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爱妖妃 第29章 第 29 章

圆月当空，源松郡街道两旁挂满灯笼，万家灯火尽在脚下，沈哭带着裴招招在屋顶上穿行，浮光掠影般出了城。

城外是一片竹林，沈哭携着裴招招从半空中落下，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不轻不重箍着裴招招肩膀的右手。

竹林长得极为茂盛，密密麻麻的枝叶遮挡住了皎洁月光，只有几抹极为幸运的月光才能透过竹叶间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夜间拂来的凉风吹动竹叶，仿佛奏响着一曲丝竹之乐。

对裴招招而言，这无异于四下一片漆黑。裴招招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哭的身影：“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哭看向她，她脸上原本用来掩面的面纱早已垂下了一边，只剩另一边还勉勉强强挂在右边耳朵上。她的眼神茫然失焦地看过来，知道她看不清，沈哭不知为何反而隐隐松了口气。

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裴招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上次留信要我帮忙的事情，我帮你查清楚了。”

裴招招略有些惊讶：“这么快？”她本以为，至少也要到玉京之后才能收到他的消息。

沈哭点点头，又想到她或许也看不见这细微动作，于是道：“借助了一点其他力量。”

他对此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裴招招也不欲追问过程：“那么你查到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又是一阵沉默，沈哭犹豫半晌，仿佛措辞了许久才道：“跟我走。”

裴招招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才憋出这么三个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三个字仍是一贯冰冷的语气，若不是她了解眼前少年的性格，听见这如同杀人放火前放狠话般的语气，怕是要以为这人要对她不利。

她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为何要跟你走？”

沈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冷冷道:“我有钱，足够你花，若是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去挣。我还能保护你，你想杀谁我都可以替你杀。”

裴招招唔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般顺口一提：“杨炎彬是你杀的？”

沈哭看着她：“嗯。”

裴招招又问道：“他爹杨翰也是你杀的？”

“嗯。”沈哭见裴招招没把他方才那番难得的长篇大论当回事，有些不甘心地又有些想要把她的注意力往回拉：“我方才那番话是认真的。”

裴招招突然生出了一丝戏弄他的心思：“那我是以什么样的名义跟你走呢？我们这样可不就成了私奔？”

沈哭顿时感觉一股热意蒸腾而上，脸色涨红，好在知道裴招招看不见，他才勉强稳出一副强作镇定的语气：“我……无父无母，什么长辈也没有，便当我收养了你这个妹妹。”

裴招招故意逗他：“我们看上去年纪差不多，谁大谁小还说不定呢。再说了，我之前还喊过你夫君呢，你见过谁家妹妹叫哥哥夫君的呀？”

沈哭面上红得愈发厉害，冷漠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你若是愿意，叫夫君也不是不可以。”

裴招招微微一笑，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这么说来，我是真的要被我舅舅送进宫了？”从沈哭叫她跟他走的那一刻，裴招招便意识到了这个早有心理准备的事实。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内里却有一颗柔软的心，害怕她为此伤心，所以才不忍开口直言吧。

虽不知那封手书背后是谁的手笔，但是起码这个消息目前看来是准确无误的。

沈哭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道：“我查到的消息，皇帝属意的原本是你表姐，是你舅舅主动献上了你换你表姐不必入宫。他已下了道圣旨，封你为美人，玉京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不在少数，只是你舅舅刻意瞒着你罢了。”

他低着头，近乎宣誓般认真地看着裴招招：“所以跟我走，我不会让任何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没想到裴招招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跟你走，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沈哭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平静，他有些茫然和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你情愿被你舅舅利用？还是你甘愿进入深宫从此永远失去自由吗？”

裴招招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向他的身影，轻声道：“沈哭，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沈哭执拗地看着她道：“那你告诉我理由。”

裴招招微微迟疑后仍是摇摇头，叹道：“我们萍水相逢，你帮了我，这份恩情算是我欠你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法说出来，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我必须要去玉京。”

萍水相逢？她这话说得仿佛撇清关系似的，前一刻还在亲昵与他调笑，下一刻却能如此淡然地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沈哭摸了摸左胸心口，他分明没有受伤，可那个位置却传来一阵隐约钝痛，不明显却刺骨挠心。他为这陌生的情绪失神了一瞬，抿了抿嘴，他异常冷漠与尖锐地道：“好，我会送你回去。但是在此之前，既然你说你欠了我，那你现在还吧。往后你进了宫，也许一辈子都要老死深宫了，还是说你的报恩不过是虚伪的口头上说说？”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少年说如此长的一段话，不禁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只是竹林里太黑了，她分辨不出他的表情，看不清他的眼神，更猜不清他的用意，有些迷茫道：“现在？”

回应她的是面前少年故作强硬却又怕弄疼她的陡然一拉，裴招招一瞬间失去平衡，下意识正欲发出一声惊呼，却被猝不及防地堵住了嘴——一道微凉又柔软的触感蜻蜓点水般覆在她不点而红的唇上。

裴招招脸色瞬间突变，正欲伸手推开少年，沈哭却已经轻飘飘往后退了一步，主动拉开了距离。他看着裴招招拧眉的神情和悬在半空正欲推开他的手，目光紧盯着裴招招嫣红的唇色，冷冷道了句：“如你所愿，我们两清了。”

裴招招思绪紊乱还没反应过来，沈哭却再次俯下头，轻轻在她光洁的额上一触而过，又听见他哑声道：“现在是我轻薄了你，我不要跟你两清。”

他微微停顿，又道：“我不会阻拦你要做的事，相反，如今是我欠你，你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我。”

裴招招垂下眸，鸦羽般的睫毛翕翕扇动，仿佛要扇进沈哭心底。他攥紧拳头，紧盯着裴招招，等待她的反应。

裴招招心中千头万绪一掠而过，她欲言又止，未说出口的话最终都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你送我回去吧，我消失了这么久，十三怕是找得急了。”

沈哭紧悬着的心微微松了下来，好在她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没有厉声指责他，没有叫他不要再缠着她。他微微点头：“好。”

沈哭将她送回源松郡，沈哭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放下她，低头替她把只险险挂在右耳，失去一边平衡，故而垂落凌乱的面纱重新戴好。

他闷闷道：“我就送你到这了。”

裴招招瞥了一眼仅仅相隔十来米的那家十分眼熟的客栈，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住在这里？”

沈哭看了一眼她，又别过了脸，侧着脸垂眸望着长街上的青石板轻描淡写道：“我杀了杨翰之后才知道你也在杨府，但是我没找到你，后来循着点消息才一路跟上了你们。我是跟着你去的春风得意楼，听到你说想杀他，我就去替你杀了。”

这么说来，其实沈哭也一直没离开定州地界。裴招招微微蜷起手指，之前沈哭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不问世事只懂接悬赏杀人的无情杀手，可是他身在此地却也能打听到千里之外玉京中未公之于世的秘闻，这最起码说明他绝不只是一个杀手这么简单。很显然，他身上和她一样，也带着重重秘密。

沈哭看向她：“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走进去。”

裴招招点点头，刚抬脚走出两步远，又听身后沈哭闷声道：“接下来这几日路上你自己多保重，我要离开去处理些麻烦。”

裴招招背对着他没回头，沈哭又张口了，冷淡的语气中多了一抹偏执与狠狠的意味：“你要做什么我不阻挠你，但是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别想甩开我，到了玉京我会去找你的，即使是皇宫也拦不住我。”

裴招招怔了怔，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走向灯火通明的客栈门口。快要进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沈哭。他的身影隐藏在幽暗的巷子里，黑衣少年那尚未完全脱去稚嫩却已初现修长挺拔的身躯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裴招招转身走进了客栈，还在院落里便撞上迎面急急忙忙冲出来的十三，十三瞪大眼睛满脸惊喜与讶异：“小姐！你没出什么事吧？”

裴招招摇了摇头，从大堂里又走出燕王等人，面上皆带有几分焦急，显然是追在十三身后出的门。他们看见她后纷纷松了口气，又有些惊疑道：“裴小姐，十三不是说你被一武功高强的神秘人掳走了么？”

裴招招眨了眨眼，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啊，那位侠士最看不惯欺男霸女的行为，他杀了杨炎彬躲在楼中正不知如何悄无声息地脱身，又见有人调戏我，便干脆打抱不平杀了那人。他怕我在那鱼龙混杂的花楼里惹上什么麻烦，干脆一把将我带了出去，出去后没多久他就将我放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路绕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