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实不相瞒,儿臣其实早已心悦昭华郡主,只是苦于误会, 所以一直不敢和您提,但儿臣如今想明白了,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 还请父皇成全。jiujiuzuowen”二皇子见皇上反悔了, 立马做出一幅隐忍情深的模样。
皇上见下首一向宠爱的儿子双手裹着纱布, 目光里满是恳求, 一下回想起从前父子相得的时候, 眉间出现两分松动。
李璋看了二皇子一眼, 目光不轻不重,但却莫名地让二皇子心中一紧。
“父皇,您既要为二弟做主纳侧妃,那是不是应该先办了儿臣的婚事, 长幼有序, 礼不可乱,儿臣也是为父皇着想,父皇若是只帮二弟赐婚,朝臣定会对父颇有微词,到时候上书的奏折,又要堆满父皇的书案了。”他抬袖向皇上行礼, 语气平淡。
皇上一听,就皱起眉心,方才的两分松动也不复存在,对着李璋道:“瑁儿还小,他的婚事还不着急, 而你身为太子,婚事就更马虎不得,朕还得好好考量。”
李璋听这话已经听了千八百遍,此时眼都不抬,就应道:“是。”
二皇子见李璋再次出言让皇上驳回此事,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但抬头看向皇上,见皇上心意已决,知道现在不可再纠缠,只得憋屈地闭嘴。
皇上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将两人打发走了。
两人出了殿门,将要分别。
二皇子压低声音,语气不忿:“平日里怎的不知太子殿下如此着急婚事?”
李璋半抬眼皮,慢条斯理道:“二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孤方才不是说了吗,这是长幼有序,是规矩,是礼数。”
二皇子一口气噎在胸口,半天才气急败坏道:“怕不是太子殿下也看中了昭华郡主,所以才百般阻止吧?!”
他本是脑子发热,随口胡说,但李璋却因为他的话,微微一愣。
但在二皇子看出来之前,又收敛回去,淡淡地道:“二弟还是回去好好治治脑子吧。”
说完,目光似不小心在二皇子缠着厚厚纱布的手上扫过,衣摆一动,转身离去。
二皇子被他的眼神看得愣了下,随即大怒,看着李璋的背影气得面容扭曲。
*
“贵人好。”彩鸾替王清婉打起帘子,“贵人,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多谢姐姐,”王清婉微微冲她福身,又探首看了眼殿内,“姑姑身体可好些了?”
彩鸾笑着把她往内殿领,道:“多亏了贵人求皇上赏了贵重的药材,娘娘喝了药,身子如今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王清婉捂着胸口,轻舒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的模样。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内殿。
容贵妃正倚在贵妃榻上,半阖着眼,听到动静,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王清婉一眼,道:“回来了?”
王清婉先是规规矩矩地给容贵妃行完礼,才回道:“是,皇上没让嫔妾进去。”
容贵妃闻言,脸色好看了些,声音也软和了点:“这是正常的,皇上向来不让后宫中人进海清殿,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清婉抬头笑了下,道:“是,嫔妾怎么能和姑姑比呢,姑姑以前可是能入海清殿,陪伴皇上的。”
容贵妃眼中划过一丝得意,面上却努力压制:“都是皇上疼惜。”
容贵妃见王清婉如此乖顺,又被她奉承了一番,心里舒坦了许多,道:“好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王清婉恭敬地福身:“谢姑姑。”
王清婉还不是一宫主位,于是跟着容贵妃住在华宸宫,东侧殿是大公主的居所,她住在西侧殿。
她走出正殿,往西侧殿走。
谁知,刚出正殿,就遇到了大公主。
“王贵人,听说你的针线很好,我正准备替二哥绣个荷包作生辰礼,你可否来帮我参详一二。”大公主低垂着头,眼睛看向王清婉。
王清婉听见她的称呼,怔了下,笑道:“公主还像从前一般,叫我表姐就好。”
大公主看了她一眼,摇头:“你已是父皇的妃嫔,不可那般称呼。”
王清婉嘴角一僵,道:“……公主说的是。”
“公主刚才不是说,想让我帮忙参详针线吗?”王清婉柔柔一笑,“走吧。”
大公主点头道谢,带着王清婉回了东侧殿。
她进了内室,拿出一个蟒纹的绣样,递到王清婉眼前。
“贵人帮我看看,这个可还行?”
王清婉接过,低头一看,嘴边的笑容瞬间凝固。
半晌,她抿起唇,看向大公主:“……公主的绣样极好。”
大公主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那就好,我见二哥腰间的荷包有些旧了,不再合适他,等我把这个绣好了,就送给他换下。”
她略抬头,直直看着王清婉的眼睛,道:“贵人觉得呢?”
王清婉呼吸乱了下,又镇定下来,嘴角扯了下,道:“……公主想得极好。”
*
“娘娘!”圆娘向来从容镇定的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脚步匆匆地行至太后身边。
太后在榻上假寐,听见动静,睁开眼,还未出言,便是一阵咳嗽。
圆娘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娘娘!”
太后粗重地喘息几下,渐渐平息下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她拍了拍圆娘的手,让她不要担心,温声道:“无事,张御医不是说了吗?我暂时还死不了。”
话一出,圆娘眼睛一红,失声叫道:“娘娘怎可说这样的话!”
“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没什么好怕的,”太后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敛起,轻叹道,“我最怕的是,我死后,瑭儿无人护佑,被人欺负。”
“娘娘。”圆娘语气哽咽。
“好了,”太后温声安慰了她一句,问道,“你方才进来急急忙忙的样子,是要和说什么?”
圆娘这才想起大事,忙道:“听说二皇子和皇上说,要纳咱们郡主为侧妃。”
“什么?!”太后猛地坐起身,一拍几案,“竖子!”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敢肖想我的瑭儿!”
“娘娘别急,”圆娘赶紧上前顺着太后的背,“当时太子殿下也在那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皇上想要答应的念头打消了。”
太子?
又是太子?
他难道真的对瑭儿……
太后垂眸,沉思。
“娘娘,虽说太子殿下这次帮着打消了皇上的念头,但若是二皇子下次再找机会提出,到时候皇上若是答应了可怎么办?”圆娘担忧道。
太后沉默不语,半晌,轻声道:“圆娘,你觉得太子与二皇子谁好?”
毫无疑问,自然是太子。
圆娘一凛,震惊地看向太后。
*
卫瑭捧着一束开得正好的水仙,走进殿中。
她刚迈进殿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苦味,再一嗅又消失了。
她皱了皱眉,难道是她闻错了?
“郡主,您干嘛呢?还不快拿进去。”新月见卫瑭愣神,小声提醒道。
卫瑭反应过来,看了眼怀里清香扑鼻的水仙花,展颜一笑,脚步轻快地往里走。
肯定是她闻错了,除了姑祖母谁敢在这殿里煎药,姑祖母又没生病。
“姑祖母!”卫瑭小跑进殿中,将水仙花往太后身前一递。
太后靠在榻上,脸色有点白,见到卫瑭进来,眼里带上柔和的笑意。
她伸手拨了下水仙花,轻嗅一口,笑道:“真香。”
“姑祖母喜欢就好。”卫瑭眼眸晶亮,让宫女拿来花瓶插上。
宫女拿了个晶莹剔透的白瓷花瓶,卫瑭颦眉,道:“去拿个青的来,这个装水仙花不好看。”
宫女依言又拿了只,是只浅口矮颈的。
卫瑭还是不满意:“这个也不好,换只窄口高颈的来。”
太后眼中带着宠溺,任由她折腾。
胸口一滞,喉间一痒,太后忍不住咳嗽起来,拿手用力地捂着,听起来像是小声呜咽,几不可闻。
卫瑭插好最后一枝水仙花,笑着看向太后:“姑祖母看看,这样插着可好?”
太后点点头,伸手摸了下卫瑭的头,道:“很好。”
卫瑭抿唇笑了下,头顶掌心干燥温暖,她轻轻蹭了下,娇声道:“那我每天都给姑祖母插花。”
太后笑呵呵的:“好。”
卫瑭看着太后的模样,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太后的语气和动作,隐隐透着一股哀凉。
她忍不住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抓住太后的手。
“你这些天可与东宫来往?”太后拉着卫瑭的手,问道。
卫瑭被这问题问得一个激灵,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一直都听您的话,离东宫远远的。”
太后奖励似地抚了下她的脸:“乖孩子。”
卫瑭有点心虚,那盏琉璃灯还在她床头放着呢。
她垂下头,不敢看太后。
太后这次像是丝毫没看出她在撒谎,轻叹一声,道:“往日是我想左了,日后你要与东宫来往,我不再干涉了。”
卫瑭瞪大眼睛;“真的?!”
太后看见她惊喜的神情,心中不知是喜是愁。
她不怕瑭儿嫁给太子。
——她怕瑭儿将一颗心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