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宁欣有些意外,卢林作为一个很受女生欢迎的帅哥,卑微感是几乎不会出现在许妙妙和王宛身上的,甚至如果宁欣只有脸或者只有钱或者只有能力胜过他,卢林大概也不会对她产生卑微感。
奈何现在她有钱有能力,连以前是缺点的脸蛋,如今也随着年龄和阅历变得好看了起来,起码是符合大众审美的。
这么说来,她是从各方面来说碾压性地压倒对方。
得出这个结论的她五味杂陈,总体来说,这情绪还不坏。她想了想,开口道:“你不必觉得愧疚,我们谈恋爱只在当下,当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纠结过去又不能改变什么,我知道你以前谈过两段很认真的恋爱,你知道我以前一心求学,现在的我和你,都是各自的集合,在当下有了交集,交集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旧日的集合呢?享受交集就好了,交集外的元素和正在关联的我们并没有关系。”
这番话充满了数学的云里雾里,好在大体意思能够理解,卢林回以一个感动的神情,回道:“欣欣,有没有人夸过你,你人真的很好。”
“没有。”她老实回道。
“哈哈哈……”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爽朗的笑声,似是被她的反应乐到了,笑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去机场——”
云南之行他们玩得很开心,回来后宁欣似乎发现,对方好像越来越黏她了。
卢林倒也不是整天想和她过二人世界,他是知道宁欣的工作量的,作为公司老板,宁欣每天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决策、管理,有时还要亲手处理一些数据,部分机密性的资料更是只能她一人经手。而卢林再是想混日子也还是个社畜,有时也得加班的。但他把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给了宁欣……宁欣有空就过二人世界去,到处约会;宁欣没空他就买些吃的喝的还有小礼品啥的送到她办公室……这段时间以来,宁欣公司都眼熟了这位总裁男友,连摸鱼八卦都要捎带一嘴。
四月的某一天,宁欣从公司回到家,发现快九点了,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在看电视,爸爸还没回来。“爸爸呢?”她穿上拖鞋,随口问了一句。
“出去打牌了。”妈妈回道。
“打牌?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他这段时间老是出门打牌,闲在家里没事做,我让他出门走走,他走一阵子就又溜过去打牌了——喏,就在小区的小卖部里,卖江苏炒货那家。”
宁欣恍然,惊觉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工司上,其余精力全在谈恋爱,自己每天早出晚归的,竟然没有察觉到父母也有休闲需求——他们那些上一辈的人辛劳惯了,不得闲,何况父母先前一直在开店,更是习惯了忙碌的节奏,让他们一下子闲下来,看电视玩手机到处闲逛,终究消耗不了这旺盛的生命力。
大城市的生活,对普通乡镇的小老百姓而言,属实很无聊。
她心中蔓延起了对父母的愧疚,单纯地把他们从镇上接过来,安置在城市,似乎做得过于浅薄了,她还没法分出更多时间来陪伴父母。再给他们盘下一间店铺重拾老本行?可父母年纪也大了,起早贪黑地赚这些辛苦钱她也不忍心。
心下于是有了计较,坐在妈妈身边商量道:“我毕竟身价不一样了,是时候再换套房子了。我打算买套别墅,价钱不是问题,正好考虑考虑你和爸爸的想法,怎么样,你和爸爸对别墅的位置、房型、面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到市面上去找一找,买现房。”
妈妈惊得赶紧调低电视音量,大声问:“什么?你要买别墅?”宁欣点点头,说道:“其实早就该买了,只是现在的房子地段好,住的还行,就一直拖着。”
妈妈有些紧张地问:“可是别墅那价钱可太贵了,还有每月的物业费也是天价,你的公司还是得有现金流,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得留着以后扩大规模。”
“公司哪能一直扩大规模呢?”宁欣笑道,“这些年来生意一直还不错,当地也没有什么公司来竞争,放心,这钱我额外留着呢!”
“可是——”妈妈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支支吾吾的,当父母的总想为儿女省钱。
“别可是了,我现在什么身家?若还不住上大别墅,客户还以为我的公司不行了呢!”
听完这句话,妈妈立马不乐意了:“买!那就买!人靠衣装,确实应该买套别墅配我女儿!”
见事情搞定了,她对妈妈说:“那你和爸爸这些天好好想想别墅要有什么功能,到时候再告诉我,我到市面上寻寻。“
妈妈喜滋滋地应了,正要打电话给宁父告知他这个好消息,被她一把按住:“妈,先不急,等爸爸回来再说,电话里不好交待。“
妈妈想了想,觉得女儿说得对,索性丢下手机和她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别墅的要求来,说完又立马否定,连声道这不好那不好,显然已经陷入到纠结中了。
她让妈妈别打电话是因为爸爸身边有牌友,这种显财又**的事情不好让旁人知道。
别管妈妈对别墅有什么要求,宁欣是一定要有大花园的,还要有相应的娱乐区,说到底,爸爸因无聊而沉迷打牌,妈妈不也因无聊而只能看电视剧打发时间吗?那么要买的别墅一定要自带花园,最好要大一些,到时妈妈想种菜啥的总比无聊看电视强,至于说如果把父母的要求都满足下来,那价格必定相当美丽了。但如果能让父母开心一点,多出来的那部分钱也不算什么。
接下了几天时间父母果然时不时地就要互相交流别墅的话题,有时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一个要求别墅要有地下室,好当仓库用,另一个说不行,地下室容易进水,进水后非常难请理。一个要求别墅是平顶,这样好晒衣服,人也能在上面玩耍,另一个说平顶不好排水,顶层容易老化,也容易让顶层房屋渗水,要斜顶才行,好排水……等等不一而足。宁欣也任他们争吵,只是把市面上本地别墅现房户型图都打印出来放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行筛选。至于她自己,在一些和客户们的来往中,也会询问对方所住的别墅的优缺点,并参详比对,这可是第一手消息,对方身家丰厚,对别墅的居住体验、建造用料等等都有心得,乃至一些内幕消息也一清二楚。宁欣听完后大呼受教,2个月下来,赶觉自己都成了半个建房专家。
最终父母商量出了几套中意的房型,宁欣接过来一看,指尖点了点餐桌,仔细询问了他们的选择标准,等他们吵吵闹闹地把要求说完,宁欣从专业角度把这些房子的优缺点都说了一遍,包括一些建造内幕。
宁父宁母听完,纷纷咂舌,觉得自己花这么多钱买房子,怎么房子还或多或少地都有一些问题,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又说房子还得仔细挑挑,从挑剩下的房子中再筛选一些。
她制止了他们的打算,说道:“我从我的一些老板客户那里得到了消息,说真正好的地段上的好房基本不会对外流通,也有了渠道可以买到各方面都上好的别墅。我目前有几处地点都可以前去观看,不是你们挑的那几处房型,但基本符合你们的选择标准,我这几天约个时间,带你们一起去现场看看,再决定买哪套……“
宁父宁母听后大喜,觉得那些内部流通的房子一定不错。
看房那天她给父母换上了新装,还请造型师为他们好好打理了一番。三人容光焕发地赶去一个个现场,里里外外地把房子看了好几遍……最终一致决定买下那套江南绿岸的别墅,离市中心很近,十几年的房龄,户主是大老板,不在这里住,所以是清水房,整套房子有四百多平,有超大入户花园,含地下室共四层,斜顶,建筑材料用得很扎实,绿化好、环境优美,在山脚下,靠河,视野里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小区里自带高端娱乐场所,总价一千四百万。
房价还是偏高,这两年虽然下降了一些,但基本只给人心理安慰。考虑到这一处本来就是高档别墅,她淡定地办好一切过户手续,打款签字一项不落。让肉疼于价格的宁父宁母不由怀疑是不是公司确实是赚到了不少钱,才能让女儿眉都不皱地果断买下了房。
房子都买了,再心疼价格也没什么用,二人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从两张苦瓜脸变成了欢笑脸,已经完全沉浸在买了新房的喜悦中了。
别墅是在宁欣名下,很快卢林也从宁欣口中得知她刚买了套别墅,并为她高兴,认为她早该买了,原本住的地方实在不符合她做为老板的格调,然后开玩笑地说:“这下我坐实了小白脸的称号了。“
“你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宁欣摇摇他们拉着的手。
“怎么说呢,都谈了这么久了,”卢林面上浮现出一丝羞意,“身边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他说的身边人也包括前死党云浩翔,在他和宁欣谈恋爱之前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得知他们谈恋爱之后云浩翔虽然也释然了,但终究还是和卢林渐行渐远,成了普通朋友。
宁欣并没有很在意这些流言,对卢林的反应也不太紧张。
“别人爱说就随他去,你的经济条件也不差,我们认认真真地谈恋爱,关他人什么事呢?”宁欣看着他,轻声道。
“嗯——你说得对。”卢林笑道,俯身亲了女朋友一口,回身,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女朋友,宁欣笑出声,向前亲了男朋友的脸蛋。
两人都乐不可支,然后不约而同地摇着交握的双手大步向前走……
转眼间,宁欣的恋情已经持续两年多了,当初也没想到他们能谈这么久,仿佛还能够无休止地谈下去似的,这期间虽然也不尽是甜蜜,也有争执的冷战,但一般很快就会和解,两人都能思考自己的不足,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觉得主动低头是屈辱的做法。
或许是年龄到了,或许是觉得水到渠成,在宁欣三十二岁的生日会上,卢林从兜中掏出了钻戒,正式向她求婚。
宁欣眨巴了一下眼睛,雾气迅速弥漫眼眶,心中涌现一股极为强烈的酸涩感,看起来十分感动的样子——
正当卢林忐忑的心稍定,心想“成了”的时候,却看到眼前的女孩抬手抹了抹眼泪——“这,这太突然了,对不起,我需要考虑一下。”
卢林在失望过后又迅速涌起希望——“对,结婚是人生大事,确实应该考虑清楚,我等你的回复,欣欣。”
卢林以为宁欣不会让自己等太久,没想到一周过去了,她还没有给自己答复,而这一周时间,他们也没有见过面。
他立马生出了危机感,心里越想越不对味,心想怕不是宁欣腻了想和自己分手,或是被自己的求婚举动吓到了,认为自己不符合她的结婚对象标准,所以犹豫不决,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对他。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大大的不妙啊!他立马打电话给宁欣要求见上一面,在她推脱说有事来不了后,果断说出想见面聊聊结婚的事——
宁欣见实在推脱不掉,对方又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只能答应准时赴约。
“我没想到你会求婚,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结婚,”咖啡厅里,宁欣盯着眼前冒热气的咖啡,先出口。
“啊?这是为什么?”卢林不理解,都是步入社会的成年人了,这个年纪谈恋爱难道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结婚——我设想过会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但从没想过会结婚。”宁欣喝了一口咖啡,“我们谈恋爱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我们都很享受,只要好好感受爱情就好了。而如果一旦结婚的话,我不知道这种甜蜜的感情会持续多久——结婚后要面对两个家庭、生活方式的磨合,生育子女,鸡飞狗跳的生活……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我没有自信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一切。”
对面的卢林听完后沉默了,他第一反应是宁欣是不是委婉地和他提分手。
宁欣看出了他的疑惑——“不是你的原因,完全是我的问题,我从没想过扮演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卢林的脑子艰难地转动起来——她不想结婚是畏惧婚姻吗?
“和你谈了两年的恋爱,我很开心,已经非常满足了。”卢林眼皮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人,之间宁欣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我这种想法不能接受,你也到年纪了,想找个好女孩来组建家庭,结婚生子,那我也不介意让你提出分手,我并无怨言。”
“为什么?”他艰涩地吐出这三个字。
宁欣以为他是疑惑自己为何要让他主动提出分手,于是解释道:“你不必觉得为难,觉得自己太过无情。合则来不合则去,又有什么谁对谁错可纠结呢?”见对方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当然了,你要是为难,不想主动提,我也可以提分手。”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静默。好一会儿,卢林端起面前的咖啡,两三口饮下,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开口道:“不分手,我们不要分手。”
宁欣抬起眼睛,有些吃惊。卢林在桌子上拉起宁欣的一只手,用饱含认真的语气说:“你想谈恋爱,那就继续谈下去,我们一直谈……直到你变了心,或者我变了心,到时我们再提分手,好不好?”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祈求了。
宁欣的心颤了颤,在他期冀的目光中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说了声:“好——”。
也就是在这一刻,破天荒地、历史性的,她突然开始不排斥结婚这个选项了。
某一天宁父宁母在餐桌上直言她这么大了,恋爱也谈了好几年了,要尽早考虑结婚的事,认为她应该早点结婚生子,且不说年龄大了,就是公司的偌大产业也得有人继承啊,趁他们还不算太老,能帮忙带孩子,多好啊!
她只说公司业务在紧要关头,先不考虑结婚的事,让他们不要急,宁父宁母只好作罢。
但关于女儿的婚姻问题,两人私底下已经交流了很多遍了,她还是在过节的一天听妈妈提起——“你爸说,你以后生的孩子有一个要和你性,你的公司不好传给外姓人。”
宁欣正吃梨呢,闻言又是一囧:“你们就已经谈到我以后生几个的问题上了?”
“诶呀,聊天嘛,不就聊到孩子上了吗?”宁母掩饰性地摇了摇手。
“反正我最多生一个,不可能生几个的,我不喜欢小孩。”她不满地说。
“生两个,我和你爸带,不用你操心。”
“不要,孩子还不是我生?我只生一个。”在这点上宁欣很坚决。
“那咱家的姓还怎么传下去呢?招赘吗?”宁母有些着急,心想若非要走这一步也不是不行。
“唉——想这么远干嘛?你和爸就别操这份心了,这事急也急不来。”
“能不操心吗?自从我生下来你,我和你爸就时不时遭到亲戚们的议论,说你爸断了根,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我们是替别人家养老婆,到头来都没人给养老,还有人当着面说些坏话。这些年来,我和你爸不知听过多少风言风语……好不容易你现在出息了,当上大老板赚大钱了,以后生的孩子还得跟别人性,那我们家这么辛苦一辈子,不都是给别人了吗……”宁母到最后越说越气,声音都委屈了起来。
听完母亲这一番话,宁欣突然记起她小时候见妈妈怀过孕,但最后都流了产。
“我记得这些,”她也有些低落,“后来你又怀孕了,但滑了一跤,孩子没了。”
“后来又怀了一次,但不知为何胎没保住,又流了,”宁母说着说着又流下了泪,“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是习惯性流产,以后很难再生了。”
宁欣这才知道为何自己是镇里少有的独生女了,原来先前她的父母也顶不住压力想要再生,但因为客观原因没能再次生育。她心情也低落起来,原本她就觉得从小父母对她缺乏关爱,原来她这份匮乏的爱也是极幸运的吗?
于是,她想——她应该、大概,也只会有一个孩子了。
等到卢林再次跟她求婚,又是一年后的事了,在求婚前他就试探再试探,终于察觉到她不再排斥婚姻后又向她举起了放置一年的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