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过要去见钟繁还得岑父的同意,如果背着岑父去偷偷见了,怕岑父心生芥蒂。
林美芳的性格比较软弱,相比过去破碎的家,她更无法割舍如今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些年来她都是在内疚中度过,也几乎没有提起她还有一个儿子,对岑花和岑子轩有多宠爱,对钟繁就有多愧疚,如今听见岑澄说他见到了钟繁,她当即便问了出口:“他……那孩子还好吗?”
岑澄斟酌道:“不……太好。”
林美芳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站着,便落下泪来,她那保养的很好的脸上脂粉被泪水冲刷,露出已经出现皱纹的眼角,她捂着脸哭道:“是了,是了……他肯定过得不好……他怎么能过得好,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岑花和岑子轩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母亲。
岑父抓着林美芳的手,脸上的表情却很严峻,他其实并不想林美芳去见钟繁,但母子天性,他也不忍林美芳这么伤心,当年林美芳嫁给他,两个人都是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对第二次婚姻也更加珍惜,在一起后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才有今天,他渐渐下定了决心,对林美芳道:“这些就交给你决定吧。”
林美芳抬起头,眼圈泛红,有些无措道:“可是你……”
岑父叹息:“我没有关系,家里也不缺多一张嘴吃饭。”
最终林美芳没说什么,只说要去看看钟繁,于是岑澄和林美芳去找钟繁了。
阔别多年,旧地重游。
林美芳还能说出那里是卖什么的,那条路是通往哪里。
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与岑澄低声说着过去的日子。
与钟父的相识、相恋、结婚、生子,再到最后的决裂。
一路走来,岑澄和林美芳的关系也好像变好了,他们不再是针锋相对的继子继母,也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说起钟繁,林美芳还面带笑容,不停说着繁繁小时候的窘事,也说他小时候是多么聪明,优秀。
直到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楼房下,林美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望着那个家的窗,慢慢透出了些许畏惧。
岑澄拍着她的手臂,轻声道:“怎么了?”
林美芳嘴唇在颤抖,“我、我有点害怕……”
“你害怕什么?”岑澄问。
“我怕那个人,也怕……繁繁。”林美芳仿佛梦呓道。
岑澄叹了口气,在她耳边道:“别怕,还有我,我会跟你一起去。”
岑澄在催促着她,他作为一个资深协调员,有时候也非常冷漠,为了完成任务,他不会让任务出现岔子,他知道林美芳在害怕什么,她曾经遭受过钟父的家暴,钟父是个喜欢酗酒的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和打人,但他在外面却人模人样,凭着亲戚的关系找了一份厂里面的质检员工作,有工作有工资,比起作为家庭主妇的林美芳,自然得到了钟繁的抚养权。
至于怕钟繁,无非是担心钟繁不认她,作为一个还心怀热血的母亲来说,亦是莫大的打击。
林美芳看着岑澄冷静的双眸,魔怔般点了点头,朝前方迈出了脚步。
楼道里很暗,这是个很旧的小楼,这么多年,钟父还没有搬出去,说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的没什么钱,也许还跟过去一样,嗜酒如命,醉生梦死。
林美芳的脚步越来越缓慢,她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面,始终抬不起手去敲门。
岑澄当然不会给她犹豫的机会,他上前敲了敲门,敲了敲门……最后变成踹门。
怪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如此暴力,岑澄绝不承认是他的问题,他分明是个温柔的小可爱。
许久之后,一个声音模模糊糊传了出来:“谁啊……”
期间还夹杂着听不清的骂字。
岑澄看了一眼林美芳,确认对方是没有勇气回复了,于是他提气喊道:“是你前妻!”
对方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里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见到岑澄,便骂道:“混小子你是我前妻?大白天吃错药了吧?快滚快滚!”
岑澄:“……你前妻的继子。”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混小子。
林美芳怯弱地走上前,鼓起勇气道:“我来见繁繁。”
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从外门看进去,林美芳看见里面是一团乱,酒瓶子满地乱滚,这样的环境,钟繁根本不可能学的下去。
作为母亲的护子欲上来,林美芳也开始大声起来:“钟雄!我不想跟你说什么,今天我是来要繁繁的,你把他交出来,我要带他走!”
继母威武。
岑澄在一边鼓掌。
钟父似乎被激怒了,他狠狠拉开外门,扬起拳头便要对前妻动手,“你以为你嫁了个有钱佬就可以对着我呼呼喝喝了是吗?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还要打……”
林美芳闭上眼睛,害怕地不敢动弹。
可惜钟父的拳头无法落下了,岑澄一只手抓着他,钟父怒目相对,嘴里正待咒骂,岑澄微微一笑,直接抬腿把钟父踹回屋里。
岑澄大摇大摆也跟着进去。
林美芳看着继子如此威武雄壮,钟雄被打成了个狗熊,自己的腰板瞬间也硬了,平时觉得岑澄打人不对,但今天看来,也没什么不好,说明这孩子身体挺棒。
三观歪了一瞬的林美芳赶紧把这念头抛出脑外,跟着继子进去了。
钟父也看出岑澄不好惹,他蹲在地上痛苦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敢打人,我要叫警察,听见没有?!”
岑澄左右环顾,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请林美芳坐下,他则大剌剌站在钟父面前,嚣张道:“你叫啊,你叫啊,我们这叫正当防卫,你要是喊警察来,先把你抓走信不信?”
钟父被他这一唬,声音也弱了下去,嘴里却依旧不依不挠道:“钟繁的抚养权在我手里,你们没有权利带走他,他是我儿子,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林美芳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钟父的鼻子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把繁繁交给你,可你是怎么做的?孩子能在这种环境长大吗?你、你这卑鄙无耻的男人,你……你不是人!”
林美芳显然很少骂人,气势也不足,但岑澄站在她身后,那气势可太足了,钟雄看着他们——主要看着岑澄,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对林美芳做什么,眼前这个少年一定不会对他客气,不,应该说,他看起来似乎非常跃跃欲试。
钟雄多年来喝酒已经垮了身体,面对并不算高大的岑澄,竟然也生不起反抗的勇气,刚才岑澄给他的那一脚还让他肚子肉抽痛不已,再来一脚岂不是爬不起来了。
这个女人的继子竟然这么野蛮暴力,她到底怎么养出这么凶的孩子的,真是小看她了。
钟雄认定一切都是林美芳的意思,就是她骨头硬了,才带着继子来找他耀武扬威,还要抢钟繁,虽然他平时对钟繁不好,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将来还要靠钟繁养老,他怎么可能放手。
岑澄看着钟雄眼珠子四处乱转,知道他脑子里没想好主意,他也不怕,哼道:“大叔,我看你还是放弃吧,当初钟繁年纪小,才把他的抚养权判给你,现在他长大了,只要他说他要跟我妈,你是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的,何况,我看你平时也不像是个慈父,如果从钟繁身上找到什么伤口的话,经过法律鉴定,那你往后的日子恐怕要到监狱里过了。”
这话一出,林美芳和钟雄的脸色齐齐一变,林美芳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岑澄说的是真的,更加怒不可遏,挥着柔弱的拳头便要揍钟雄。
钟雄被自己的前妻撕着耳朵打脸,却不敢反抗,他发现那女人出手很重的继子正站在旁边,穿着坚硬皮靴的脚正一下一下点着地,好像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竟然穿了皮靴,难怪他的肚子这么痛。
岑澄:呵呵︿( ̄︶ ̄)︿,他早就做了准备,一个胖大叔而已,还想赢过他这个一中校霸,自不量力。
不过林美芳也没有揍太久,钟繁回来了,今天是周末,钟繁去外面打工回来,他戴着鸭舌帽,挡住了大半张脸,看到家门大开,里面还传来叫骂声,难道是讨债的上门了?
钟繁家经常传出不好的声音,邻居要不搬走,要不就是紧闭门窗,视而不见,钟家那个男人好喝酒,还喜欢打孩子,可惜现在的人都不敢劝,劝了反倒被钟雄威胁,居委的倒是来过几次,但都无济于事,钟雄每次都装得非常诚恳,但过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渐渐大家也不管了。
钟繁不愿被别人同情,也不主动向别人求救,钟雄非常狡猾,打钟繁都是打看不见的地方,小的时候钟繁还会哭,长大了就沉默了,性格也变得内向安静,自尊心强的人同时也可能是极度自卑的人,所以他年年考第一,所以他从不懈怠,所以他就算有喜欢的女孩子,也从不敢对她说什么,所以他即便很厌恶自己的父亲,可又软弱地无法离开他。
他什么都没有,就拼命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害怕连最后一块庇体的衣物都消失。
钟繁悄悄进去,首先看见的便是岑澄的背影,不由大惊。
果然是恶霸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