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笛早早醒了,自己拄着拐杖洗漱完,坐上轮椅往外走。轮椅划过大理石地板,声音有点大,于是她皱着眉头,一步三停,那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没等她挪出门,走廊另一边傅斯年的房门就打开了,他穿着一身休闲卫衣,头发刚吹干,有些凌乱。
傅斯年走过来,帮她推轮椅,袁笛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橘子味沐浴露的香气,想必他是已经出门运动过了,回来洗了澡。
“想出去走走吗?”傅斯年竟然先开了口。
袁笛点了点头,两人就从另一个门出了别墅,遗憾的是,这边的门前没有台阶,轮椅可以顺着地面的弧度自己滑下去。袁笛想:这么一个勤于锻炼的帅哥,臂弯又结实又可靠,不用来公主抱真可惜。
“傅哥哥早上运动过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你的轮椅声吵醒的?”傅斯年挑眉反问。
袁笛的脸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声音会那么大……”
“你不需要道歉,不是你的错,明天我让人给走廊铺上地毯,就不会有声音了。”
“我可以晚一点起床,或者用拐杖。”
“你是客人,不需要那么做。”
袁笛被他的话触动,歪着头声音涩涩的:“不知道邹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喜欢这里。”十分肯定的语气,带着自傲和讨人嫌的自以为是。
袁笛按住轮椅的控制键,轮椅骤然停下,傅斯年的大腿碰到轮椅后背,他轻轻“嘶”了一声。
“我不喜欢这里,但我明白邹斐哥哥的好意,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在父母去世后,立刻就安心地住进陌生人家里。”袁笛脸上有几分怒意,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
傅斯年看起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了笑,向她道歉:“突然有些感触,冒犯了袁小姐,请不要放在心上。”
“第一,不要叫我‘袁小姐’,第二,我很记仇的,只是道歉的话,我不想原谅你。”
“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怎么赔罪?嗯?”他漫不经心地问着,最后一个疑问的尾音又短又轻,仿佛在清晨的阳光下变得神秘莫测起来。他的身上有一股与邹斐相似的贵气,却因为眼角那一颗泪痣,多了几分暗藏的邪气。
“我叫袁笛。”袁笛松开按键,于是傅斯年又推着轮椅前行,进了别墅后面的林荫道。
“还有一个问题呢?或者,我用你欠我的二十三个小愿望抵消?”
“不可以抵消的!”袁笛气鼓鼓的样子,好像一只充了气的河豚,“我答应了给你实现小愿望,和你惹我生气了,这是两码事。”
傅斯年立马抓住她的漏洞:“那我就不能许‘请袁笛不要生傅斯年的气了’这样的愿望吗?我觉得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你也不吃亏,如果我许愿要个一两百万——”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袁笛,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和不安感。
“一切解释权归袁笛所有,哼哼。”袁笛得意地晃着脑袋。
傅斯年哂笑一声,不再与她争辩。他扶额沉思,好像遇上袁笛这种幼稚的人,他引以为自豪的控制力会完全脱轨,聊天的内容全都变成了她的叽叽喳喳,真是不可思议。
袁笛见他没有再挑拨试探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演技,她只能强行把自己代入设定好的“幼稚无脑大小姐”人设中去,才能骗过跟她不怎么熟的傅斯年。像傅斯年这样警戒心很重的人,反而会被简单的套路困住。
比如,在无数次严词拒绝无果,反而被她噼里啪啦一堆令人啼笑皆非的大道理压下来之后,他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加了袁笛的维信。袁笛看着手机上的“好友申请”,手指划过,果断按了“拒绝”。
傅斯年:?
“不好意思手抖了,傅斯年你再发一次申请。”
听到她改了称呼,傅斯年不由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发了一次申请。
袁笛哈哈大笑,又按了“拒绝”,还用一副“我就是在耍你,你快来揍我啊”的表情望着傅斯年。
傅斯年从未见过她这样无理取闹的人,懒得再搭理她,就把她的轮椅停在小山坡上,按下固定键,松了手打算离开。袁笛也不喊他,自己按了一下按键,把轮子一推,任由轮椅从小山坡上往下滑。
她还“咯咯”笑着,声音清脆悦耳。
傅斯年才走下小山坡,看见她的轮椅滑下来,本能地吓出了一身冷汗,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拉住了轮椅的后背,袁笛没有拉住椅子,因为强大的惯性滚了出去,幸好山坡很矮,她只滚了两步就停下了。
“你是不是疯了?!”傅斯年听见她还在笑,把她埋在草丛里的脑袋别过来看着自己。
袁笛嘴里咬着一棵青草,脸上泪痕斑驳,一双眼睛大而无神,呆呆地望着天空。傅斯年无言以对,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心一软,拿着自己的手机加了她的维信,又把她攥着的手机抠出来,点了同意申请。
傅斯年把她抱到轮椅上,问她身上有没有受伤,腿上的石膏有没有磕碰到。
袁笛摇摇头,泪水再一次滚落,细细的声音好像在呜咽。
她说:“疼。”
一次散步,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傅斯年请了家庭医生来给她检查身体,并没有别的伤,只是手肘上多了一块淤青,医生让她尽量少用手。
送医生离开的时候,傅斯年忽然叫住他,问:“如果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性格恶劣喜欢捉弄人,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一些过激的举动,这有什么医学上的解释吗?”
“她身上近期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吗?如果不是——”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傅斯年就说:“她的父母去世了。”
“那真可怜,或许她只是渴望别人的关爱吧,毕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傅斯年松了口气,把脑海里那个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心情颇好地多问了一句:“如果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医生呵呵一笑:“如果不是,那当然是有喜欢的人了,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啊,小女生闹别扭很常见,多哄哄就好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傅斯年,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他:“未成年还是不要越界,注意点。”
这不是很明显吗?女方就是刚才看过的袁小姐啊!小姑娘又娇又俏,眼睛红通通的跟个兔子似的,不光遭遇横祸,还为情所困,真可怜,啧啧。
袁笛趴在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盒哈根达斯,面前放着搞笑的番剧,哈哈大笑,她忍不住又回味了一下傅斯年刚才炒猪肝似的脸色,从她做出那个冒险的举动后,对着她总是神色恍惚,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对她避如蛇蝎。
典型的妄想症发作。
番剧放完了,袁笛觉得时机正好,应该趁热打铁,就打开维信给他发了个撒娇打滚的表情包,立刻收到了一串省略号。
“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做?”思来想去,傅斯年觉得还是应该直接问袁笛。
袁笛又发了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接着是一个可爱的乞丐小人捧着碗,底下配字:想知道为什么,打钱哟~
傅斯年准备给她发一千块的红包,但因为刚回国,不太适应国内的聊天软件,他多打了一个零,红包发出去,不到一秒就被袁笛领取了,后面还跟着可达鸭要钱的表情包。
傅斯年又给了她一千,没想到袁笛还是秒收,又一个要钱表情包过来。
他觉得自己的脾气挺糟糕的,然而对着袁笛,似乎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顶多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又干又涩罢了。
五块到一百的可达鸭表情包发完了,傅斯年每一个都给她发一千块的红包,袁笛笑得直打滚,没想到第一眼是个万年冰山,第二眼是个都市精英的傅斯年,竟然会被这种小把戏套上。说不定他还是个纯情处男,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摧残,被他妈保护得严严实实,一只母蚊子都飞不到他面前。
这可不是袁笛胡说,今天早上她和傅斯年散步回来,余嫂的脸色就跟棵西蓝花似的,而且袁笛的午餐也与众不同,一盘子水煮西蓝花和两个水煮蛋,美其名曰营养餐就是这样的,让她不吃拉倒。
因为腿脚不便,她的三餐都是余嫂直接送到房里,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吃了什么,所以这个瘪她只能暂时吃下,等着日后再报仇。
邹斐什么时候回来呀?告状她可得心应手了。
傅斯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袁笛的下文,正撑不住要睡觉了,突然手机震动,袁笛的头像旁出现了一个红点。他揉着眼睛点开,是一张学校通知的截图,提醒欠款学生缴纳学费,上面只有袁笛和袁翊的名字。
袁笛:骗钱交学费鸭,嘻嘻。
此维信非彼现实聊天软件,红包没有限额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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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