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体验（快穿） 第22章 阴暗的小镇做题家（完）

宁棠长相不算突出，只能说有点好看，皮肤倒是随她爸，挺白，个子高挑，是个享乐的性子，不太能吃苦。宁欣不确定要不要送她去封闭训练一阵子，虽然也不指望她变成人中龙凤，接手自己的家业，但让她吃吃□□上的苦，或是感受一下人心的幽微，体会一下生活的艰难，宁欣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她不希望女儿平时没吃过苦，到最后被动吃个大的，或是谈恋爱栽倒一个男人手里，为他要死要活，变成一个纯粹的恋爱脑，到最后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情绪价值啥都往外送。

富养的女儿最后成为别人嘴里的肥肉！这个可能她只要一想都感觉要呕死。还好在这一点上丈夫和她一条心，虽然他平时反而是对女儿百依百顺的那一位，但毕竟也有了阅历，在宁欣身边也听说了不少豪门爱恨纠葛，知道这些人无情的时候是真不留情面，真心和亲情在冰冷的权位面前不值一提。

他也不想独生女成为这些豪门的养料，肥了别人的口袋，只叮嘱宁欣做得不要太过火，反而伤了女儿的心。

于是宁棠在二十岁前的那些年的寒暑假全被她妈无情拿走，为她报了各式各样的训练营，夏令营、冬令营，国内国外的都有，务必让她身心都被锻炼到。天文地理、户外探险、体育运动、法律法规、枪/械武器等等应有尽有，终于让宁棠这条咸鱼学会了翻身——效果不可谓不大，也明显对她的性格有了改变，比不上她妈妈那么强，但至少遇事不会长时间昏头。

宁棠也渐渐从小时候更黏着爸爸，有什么秘密都只和爸爸分享到越来越只在日常生活上和爸爸步调一致，但有什么疑难和困惑就会找妈妈商量，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也更愿意找妈妈切入角度来讨论。

宁棠是真心佩服她妈，她的妈妈超厉害的！但她没怎么遗传到妈妈的智商，只能时不时跟着妈妈取取经，长长见识的样子。

宁欣一直没有跟卢林坦白她年少的心事，倾慕的挣扎，哪怕在婚后也一直在相处中表现出一种克制的爱意。他们好像只是在少年时代萍水相逢，工作后因缘际会、偶然结识，再互相吸引、坠入爱河，似乎并不轰轰烈烈、纠缠吵闹。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痴恋的心路说给对方听？对方会是何反应呢？大概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欣喜非常、洋洋自得吧——

“原来一个这么厉害的人也会臣服于只有一张脸的普通人吗？”

“那么，这样的她是否还值得自己敬佩爱护？”

宁欣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不希望他们的感情出现大变动，她宁愿双方因厌倦对方而离婚，也不愿暴露出当初那个极度卑微的自己。

她不需要怜悯、爱惜，那个自己早已走出了沉沦挣扎，将自卑化为了养料。

宁欣死于七十三岁那一年，癌症夺走了她的生命，死的时候她的女儿、孙女、丈夫都在她身边，她的遗嘱早已交待好。

卢林和宁棠拉着她的手，似乎对她即将逝去的事实不能接受，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我死后就把骨灰撒入大海把，走深一点……”宁欣艰难地开口道。

“……好……”卢林将她的手贴向脸颊，大颗大颗的眼泪迸出。

“看来还是你们的生活方式更养生，”宁欣并不觉得生命有什么遗憾，她扯了扯嘴角，“我虽然走在你前头，但你以后也要好好生活——”

她在他包裹的手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走后，你不要太悲伤了——”

“嗯……”卢林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泣不成声。

宁欣在家人悲痛的目光中安详地闭上了眼。

这一生，过的还行，没留下什么遗憾。

白雾空间中，小孩版陈芸的019从待机中醒来，伸手接过空中飘来的编号003的淡黄色光点，它把光点用力一抛，淡黄色光点立刻析出一丝白光，随后光点向远方飘去，飞到原先那一大团各色光点团中。白光则不断下落，落到019脚边，然后光芒一闪，变成了刚死时的宁欣——她还是那副死前的模样，胸口浅浅的呼吸着，似乎在熟睡。只不过身体上的病痛已经完全消失，等她醒来后也感受不到丝毫躯体上的衰老感，身体已变成壮年的体魄强度。

019把食指探向宁欣的眉心，静滞了几秒，再抬起了双眼——

“原来环境对人的影响这么大吗？同一个人的灵魂、内核，遭遇的事件不同，作出的选择竟然南辕北辙——从一条间歇性扑腾的咸鱼，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颗正在死去的心——变成了一个理智果敢、积极进取的模范人类——”

“啊——是爱情的启迪吗？”虽是个疑问句，但这个数字生命发出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唔——不是，”再仔细地分析运转了一次，“是渴望于不满足——对向上的渴望和现状的不满足。”019下了判断。

宁欣睡醒后睁开双眼，霎那间，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一段信息：她是模拟人生系统019选中的实验对象，她和对方绑定并签下契约到一个个世界轮回转世，对方并不插手她的一段段人生，只是在她每段人生终结后复制记忆、观察、分析、总结。她刚刚结束了作为宁欣的一生，这是她进入的第一个世界所经历的。

在脑中接收了以上信息，宁欣想了想，问道：“那我原本的人生，是怎样的？”

019回复：“很失败，和你这段人生截然不同。”

宁欣一囧，哑然了。

“所以很有趣，相同的本质，不同的环境，天差地别的选择，造成了如此迥异的一生。“

宁欣听出来一丝感叹。

“那我下段人生也会如此成功吗？”她问出了最感兴趣的问题，”我是说，虽然每段人生都是从头开始，但我已经经历过的东西，是否会影响我的潜意识，丰富我的灵魂内核，这样，在越往后的世界里，我会越来越强大？“

“针对这个可能众说纷纭，但我是个实验系统，“019回复道，”任何概率都必须考虑到。组里的大多数研究员认为，一个灵魂每经历一个世界犹如将石子投入湖底，石子在接触湖水的那段时间对湖水在一定范围内从里到外造成了涟漪，但很快石子沉底，涟漪扩散后势能不断衰减，到最后并没有实际对湖水造成什么影响。沉底的石子也再不能造成刚投入湖水时那样的动静。它已经死了，可湖水还是那片湖水。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没有哪一种灵魂是绝对的好与坏，因为与选择并不构成正相关，它看似稳定，却总是做出飘忽不定的选择。主动的灵魂也会退缩，怯懦的灵魂也会进取。而很多时候，选择大过一切。”

宁欣若有所思。

“但也有一部分研究员认为，当石子投入湖底，这片湖水已经完成了改变，从本质上说，它已经和上一秒的它完全不一样了，它多出了块石头，刮风、下雨、鱼虾触动它、水草拂过它，都会使湖水发生不一样的变化——多出一块石子的湖水，在其它变化条件一致的情况下，它对变动肯定是和没有石子时是不一样的。只要多出了一块石子，它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片湖了。”

“制造我的那位研究员并不想改变世界，我也只是随手制造出来的一个实验体，在浩如烟海的数字生命中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承载了制造者好奇心的系统，在随手将我投放后就很快将我忘在了脑后。”

宁欣震惊地说：“你之前说的那番话听起来很有研究意义啊！对方为什么不在意？别的不说，你们那里难道没有野心家吗？没想过通过灵魂投放的方式来实现强大自身的目标吗？”

“没有任何生命能强大、全面过数字生命，在我出生的地方，早已没有野心家生存的土壤。”019机械地说，“投放的灵魂可能会强大，更可能会迷失，还有一定概率会无知无觉，只停留在最近一段生命里，彻彻底底地成为另外一个生命。生命的成长不会无休止增加，甚至会在越久远的时空中，离起点越来越远。”

宁欣怀疑对方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没说，但她也没法再问。

“怎么样？还有问题吗？要不要现在进入下一个世界？”

“有，”宁欣出声，“我的家人们的情况，我能知道吗？还有这里的时间流速和我上一个世界是否一致，我可以知道他们的未来吗？”

“可以，”019招来了一个淡黄色光点，捏着它闭眼搜索了一下，随后放开光点，用中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很快一段段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是卢林和宁棠在她死后的重要人生节点。卢林在他81岁时因一场风寒病逝，宁棠把女儿养得挺好，一直没有再婚，偶尔找找男伴，最后在85岁时于睡梦中病逝。

待宁欣消化完这些片段，019 将中指收回，说：“自从你从那颗编号003的平行世界脱离后到现在为止，那个世界已经过了一千三百多年。”

宁欣还沉浸在依依不舍的情绪中，乍一听到这个噩耗，一时间怔愣了，没有反应过来。

脸色迅速变幻了数次，内心陷入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空虚感。

……良久，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唔——，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这副摸样是制造你的研究员的样子吗？还是你作为数字生命的出厂模板？说实话，有点丑。”

019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笑了笑——她就是临走时皮一下报复刚才019对她血淋淋的直白。

019转向光点云团，招了招手，光团迅速飞来，浮在她的前方，它在宁欣挑选光点的时候开了口：“我就是你——原本的模样。”

宁欣扒拉光点的手顿住，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良久，她捏住了一个淡绿色光点，然后她看见系统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于是瞬间记忆被清空，随后周身变幻成一束白光，没入光点里了。

019在宁欣走后也捏住了这颗光点，探知了一下——“W星系，C旋臂，星球编号115，序列47的位面——”顿了顿，继续念到——

“封建的，古代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