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费尽心思雕琢的美貌,轻而易举就让人沉沦其中。
秦桑唇边含了淡淡的笑意,秋水一样的眸子随意扫过在场剑修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梦幻而颤栗的氛围中。
每个人都觉得她的眼波是缓缓扫过了自己的,她唇边的笑容是因自己绽放的,如此一想,便觉心头火热。
直到秦桑放下黑色的纱幔,遮住了容颜,用微凉的声线,半含嘲讽半含打趣道:“诸位,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怎么会不满意?那样的容貌无论是凡人还是仙人,只要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此生无憾了。剑修们回过神来,连忙羞愧地去捡掉落的佩剑。
那是他们保命的本钱,一个剑修剑从手中脱落,简直是奇耻大辱。
清镜宗掌教首徒凌云脸颊泛红,他朝秦桑行了一个礼,嗓音不由柔软了下来:“在下名唤凌云,乃清镜宗弟子。之前在下对姑娘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莫怪。”
如此仙姿玉貌,眼神清明的姑娘,又怎么可能是邪修的伪装?邪修中若是有这样美得让人心生怯意的女子,又怎会没有半点风声?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凌夏,彻底失去了同秦桑攀比的心思,只是她瞧见师兄朝一个凡人女子行礼道歉,还是忍不住嘟囔:“她再好看也不过是凡俗之人,哪里能受仙家之礼?”
秦桑冷笑:“仙家平白无故言语诬陷他人,不用道歉的吗?”
众剑修面红耳赤,又羞又臊,还隐隐有些后悔,刚刚没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是我们失礼在先,唐突了这位姑娘,这礼她受得起。”
“是啊,不伦仙凡,既然做错了事,那就得道歉!”
有几个年轻的剑修,鼓足勇气走到秦桑面前,结结巴巴地道歉,只是眼神却不敢放到她身上。
宗门里的师兄突然都成了这番模样,凌夏怒瞪了秦桑一眼,脑海中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她气势汹汹的眼神就难免弱气了很多。
秦桑还记着刚才那些不太好听的话,她已经决定定居在下界,就不想再介入上界的事,出了恶气,她也不想管是什么宗,什么派,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都与她没关系。
只朝那几个来她面前道歉的剑修微微颔首,不顾他们激动的神色,秦桑就走到了破虚身边:“法师,我今日有些累了……”
“姑娘既然累了,不如在下替姑娘开一上房,让姑娘早些休息,也聊表在下的歉意。”
凌云突如其来的献殷切,让其师弟纷纷懊恼,怎么他们就不会这样来事呢?他们的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
“依贫僧来看,还是不劳烦施主了。”破虚没忘记他们的咄咄逼人,他直接走到掌柜身边,拿出一个金珠子放到桌上,“劳烦掌柜开两间上房。”
掌柜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留在秦桑身上,心道天下竟有如此美人,他将两把钥匙并桌上的金珠子递给破虚,眼神恍惚却又坚定的推辞:“法师,钱、钱不收了。”
破虚哑然,往日他亦学过下界的佛家弟子前去化缘,但若说住客栈都不收钱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当真是容色惑人,佛祖所言不虚。
破虚心里念了一句佛,他回目瞧着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软怜惜的秦桑,轻轻拨弄着佛珠,语气温和:“姑娘既累了,就早些休息去罢。”
至于住店的钱,等到要离开的时候,他再给掌柜的就好了。
“有劳法师了。”
接过钥匙,秦桑牵着呆呆傻傻的小孩走到掌柜旁边,她微微撩开黑色的纱幔,含笑表示谢意:“多谢掌柜美意,若下次住店,我还来此处。”
掌柜的近距离感受颜值的暴击,感觉心都不是自己的了,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直到秦桑上了楼,他都还恍恍惚惚,脸上犹带着梦幻又痴迷的傻笑。
刚刚,那位比仙子还仙子的姑娘,竟然说以后还来这里住店!
满大堂的剑修纷纷眼红艳羡的看着掌柜,议论声突然大了起来。
“掌柜的运气也太好了吧,那姑娘竟然同你说话了!”
掌柜得意的面色泛红:“何止呢,她还对我笑了。”
这话瞬间引起哗然一片。
“她要是对我笑就好了。没想到这下界还有如此佳人,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可惜我刚刚只看了一眼,惊鸿一瞥,就惊为天人!”
“这样的女子怎会是凡间女?我看她合该到上界修炼才是!最好请她入我清镜宗。对啊!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他可太聪明了!
凌修轻轻拍了拍脑门,兴奋地对凌云请求:“大师兄,让那姑娘入我们宗门可好?她那样的容貌,若是练了剑,想必会更好一些……”
凌云被他说得动心,却见破虚走了过来:“施主,贫僧打算去看一看丧生于魔修手下的修士,不知可否?”
破虚神色淡漠,容色皎然若月,让人突然从激动又兴奋的情绪之中脱离了出来,只觉得头脑清醒。
凌云暗道这和尚也不是什么凡人,那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这和尚也神色淡定,连眼神都不为所动,可谓是佛心再坚定不过。
况且凌云也感受不到破虚的修为有多深,只是隐隐觉得他在自己之上。他心道,让这和尚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还能察觉些别的线索。
“自然可以。”凌云谦虚往楼上做了个手势,“法师同我去楼上看吧。”
两个死.者一个是清镜宗弟子凌风,一个是个居无定所,惯爱漂泊的散修。
他们并排躺在床上,如同失去了水源的树木,皮肤像干燥枯黄的树皮一样紧紧包裹着骨头,干瘦地紧。
破虚分别握住他们的手腕,灵力探入后,发现他们气海彻底破碎,更可怕的是他们体内的灵气、血液早就干涸消失,这两具尸.体就如同干.尸一样,只余下一层皮与一副骨架。
特别是那刚刚结婴的散修,他的元婴应该是从气海里被生生挖走的。
想到最近佛宗里也有几个弟子同这二人的死状如出一辙,破虚明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沉重。
粗粗看来,这的确像天魔教的手段。
凌云见破虚神色凝重,也把自己的猜测说来:“在下师从清镜宗掌教,早听闻师尊说过,魔尊前不久得了个魔物,名唤做‘嗜丹兽’。”
破虚轻轻颔首:“确有此魔物。说起来嗜丹兽初期并无甚威力,所以需要天资极好的修士的血肉、以及高阶修士的金丹、元婴喂养那魔物。待魔物长成,它也惯爱掏走修士的金丹与元婴食用,其速度让人防不胜防。”
魔修虽然不是仙门正道,但也是修士,如今魔尊用同一种族的灵肉去喂养魔物的举动,让凌云心里恶寒又愤怒!
“我同宗的师弟以及这位散修前辈的灵肉,说不得就是被魔尊取了去喂怪物去了!魔尊行事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破镜渡劫之时业障心魔过重,遭劫雷劈死吗?!”
佛宗死了的弟子也是这般惨状,破虚合上眼睛,压下心里泛起的寒意。
“现在还未彻底确定这是否是天魔教的手笔,贫僧有一好友,乃一医修,贫僧欲请他来一观,确定这是否是喂养嗜丹兽造成的结果。”
破虚拨弄着佛珠,神色依旧温和平静,眉心的朱砂显得越发宝相庄严。只是他眼神里却含了锐利的雷霆杀意。
“若当真是魔尊手笔,那仙门与我佛宗可要尽早做打算才是。”
最好是趁那嗜丹兽还没长成时,就将魔尊与那邪物一并诛杀!
“啊啾!”
正在为捡到的小孩烦恼的秦桑,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她郁闷的叹气:“难道魔尊也会感冒?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凌云被破虚身上厚重如同深海的灵力波动所震撼,他不由拱手恭敬道:“此事便有劳前辈了,在下也会将详情告知我清镜宗。”
破虚轻轻颔首,他指尖轻弹,就有一只小雀朝窗外快速飞了出去。
秦桑是被客栈里做活的婆婆带到里面一处安静的小院的,客栈里共有两处最好的院子,通常不拿来给客人住,但今天掌柜的却把这两处的钥匙给了她和破虚。
真.靠脸吃饭了。
看向软塌上的小孩,秦桑软声道:“小娃娃,你饿不饿?想不想吃饭?”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灯光将小孩子稚嫩的五官照得十分可爱。
秦桑烦恼的揉了揉额角,她本来也没有照顾过小孩子,更遑论这种得了失魂症,连自己的感觉、喜恶都不能开口表达的孩子。
这孩子的亲人又暂时找不到,若是把他留给别家收养,他心智又不全,只怕养着养着情意没有,只有怨恨。
这可真是个麻烦。
秦桑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先带着这孩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医术精湛的医修,替他想法子寻回失去的魂魄。
秦桑偷偷给小孩施了个清洁术,又替他换上了她让人买来的孩童衣裳。
小孩乌黑的头发被她放了下来,给他穿上绣了老虎的内衫,秦桑又故意给他戴了虎头虎脑的虎头帽子。
白嫩嫩的小手小脚,圆乎乎小脸,还挺可爱的。
看着小孩子干净却呆滞的神情,秦桑心里一软,她拿出辟谷丹,只敢喂了一半给那小孩。
辟谷丹入口即化,只需生理性的吞咽即可。
罢了,罢了,养这样一个乖巧的小孩,也不是多难的事。
现在还不困,秦桑将鸾山镜拿了出来,看到其中乖乖沉眠的嗜丹兽后,神情有些沉重。
虽然主人的心头血可以克制嗜丹兽,但这只是一时的,以后每月十五,她还必须用超大量的灵气,压制那魔物,而且要压制嗜丹兽将近百年,它才能彻底死亡。
这过程不仅要十分专注,更重要的是压制嗜丹兽需求的灵力过大,失去了一滴心头血的秦桑,修为直接从大乘初期跌到了元婴末期。
秦桑觉得只怕之后每个月的下旬,她都会因为灵力耗尽过大,而一直虚弱难受了。
这也没有办法,她不会为了养嗜丹兽就像魔尊一样,将天资出众的修士,拿来喂养那魔物,也不可能明知道嗜丹兽最后会嗜主而放任不管。
难受就难受吧,忍忍就过了,就要能平安活着就好了。
安慰了自己两句,秦桑困意来袭,她吹灭了房中烛火,搂住怀里香软的小孩,阖上了眼睛。
上品的辟谷丹化为精纯的灵气流进腹中,除了保证不饿外,还滋养着身体内的灵脉。
秦桑睡着后并没有看见,她怀里神色呆滞的小孩,木愣的将手放到了暖洋洋的小腹处,不多时他头顶竟然长出小一根柔嫩的绿芽来。
绿芽上还顶着两片颤巍巍的小绿叶子。
绿叶探了下秦桑柔腻白皙的脸颊,又嗖地从小孩头顶缩了回去,慢慢消失不见。
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直到清晨,破虚才进到小院中。他随意一扫,就见到有几个剑修徘徊在秦桑所在的院子外面,他们没有越矩地上前,只是神色痴痴地瞧着那处小院。
想到秦桑过盛的容貌,破虚皱了皱眉。
他双手结印,柔和的金光就慢慢把那处小院笼罩了起来,形成一个保护的金刚罩,元婴之下,没人能贸然闯进去。
加固了一层后,胸腔里就泛起了一股针刺的痛感,破虚压住喉间的血腥味,又不放心地再次加固了一层金刚罩,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小院。
到底是送佛送到西,既然他带了那姑娘下山,就要有始有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