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招招淡定自若地品尝着菜肴,不受周遭丝毫影响,没有了面纱遮挡的不便,一举一动无不从容优雅,仿佛从小精心培养的世家贵女。
况且她那张脸存在感实在过分的高,除了打小跟在她身边早已习惯的十三外,桌上其余几人皆是边吃边忍不住各怀心思地频频望向她。
燕王停住了筷子,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看向她:“敢问裴小姐曾经去过玉京吗?”
裴招招抬头望了他一眼,燕王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意寒暄,可是这话未免问的有些唐突。
她敛下心中疑惑,摇摇头道:“我自小生活在北地,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自然不可能去过玉京。”
顾及他们不曾在方小笙面前吐露真实身份,裴招招咽下了“殿下”两个字,问道:“您为何这么问?”
燕王盯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迷惑的神色,又很快消失殆尽,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感觉裴小姐有些面熟。”
裴招招轻轻一笑:“您与我表妹有婚约在身,我虽未见过她,但至少有层表亲关系在,恐怕多少长得有点像吧。况且都说外甥多似舅,我长得或许有点像我舅舅,表妹是舅舅的女儿,自然也该继承了他的某些特征。这么一说,您觉得我眼熟倒是正常的。”
燕王还没说话,项原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看过来:“外甥肖舅这个说法是真的吗?陈二小姐我是没见过,但是裴小姐长得跟陈大人似乎也完全不像啊。虽说陈大人也算是京中出名的美男子,但是跟裴小姐比起来,五官毫无相似之处。”
宗声青也点头道:“确实,我也感觉裴小姐脸上看不出陈大人的影子。跟陈大小姐、陈二小姐似乎也不像,要说陈家两位小姐跟陈大人还是能够看得出相像之处的,但是跟裴小姐确实没什么相似之处。由此可见,外甥多似舅也只是偶然出现了几个这样的情况便以讹传讹罢了。”
“哦?是吗?我自己倒是不曾发觉,我也只在幼时见过舅舅,那时他尚能抽出些时间到北地来看望我,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面孔倒是有些模糊了。至于表姐和表妹,我都不曾见过,只是从舅舅送来的信中得知她们的存在。”裴招招唇边溢出一抹微笑,又看向燕王:“那您觉得我有些眼熟,也许是因为您小时候见过我娘也说不定。听我舅舅说,我娘本是玉京长大,后来才嫁到了北地。”
燕王不置可否道:“也许吧。”
裴招招笑了笑,没再继续回话,房间内于是陷入沉默,只有众人偶尔执箸碰到碗壁发出的清脆声音。
方小笙突然用开玩笑的口吻打破沉默道:“没想到王公子和裴小姐还有这层关系啊,这么说起来王公子到时候岂不是还得唤裴小姐作表姐?”
宋遥君一挑眉毛看向燕王,一语双关意有所指道:“是啊,王大哥,裴小姐年纪轻轻,正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你这声表姐喊出口怕是有些不招人喜欢,我看还是叫表妹来得好。”
方小笙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下意识道:“若是叫表妹,岂不应该是裴小姐的表姐夫才能这么唤的?”
燕王没说话,其余几人也闭口不言,方小笙暗地里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们的表情,知情知趣地也没再提。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裴招招往那边望了一眼,这声音慌张急促,敲门的人不似这客栈里一直殷勤讨好的小厮们,她眼眸低垂,动作轻快地系上了面纱。
离门边最近的方小笙正欲起身去开门,燕王等人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宗声青低声阻止她道:“等等。”
他朝向门的方向朗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那一直热情接待他们的小二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紧张着急:“几位客官,是我,有点急事,麻烦您们开开门。”
方小笙看了看他们的神色,这才去开了门。
小二走了进来,有些抱歉地说道:“几位客官,能否请你们再腾一间房出来,房钱明日你们离店时掌柜会退给你们的。”
十三瞪大了眼睛,不满道:“哪有都安排好了,还叫人腾房间的?莫不是来了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明白?还要我们让出一间房?”
小二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道:“姑娘您说的还真没错,可不就是来了皇亲国戚么。我们这小店也得罪不起呀,你们行行好,看能不能再腾出间房来吧。”
皇亲国戚?正宗的皇亲国戚燕王皱起了眉。
宋遥君见状,装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打探消息道:“你可别吓唬我们,怕不是来了位愿意出高价的。这样吧,不管他出多少要这间房,我们都比他多出一倍的价钱,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小二赶紧辩解道:“各位别误会,真不是这个原因,我们店里绝不是什么店大欺客,临时涨价的黑店。只是这事出突然,我们也没料到这老子死了,小的还能有心思跑这么远来喝花酒的。”
小二的语气转向抱怨:“况且,别说高价了,这位便是原价也是不可能出的,反而是我们掌柜的,还不得不多番讨好他,只求能顺顺利利尽快送走这位爷。”
燕王等人顿感不妙,这描述让他们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他们对视一眼,宋遥君试探问道:“你说的可是杨炎彬?”
“几位客官认识杨少爷?”小二一惊,诧异反问道。
宗声青出声道:“不认识,只是我们从定州那边过来,路上听闻定州太守逝世了。”
“哦,原来如此。”小二松了口气,又接着说:“可不就是这杨少爷嘛。我们源松郡往来人数众多,都说烟花酒巷乃是消息最灵通之地,昨日起便有传言说定州太守杨翰被人杀了,谁知道今日这小祖宗竟然还有兴致来这里。”
小二愁眉苦脸恳求道:“源松郡不管怎么样,到底也只是隶属定州的一个郡,要说起来,杨少爷在这可不就是皇亲国戚么?几位客官,我们也是得罪不起这位主啊,你们就行行好,腾一间房出来吧。”
小二怕他们不愿意,补充道:“别的客官大都是孤身来的,住的也多是下等间或是中等间,我们也在协调几间腾出来给那杨少爷的手下住了。只是上等间中,另外几间实在没法再调,只有几位客官房间数多,我看要不三位小姐就委屈委屈挤挤吧。若是得罪了那杨少爷,不仅我们不好过,怕是各位也要惹麻烦。而且那杨少爷最是贪图美色,又蛮不讲理,若是看上各位小姐就麻烦了。”
裴招招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问:“那杨少爷既是太守之子,下到这源松郡来,为何不住官邸呢?郡守自当热情接待才是,为何反而大张旗鼓来住你这客栈呢?”
小二苦笑着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我之前悄悄跟这几位公子说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不得不污了各位小姐的耳朵了,还请你们见谅。我们这源松郡真正吸引这么多人的,正是这儿的风月之名。这儿寻花问柳之人多,远近十里八乡一些活不下去的姑娘流落风尘的也多,每逢一段时间郡上便要评选出一位新入行的花魁。今日正是时候,故而人尤其多。”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这源松郡每次评选出来的花魁,当夜便会拍卖与她**一度的机会,出价最高者可以和花魁一起坐在花车上在街上巡游一圈,然后再一同前往出价者的去处。我们这客栈已是郡里最上等的了,那些出价的达官贵人为了彰显身份,当着众多人的面不能领着花魁去普通地方,故而大多都是提前在我们客栈预定一间上等间,然后再去参加夜里的拍卖。”
“那杨少爷说起来也是常客了,虽然他从未遮掩身份,但到底我朝明令禁止官员狎妓,再怎么荒唐他也还是不至于明目张胆带着花魁往郡守府上跑。郡守胆战心惊不说,杨少爷在名义上也还算不上什么官员。虽然历来这些地方太守之职,若是在任的去世了,朝中怕生事端也为了安抚,往往是默认长子继承。但若是有心人奏到御前,一道圣旨下来,届时这定州太守之位该换人还是得换人。”
裴招招若有所思,看向方小笙淡淡道:“既然如此,便委屈方姑娘和我们挤一挤了。”
方小笙露出笑脸:“我自然不介意,只是委屈了裴小姐。”
裴招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径直转向了小二,轻声问道:“那杨少爷莫非此刻正在这客栈里?”
听见裴招招她们愿意同住一间房,小二飞快地深深鞠了个躬,真诚感谢道:“多谢各位客官!”
待听清楚裴招招问的后一句话,他抬起头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杨少爷派了几个手下来这里传话,他本人应该正赶去春风得意楼,这个时间花魁之夜的评选也快开始了。”
“春风得意楼。”裴招招轻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问道:“这莫非是源松郡最高的那座楼阁的名字吗?”
“没错。”小二点点头,又挠了挠头,也摸不清这几名男男女女的关系,看着像是比较生疏,算不上亲密,于是试探地看向他们道:“各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小姐们也是可以去围观的,我们这的当地人没事都会去凑凑热闹打发时间。这花魁评选就在春风得意楼门口。春风得意楼是我们源松郡最大的秦楼楚馆,故而历来在那里举行,参加评选花魁的姑娘则来自我们郡里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十几家花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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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