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爱妖妃 第32章 第 32 章

马车两侧窗户用一块与车帘类似的黑布钉得死死的，天光穿透这黑布，在马车内投下晦暗不明的光线。

这马车似乎穿街走巷，穿过热闹街市又慢慢朝着偏僻之处行进，不知行驶了多久，总算停了下来。

骑在马上那矮小男人下了马，走到马车前，一把掀开了帘子，面无表情道：“下来。”

马车内先上来那八位姑娘瑟缩着有些害怕，裴招招站起身来。十三见状赶紧抢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扶着裴招招慢慢下来，方小笙也紧随其后。见有人带头，那八名少女也惶恐不安地互相扶持着下了马车。

这马车停在一处院子门口，这条巷子里寂静无人，唯有这院子门口守着几名身着青衣短打的护院。

那驾驶马车的矮小男人又冷冰冰道：“进去。”

见到那门口凶神恶煞的护院，心知跑也跑不掉，这群少女便忐忑不安地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

那男子叫她们走进了一间房，然后将门关了起来，紧接着门外传来清脆的落锁声。

裴招招这才发现这间空空如也，什么桌椅设施都没有，看起来仿佛闲置多年的房间内居然还有至少三四十名少女。个个蹲坐在地上，有的低头垂泪，有的低声啜泣，衣着打扮看上去果然也全都是普通甚至穷苦人家的女儿。

见又有一波人被关进来，这群少女也只是匆匆望过来一眼，便又伤心啜泣起来。和裴招招同一辆马车被送过来的那八名少女，本就惶恐不安，见到这般架势，心中不安愈发扩大，也不禁抹起眼泪来。

方小笙似乎也有些害怕地拉了拉裴招招的衣袖，低声道：“裴小姐，他们宣州把这么多姑娘关在一处，是要做什么呀？我们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裴招招似乎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方小姐精通医术，令尊的医书能解那般奇毒，想来对毒药应该也研究颇深。不知方姑娘随身可有携带什么神奇的毒药，比如说能令外面那些护卫失去武力之类的？”

方小笙似乎一僵，然后苦笑着摇摇头：“若是我有便好了，就可以将这么多位可怜姑娘一起救出去了。只是我实在不曾研究过什么毒物，能解王公子那毒其实也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若不是我爹教给我那毒的药方，我又怎么可能解得开呢？时到今日，我也不怕裴小姐笑话，若说医术我还过得去，用毒我便是一窍不通了。我爹总是说，毒药是用来害人的东西，从来不愿意教给我。”

裴招招仿佛意有所指道：“我倒是觉得令尊说的有些片面了。毒药虽可用来害人，却也能用来自保，我倒是觉得方姑娘日后不妨试着研究研究毒物。”

方小笙正欲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锁扣弹开的声音。站在门口的是一位七旬老嬷，身后还跟着四名凶神恶煞的护院。

那老嬷朝屋子里的姑娘扫视了一圈，然后对身旁护院道：“确实是四十九个，带去院子里吧。”

她又扬着下巴高人一等地对着屋内道：“行了，收起你们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赶紧跟着走，安分点，不然免不了受一顿鞭子。”

少女们惊慌失措地起身，在她的恐吓下跟在她身后，那四名护院也守在各个方向，仿佛提防着她们逃跑一般。

裴招招混在人群中，被十三拉着手，跟着那老嬷走了一路，来到一处宽敞的庭院。

院子中央摆了一个青铜祭坛，上面插着几只香烛，青烟缭绕。往前看去，是一间敞开门的屋子，屋檐上挂着丧幡白布，透过敞开的大门能够望见屋子里停放着的一具宽大棺木。

更为诡异的是，这分明像是白事，丧幡白布下却还挂了一圈红绸与红灯笼，窗户上也贴满了大红喜字。

十三惊得脱口而出，好在她还是控制了音量，没喊太大声：“这是冥婚！”

裴招招看向她：“冥婚？”长居北地的她从未接触过这个名词，她读过的杂书里似乎也没见过。

十三低声解释道：“有些人家若是死了儿子，儿子又没有妻室，便会寻一位同样早死的女子的尸骨与他同葬。有些有权有势人家，若是寻不到合适的已逝女子，便会为他寻一位尚在阳间的女子配上生辰八字，结成婚姻。”

裴招招蹙着眉头：“然后这位女子也会被杀死同葬么？”

十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按照我朝的民间习俗，一般这位女子便居住在婆家伺候公婆，一生不得再次婚嫁，直到死后再葬入同一陵寝。”

裴招招却是摇了摇头，冷冷道：“我看他们倒更想杀死这位倒霉的新娘子，或者干脆活埋新娘子。你瞧里面那棺材，分明是双人棺。若是等到新娘子百年之后合葬，岂不是要开馆惊扰先人？显然是打算一起下葬了。”

十三一惊，思索道：“也是，如今民间大多用的是单口棺材，待到夫妻中的另一方死后再用另一口棺材葬在陵寝里便是。小姐，这里的护院不是我的对手，他们加在一起我也可以勉力一战，要不我们赶紧逃吧。”

裴招招摇摇头道：“不急，先静观其变。”

那老嬷将她们分成七行七列站在青铜祭坛前，又从旁边院落里走过来几个高大人影。

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手中执着折扇，与他并肩而立的还有一名手执拂尘的中年道士，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穿戴与宣州值守城门卫兵一致无二的士兵。

那年轻男子朝一众少女中细细打量，突然眼睛一亮，走到裴招招面前。

十三有些戒备地看向他，却在裴招招不动声色递过来的眼神里隐忍了下来。

那男子站在裴招招面前，用手中折扇自下而上挑起她的面纱。裴招招看着他的眼神从小有兴趣转变成了痴迷惊叹与随之而来的志在必得。

他移开折扇，裴招招的面纱便又自然垂下，将她的脸遮挡住了大半。他仍是目含痴迷地看着裴招招道：“敢问姑娘芳名？”

他身后不远处一名卫兵插话道：“二少爷，我记得她！我在城门口听见了，家里好像是定州一小破布商，好像是姓余来着。”

这二少爷有些恼怒地回头瞪了那小兵一眼：“多嘴！我问的是这姑娘，又不是问你。”

他又转向裴招招，声音柔和下来：“我对姑娘一见倾心，姑娘不妨告诉我芳名，我定不会伤害姑娘。”

裴招招微微低头，温顺道：“余早早。”

二少爷合上手中折扇，抚掌道：“余早早，好美的名字！姑娘的美色就如同早晨沾着露水的芙蓉，不，即便是芙蓉也不上姑娘。姑娘在此稍等，我说过定不会伤害姑娘。”

他快步朝着庭前那名道士走去。

那道士见他走回来，露出知趣与讨好的笑容低声问道：“王公子可是看中那位姑娘了？”

二少爷在他面前又恢复了倨傲：“不错，那位余姑娘我是要定了。这剩下四十八个姑娘中，你便随意挑一位给我那不幸惨死的大哥做正室吧。”

“是。”

二少爷使了个眼色，便有一官兵走到祭坛前朗声道：“太守府大公子昨夜不幸离世，太守大人怜大公子英年早逝，正妻之位空悬，正欲寻觅一位佳人结成良缘。二少爷特意请来城外元台观里的元唤大师，元唤大师将会从各位姑娘中挑出与大公子最有缘的那位，与大公子举行冥婚仪式。届时被选中的姑娘，太守大人定会许以丰厚报酬赏赐其家人，至于未被选中的姑娘，希望你们谨言慎行，出去后也请小心祸从口出。”

这官兵说完，便退至一旁。

姑娘们面上梨花带雨，惊慌不已地喊道：“什么？我不要！”

“我不愿意，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我家人也不会同意的，我们不要这劳什子赏赐。”

那所谓的元唤大师走上前，清咳了两声道：“请各位姑娘按照现在你们站的位置，一行一行地排成队，逐一抚摸棺盖绕行大公子灵柩一周。”

少女们纷纷不愿意，哭着喊着只想离开。那二公子朝手下使了个眼神，一名官兵便大喊道：“我看是谁想吃顿鞭子！若是你们乖乖听话，四十九个人中也只有一个会被选中，成为大少夫人。若是你们毫不配合，那就莫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为首的那少女犹豫了一会儿，颤抖着双腿走了进去，后面的跺跺脚，也慢慢跟了上去。

那元唤大师站在门口，指挥着第一名少女抚摸着棺木绕行一圈，然后大声道：“此女与大公子无缘，下一位。”

裴招招算是在队伍中前列，在她之前的是十三。十三冷着一张面若冰霜仿佛想杀人的脸，一边恶狠狠瞪着那元唤大师，一边飞快地摸着棺盖走了一圈。

元唤大师见到的前面所有姑娘都是梨花带雨，面带哀求地看着他，唯独十三凶神恶煞，仿佛随时要动手一般，他本就欺软怕弱，不禁擦了擦脖子上冒出的汗，道：“此女命里与大公子犯冲，下一位。”

下一位自然就是裴招招了，她跨进了门槛，却并不急着走。她盯着那棺盖看了一会儿，仿佛在琢磨着如何下手。

元唤大师知她就是二公子看上的人，这群姑娘里也就她一个人戴着面纱，想认不出都不行。他小心翼翼带着三分讨好道：“这位姑娘，请把你的手扶在棺盖上。”

裴招招转过身，看向站在门边的二公子，微微蹙起了眉有些不满道：“棺材这么晦气，我可不想摸。”

前面那些走完流程松下一口气来的姑娘，和她身后还有一大半的姑娘中，都不乏有些小心思的女子。本来她们还有几分羡慕裴招招得了那二公子的青眼，不论如何都不必被迫结冥婚了，没想到裴招招竟然胆子这么大，竟然走个过场都公然撂挑子，怕是会触怒这二公子。

没想到二公子见了她那不满的眼神，只觉得美人向自己求助，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便道：“早早姑娘不想便不摸就是。”

裴招招仍是没动，继续道：“这棺材里躺着的人我又不认识，我可不想围着他走一圈。”

二公子便亲自走了过来，伸出手：“早早姑娘与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位大哥当然不可能忍心抢走弟妹夺为己有，早早姑娘早就不该参与这仪式了。”

裴招招却是理也没理他悬在半空的手，自己跨了出来。

有些女子正惊讶和羡慕于二公子对她的言听计从，正想着她这般不知情趣，这二公子总不至于还能不变脸色吧。结果二公子只是面带遗憾地放下了手，仍是没舍得说一句重话。

元唤大师见二公子对这蒙面少女这般上心，也领会了他之前的话中之意，道：“此女与大公子无缘，下一位。”

方小笙自认没裴招招那本事，带着一副怯生生地表情，安分地摸着棺盖围着棺木走了一圈。

元唤大师老神在在瞥了她一眼，道：“此女与大公子乃是天定良缘！必成一对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