上落,他正要发作,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余然立刻正色了起来,低头拍掉身上的墙皮,嘴里问着,“谁啊?”
一个娇软、捏着嗓子的女声叫着:“哥哥~是我。”
余然将手机放在隐蔽的位置,离开前做出了一个口型:快来,救我!
手机放置的位置能将房间看个大概,余然走到木门前,将锁打开,其实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插销。
门刚一拉开,一个身着艳俗的女人像没骨头般扑了上来,嘴边还叫着哥哥。
望乐在这边似乎听到祈醒舒了口气,看过去的时候,祈醒若无其事地点了点手机,对着他点了点头。
—
两小时前。
余然:“可是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错综复杂,大部分都不正规,有一些就是老旧居民楼改的,恨不得有个床就拉人来住,连个招牌都没有,别说找个小姑娘了,就是要找全附近有哪些小旅馆都费劲。”
祈醒:“就是因为这些旅馆盘根错节,才更好处理。这些旅馆都在火车站附近,做的都是违规的生意,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既是竞争关系也相互依存,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抓到其中一家的把柄,稍加利用,为了自保或是填补自己内心的不平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其他同行,有的放矢,就算是一家一家地找也不会太难,更何况,陆丽丽现在是惊弓之鸟,知道警察就在附近,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余然:“那我这就联系张队加派人手……”
“别!”望乐再次拦下了余然拿起来的手机,“现在不知道市局那边情况究竟怎么样,告诉张队难保不会横生枝节,而且既然表面上是为了查处这些违规宾馆,我觉得刘警官来做更合适,一方面不会刺激到在市局的眼线,另一方面混淆陆丽丽的视听,让她误以为警察的出现只是偶然。但是应该以什么把柄出警呢?突击检查会不会太刻意了?”
余然:“这个简单,只要找个人假扮住客深入敌营,随随便便就能查出一堆违法违规。我们之前也查过,他们这种开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拉人住宿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想赚的是横财。他们也不是什么客人都拉,主要偏好单身男性,一般都是先用低廉的价格骗人过去,再强行提供一些‘特殊服务’,以此敲诈勒索,一般人出门在外,不想生事、着急离开,就只能吃个闷亏,不过,我们谁去?”
“我去吧。”望乐一口应承了下来。
“不行!”祈醒反对得很坚决,几乎是一瞬间脸也跟着沉了下来,像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望乐:“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望乐的错觉,他问完这句话感觉祈醒的脸更黑了。
祈醒:“形象不好,会惹人注意,而且陆丽丽见过你,如果去的恰好就是她住的那家店,会暴露。”
余然想了想也跟着附和,“也是,望乐你在人群里太扎眼了,像个离家出走的少爷,那些人肯定不想给自己惹事,那祈醒你去吧。”
祈醒没回答,眼神很是轻蔑地瞥向余然,身上的寒意更甚,“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被骗吗?”
余然真的认真地上下打量了祈醒一番,缩了缩肩膀,又摇了摇头,“啧啧,确实,就你那个别人欠你八百万样子,还以为你找人寻仇呢,狗见了都得摇摇头,人家见到你躲你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拉你住宿……”
望乐没忍住笑出了声。
余然一脸狐疑,“望乐,你笑什么?”
“没什么,”望乐死死地咬着自己嘴唇,可是冲破的笑意根本挡不住,憋得他满脸通红,嘴唇也在颤抖,“你形容得挺贴切的。”
得到望乐的肯定,余然有些得瑟,挺起胸膛挑衅地看了一眼祈醒,祈醒连看都没看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余警官了。”
这句话余然更是受用,摆摆手,“没问题。”
“那我……去……联系……刘警官了。”望乐还在憋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完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祈醒跟着望乐走到一边,留余然一个人还沉浸在“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使命感中。
望乐拐到了另一边的巷口,终于能够扶着墙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祈醒叹了口气,轻柔地为望乐顺着背,“情绪别太激动了。”话虽是这么说,但祈醒似是也被望乐感染了,眼角眉梢也染着一层温柔的笑意。
“哈哈哈,祈醒,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歹毒,余然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哈哈哈哈哈……”
“愿者上钩而已,不过……”祈醒突然凑近望乐的耳朵,带来一阵酥痒战栗,“形容得很贴切?”
望乐感觉腰间一软,瞬间笑不出来了,立刻转身逃似地和祈醒拉开了距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我给刘警官打电话。”
祈醒看着望乐落荒而逃的样子加深了眼中的笑意。
两个人回到余然身边,望乐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对余然说道:“我已经和刘警官联系过了,他会和火车站联系,如果陆丽丽出现就把人扣下,他们也会事先在火车站旁边守着,接到我们的消息就立刻出警。”
余然皱着眉不像刚才那么高兴,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郁闷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感觉不太对啊,你形象不好,祈醒不会被人骗,合着就我就又丑又蠢活该被人骗呗?”
望乐刚刚控制好的笑意再次汹涌而来,祈醒轻哼了一声,“总结得还挺到位。”
“什么?”余然没听清。
“没什么,”望乐飞快地答道,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狠狠地抓了一把祈醒的手,祈醒没再开口刺激余然,望乐则把能想到的悲伤的事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牵起的嘴角,“我们快点走吧,还得好好伪装伪装,成败在此一举,你是全市局的希望,都靠你了!”
—
刘不难的动作很快,不过半分钟,警笛声就回荡在整个巷子里。
刘不难一下车就带着人冲进了二楼,不一会儿,余然哭丧着脸走了下来,想扑到望乐身上,祈醒面无表情地将望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余然翻了个白眼,哭诉道:“望乐,你是不知道,我的身心都受到了莫大的摧残。那个女人冲进来就要扒我的衣服,还要亲我,”余然说着紧紧地用手护着胸,“要不是我坚贞不屈……结果那个女人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个壮汉拿着一块砖就冲进来了,说我睡他的老婆……幸好刘警官来得及时,不然我就动手……望乐你在看什么?”
望乐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我好像看到陆丽丽了。”望乐说完就朝着那个方向飞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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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的人不算少,望乐不敢轻易提速,维持着正常的速度追着前边衣着单薄的女孩,但还是没一会儿就和女孩拉近了距离,望乐已经能够确定前边的人就是陆丽丽。
感受到有人在追她,陆丽丽更是不顾一切地拼命往前跑,寒风凌冽,一只鞋在奔跑中甩了出去,但她根本无暇顾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跑,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里,身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陆丽丽,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陆丽丽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双眼睛,像一汪清澈纯净、不掺一丝浑浊恶意的潭水。她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被一丝一丝地从身体抽离 ,她跑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慢慢地停了下来,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望乐看到陆丽丽终于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来到她身边就听到了女孩委屈的呜咽。
望乐打开手机手电筒,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说道:“先把鞋穿上吧。”
陆丽丽看到望乐递过来她掉下的那一只鞋,小声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望乐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女孩,顺便将外套也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蹲了下来,轻柔地为女孩穿上鞋,并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才站起身对她露出一个明媚好看的笑容,似乎为这个漆黑阴冷的巷子点了一盏归家的暖灯,“别怕,都过去了。”
眼前男孩的笑容似乎真有治愈人心的作用,陆丽丽停下了哭泣。
“受伤了吗?还可以走吗?”
陆丽丽看着望乐愣愣地点了点头,望乐伸出握着拳的胳膊,她伸出手扶着他的胳膊,就感受到对方微微用力,一下子将她带离了冰冷的地面。
—
市局
审讯室里,陆丽丽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水,肩膀微微耸动着,眼泪无声地流着。
她感觉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也就该回到冷酷的现实中了……只是身上披着的外套传来的温度还让她有些贪恋那份短暂的温柔。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把陆丽丽吓了一跳,她浑身一抖,手里握着的水洒出去了大半,再次低下头,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想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结果换来了更加癫狂的抖动,杯子里的水全都洒了出去。
她想道歉,可是张开嘴只能发出“dedede……”的声音。
望乐站在监控室里,看着不断颤抖的女孩,再次叹了口气。
祈醒轻轻握住望乐的手捏了捏,望乐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监控室的门被打开了,余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氛围,撇了撇嘴,又翻了个白眼,才说道,“张队让我告诉你们,我们已经和安市警方取得了联系,已经把陆丽丽的家人保护起来了,张队让望乐一个人去和陆丽丽谈谈,那个小姑娘比较信任你,他会提交相关申请。”
审讯室的门被再次打开,和之前望乐在监控室每一次看到的都一样,陆丽丽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看向门口。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已经有些影响视物,她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牙齿不受控制地紧紧咬住了下嘴唇,眼泪再次盈满了眼眶。
望乐将新接的热水递给陆丽丽,陆丽丽并没有抗拒,小心地接了过去。
望乐:“你放心,我们已经和安市警方取得了联系,你的家人现在都很安全。”
内心最后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陆丽丽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彻底崩塌,她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面对眼前这个有着清澈眼眸、美好笑容的男孩,在这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男孩面前她没来由的再次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好像只要面对他,一切都没有那么可怕了,即使她说了谎,即使她犯了错,即使她活得再卑微,她都无需担心,因为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因为她知道她能够得到对方的温柔和尊重,所有的所有都会化解在对方的笑容里。
望乐没有催促女孩,安静地陪在陆丽丽身边让她释放自己的情绪。
“是李……如!是李如!”陆丽丽突然大喊道,尤其是第二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望乐很惊讶,“李如?那个导演李如?”
陆丽丽早已泪流满面,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望乐的一只手,“对!就是那个导演。就是他找人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我的家人就会死。”
说完,望乐感受到握着她的那双脱离热水的手再次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温度也在迅速降低,望乐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恐慌,他讨厌这种感觉,他不希望这双手的温度降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出了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那双逐渐冰冷的手,希望能够将温度留存下来。
陆丽丽没有发现望乐的异常,被包裹的手逐渐回温,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望乐回过神,看到陆丽丽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拿起旁边的热水再次递给陆丽丽,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来,“别怕,这里是市局,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受到伤害的,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丽丽深呼吸了几次,说道:“我上次说一个月前,我和另一个服务员端酒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个男人抓着小曼进了一间包间,我们不敢管,但其实那天因为包间的客人又临时要了一瓶酒,我又返回去去取,回去的时候我刻意留意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包间,那个包间关着门,反而是对面有一间房间的门半开着,里面传出来了小曼的叫声……”陆丽丽的声音又有些抖,她看了一眼望乐,望乐眼神依旧那样澄澈,她仿佛得到了鼓励,接着说,“我……走近就看到她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在那个……,我当时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门就被立刻关上了,但是从刚才的包间里又跑出来了和小曼起争执的那个男人,他捂着头,嘴里还在骂脏话……我那天留意了那个和小曼吵架的男人,他刚出去就被赶走了。在酒吧被赶出去这种事经常发生,我本来没当回事,但是就在几天前,有个人……”
陆丽丽的眼中再次充满了恐惧,那一天发生的事于她是再也不愿记起的恐怖回忆。
望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没关系,不用逼自己,可怕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听到了望乐的声音,陆丽丽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我可以说。那天晚上下大雨,我们提前下了班,我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从黑暗里冲出来了一个人,他捂着我的嘴把我拖到旁边的巷子里,然后我觉得肩膀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周围的空间很小,我感觉头很晕,突然从背后伸出来了一只手掰开我的嘴给我喂了什么东西,我不记得是什么了,然后我就觉得头越来越晕,很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整个房间似乎都在旋转,我的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电视,上面有我妈妈和我弟弟,我妈每天都会带着我弟弟出摊,上面放的就是我妈妈带着我的弟弟骑三轮车出摊的视频,有一辆开得很快的车撞倒了他们,连人带车都翻了,我们家的小吃摊倒在马路中间,各种食材被洒了一地,而那辆车跑了……可是我前一天给我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跟我说她的摊子是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孩子撞倒的……我害怕极了,然后我的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男声,他说‘如果想要自己的家人没事的话就乖乖听话。’我使劲地点头,紧接着面前又放了另一段视频,视频上就是那天晚上的场景……小曼被按在地上,一个男人趴在她的身上,视频上我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就是李如!”
陆丽丽又深呼吸了几次,“背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他知道我那天看到了,也知道我曾经帮小曼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当时其实已经不记得那个电话了,但是他说如果不想自己的家人出事,就要牢牢地记住那天我把小曼送到了行招大厦。我感觉有一把刀拍了拍我的脸,他又说‘我相信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说了不该说的,你的弟弟和妈妈就会替你接受惩罚。’然后背后那双手又给我喂了什么东西,我感觉有人对我拳打脚踢,但我醒来的时候还躺在那个的巷子里,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过得很紧张,我不敢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家人会出事,我知道那个人给我看那个,肯定是因为有人会来打听小曼的事,我就一直在心里不断地重复他留给我的信息,每天给家人打电话,直到昨天,警察来到了酒吧,我知道那个人说的肯定就是这件事,我很害怕,但我还是按照自己在心里无数次背的那样说了出来。”陆丽丽勉力说完这一切,泪水再次糊了一脸,但她长舒了一口气。
望乐:“那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那笔钱?怎么拿到的?”
“警察走后没过多久,经理就说我们可以下班了,我怕室友看出异常,一直在外边待到晚上才回去,我一回去就看到行李箱里满满当当地塞得都是钱,我放在里边的衣服都被扔在床上,因为拉着床帘,我的室友没发现,我当时害怕极了,但我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晚上的时候,我收到了开除短信,我害怕那些人会灭口,也害怕警察会发现我撒谎,所以就想赶快离开,但是我到了火车站才想起来自己带着这么多钱一定会被发现,于是我就住在了火车站旁边的小旅馆里,想着可以随时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