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笙吓了一跳,怯生生缩回了手,咬了咬唇道:“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帮忙。”
她求救似的地往旁边人看了几眼,只可惜几乎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昏过去的裴招招身上。
唯有一根筋的项原似有些不明情况,挠了挠头道:“黑言先生,这位方姑娘确实医术高明,之前我家王、大哥身重奇毒也是她解开的,不如让她试试。”
黑言面无表情道:“这病症她治不了,你们若是不急着进京,我便先行一步了。”
宗声青看着他抱着裴招招,心下有些微微酸涩,只是担忧莫名昏过去的裴招招,便将这份酸涩强行压下去了。他道:“黑言先生,便是此刻要赶往玉京,路途上也要好几个时辰,还是让方姑娘把把脉吧。还有敢问十三姑娘,裴小姐可曾经出现过类似症状吗?”
十三略略思索片刻,摇摇头:“小时候我家小姐身体很不好,总是要服药,但是后来没过几年身体养好了就再也没吃过药了,这些年来小姐身体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她又瞪着黑言,伸出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把我家小姐给我,我来抱着她。”
黑言置之不理,微微侧过身避开十三欲抢人的手势,皱着眉道:“你这丫鬟当得一问三不知,若想你家小姐安然无恙,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赶紧驱车赶往玉京。”
十三心知自己抢不过,又确实担忧裴招招,她自己也不怎么相信方小笙。等到了玉京,有老爷在,还怕他黑言不成?况且有老爷的人脉,小姐肯定会安然无恙。
燕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黑言明显紧张裴招招的神色,站出来道:“我本也打算连夜进京,故而进的是这酒楼,而非去客栈。如今裴小姐不知是何情况,我们即刻启程便是。到了玉京,我也可以借助我的人脉替裴小姐请来最好的大夫。”
他是燕王,所谓最好的大夫,自然就是指的宫中御医。
黑言却嗤笑一声,径直往门外走去。十三赶紧跟在身后,宗声青仓促地掏出几锭银子交到路过的小二手上,也跟着追了过去。
项原捧着碗和宋遥君正站在马车外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见到黑言抱着一个少女身影走过来,待认出他怀中少女是裴招招后,更是一脸惊疑:“裴小姐这是怎么了?”
黑言抱着她上了马车,没有理会,紧接着十三也皱着眉走过来,一言不发地解开了缰绳,坐到了马车头。
项原和宋遥君正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之时,见宗声青和燕王也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最后面还跟着方小笙,皆是有些步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宗声青见他俩一脸摸不着头脑,解释道:“裴小姐不知怎的,突然晕过去了。”
宋遥君一点就通,低声道:“所以我们现在动身去玉京?方姑娘不是医术高明么,她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么?我们倒是没问题,就怕路途颠簸反而加重了裴小姐病情。”
宗声青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隐隐担忧:“黑言先生似乎知道怎么回事,而且不知为何,他给我一种他似乎很了解裴小姐的感觉。可是他们怎么会认识呢?真是有些奇怪。”
那头十三已经驱赶着马车慢慢朝院门出去了,他们对视一眼,也赶紧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黑言让裴招招靠在他肩上,伸出一只手小心护着她,不让她被马车行驶间难以避免的震动颠簸影响到而摔到地上。
仍被绑着在地上不能动弹,又渴又饿的王流锦有些惊讶地看了显然是昏迷不醒的裴招招一眼,正欲说什么,又被黑言投来的一个充满嫌恶意味的眼神给吓得闭了嘴。
方小笙坐在一旁如坐针毡,这马车里除了王流锦,便只有她、裴招招和黑言三人。之前裴招招醒着,黑言还表现得人畜无害,如今裴招招莫名其妙晕了,这黑言说起来也没认识她几日,怎么就跟发了疯似的?
难不成裴招招靠着那张脸真就能无所不利了?若是这张脸长在她脸上,她是不是就能离她的目标更进一步,一切都能按照她预想的最好状态发生呢?她不禁朝着裴招招看过去,眸中一闪而过一丝羡慕与嫉恨。
寅时三刻,明月仍在夜空高悬,天边渐渐出现蒙蒙亮光。
玉京城门的将领认出燕王等人,又在宋遥君等人使来的眼色下没有戳破他们的身份,只是难免恭恭敬敬地放了行。
燕王却没急着进城,他骑着马走到马车旁,对着里面道:“黑言先生,你既然清楚我的身份,今日不如与裴小姐一起暂居我府上。”
他顿了顿,又道:“我派人去请大夫也好方便一点。”
黑言掀起窗帷,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必了,燕王殿下还是好好回府休息,明日一早殿下肯定得入宫去向圣上汇报。”
话音刚落,不等旁人说话的机会,他又仿佛失言般捂了捂嘴:“啊,我不小心说破了殿下身份,不过没关系,这位方姑娘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毕竟方姑娘为殿下解了毒,殿下不将她接回府里好好接待一番,难不成让她跟着裴小姐去陈府吗?”
燕王的表情有几分古怪:“你要去陈府?”
黑言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仿佛嘲弄般道:“不是我要去,是裴小姐必须得去。”
燕王见他话说的隐晦不清,不过转念一想,以陈相势力要请太医亦是轻而易举。只不过这黑言先生身上真是矛盾重重,一面仿佛与陈相有多年积怨一般,一面又如此紧张陈相的外甥女裴招招,而且还宁愿送她回苦大仇深避之不及的陈府。
“既然如此,本王与陈相府在两个不同方向,便请方姑娘下马车吧。”燕王见在场所有人都已清楚他的身份,便也不再遮掩身份,恢复了一贯的威严语气和自称。
方小笙下了马车,有些惊讶地朝燕王行了个礼:“没想到王公子竟然是燕王殿下,民女见过燕王殿下。”
她还正说着话,突然听见一声痛呼,只见一个人影从马车里飞了出来,重重落在地上,溅起飞扬尘土。
正是王流锦,他摔了个狗啃泥,门牙都差点磕在地上,手脚被绑着动不了,嘴上便只能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黑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差点忘了这王二少爷,这人也该交给殿下。说不定顺藤摸瓜,还能从他背后查出更多事情来呢。”
十三仿佛炸毛般扭过头,朝向马车里:“你要踹人出去能不能先通知一声?要不是我躲得快,他就得连带着我也摔下去了!”
黑言仿佛毫无抱歉之意,语气里满是理所应当:“你要是这都躲不开,我看你也确实不用待在你家小姐身边了。”
十三满腔怒气没处释放,见玉京的城门相当宽敞,宗声青他们的马虽还在前面,却也造不成什么阻挡。十三便一拉缰绳,驾着马车往城里走了。
燕王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走神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到本王府里还有段路,还得暂时委屈委屈方姑娘。项原,你带上方姑娘,我们这便回府了。”
他看向守门将领,指了指地上的王流锦:“这人先押送天牢,待我日后再来审问,期间不准任何人探视。”
进了内城,十三回忆着陈相书信里告知的事项,他曾在信中附上过玉京的地图,十三便凭着那份刻意背过几次的记忆找到了陈府。
大门被敲得哐哐作响,没过多久便听见一道警惕与睡意并存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来者何人?”
十三道:“我是奉老爷之命,从北地互送表小姐回京。”
门内传来一阵门闩滑动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门口人不减警惕的眼神:“可有何证明身份的信物?”
“自然是有。”十三点点头,下意识伸手摸向怀里,突然想到——那枚玉玦还在那黑言先生手里!
她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递了进去:“这是老爷亲笔手书,你可以查验一番。”
门内人接过书信,似乎确认了一番,才拉开大门道:“表小姐呢?”
“马车里。”十三走向马车,还在想着该怎么跟老爷解释那个黑言先生,可是拉开车帘,马车内却有且仅有自家小姐一人,她闭着眼睛被人摆放成斜靠在马车里的姿势。
黑言不翼而飞了。就这么不辞而别了?似乎不像那人的作风,他到底图什么呀?
十三有些疑惑,又松了口气,不管怎样,那个棘手的人总算是自己消失了,她也不必苦恼如何跟老爷交待了。
她走进马车,将裴招招抱了下来,边跟着下人走进府边道:“我家小姐不知何故昏迷了几个时辰,至今还未醒,不知可否去通报老爷一声?”
下人将大门重新挂好门闩,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夫人前些日子将留给表小姐的院子整理好了,我先带你过去。如今天还未亮,我去通报管家一声,先替表小姐在城内寻个大夫来。至于老爷那边,老爷起身后便要去上朝,还是等老爷上完朝回来再说吧。”
十三拧了拧眉,有些不满:“老爷盼小姐回来盼了这么久,况且小姐如今昏迷不醒,老爷知道了定会十分担心。若是等老爷上完朝回来才得知消息,你不怕老爷怪罪吗?”
下人仿佛毫不在意,只顾着往前走:“姑娘放心吧,表小姐只是昏迷,又不是什么急症。若是请来的城内大夫开不出药方,待天亮后我会去禀报夫人,夫人会派人去请太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