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 第34章 三十四

一声“阿昭！”让陆昭如梦初醒。

只见沈沧海快步行来，近到陆昭的身边，抽出自己的短刀，便将周沅沅的剑给砍断了。

陆昭对沈沧海摇了摇头。周沅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原本是想劝陆昭同她一起回去，但也没想过会伤害陆昭。

断剑拿在手中微微颤颤。

“周师姐，我言尽于此。”陆昭眼神冰冷看着周沅沅。

藏经阁内老僧用易筋经上的武功心法将沈沧海医治好，他只同老僧说会遵守少林寺的约定，斩断红尘之后，也同他一样在少林寺度过残生。说罢，便推开门去寻陆昭。听到小沙弥说陆昭去了寺门，没想到一赶来就是这样的场景。

沈沧海的短刀是天山教中的圣物，削铁如泥，一下便斩断了周沅沅的剑。他这个人极护短，原本不觉得什么，但一旦他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便是摔了坏了也只能由他来敲打。

见陆昭面色惨白，他想也不想便是一掌挥出去。掌风带着劲风，将周沅沅击得退后几步，断剑也掉在地上。

见沈沧海内力强劲，陆昭便料定他是恢复了内力。还没仔细查看，周沅沅身后便赶来几人。

为首者正是凌风师太。

只见凌风师太大喝一声，“妖人岂敢伤我徒儿。”手上拿着的拂尘挥洒而去，恍若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

“师父！”周沅沅也未曾想到凌风师太会出现在这里。紧随其后的便是陆啸和宋青云。

她退后两步，下意识的看了眼陆昭的表情，只见他狠狠地望向自己，周沅沅嘴唇蠕动，呢喃了一句“不是我……”她不知自己被人跟踪，竟一路将人引到了少林寺。

不管是不是她，都已经大错酿成。

沈沧海一人站在陆昭身前，他丝毫不惧凌风师太的拂尘，刺眼的亮光闪过，那拂尘已被沈沧海的短刀铰的七零八落。

显然凌风师太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这拂尘是灵霄派开宗师太所用，便是这样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没想到今日断送在少林寺前。

“妖人受死！”凌风师太恼羞成怒，抢过周沅沅的断剑，想要再攻。沈沧海却不搭理她，只是侧身而过，在她身后轻轻推了一掌，将她送到周沅沅身边。

“师太何须动怒，这样的东西，在我天山一大堆，等我改日寻了赔给师太。”他说的张狂，令陆昭都不禁看了他两眼。

从遇到沈沧海以来，因沈沧海当时武功被废，形同废人，多数时候都需要陆昭照顾，在陆昭心里他便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虽然当晚在秋水山庄听到天大的秘辛，只是没过多久他就中了迷香，神志不清，之后又殚精竭虑的照顾沈沧海。因此在陆昭心中，沈沧海多是需要照顾的对象，当然陆昭也乐得照顾他。

他还从未见过沈沧海这般神色飞扬的样子。若是说之前沈沧海如脆弱的琉璃宫灯，拿在手里怕摔了，挂在墙上怕沾了灰。如今他便如同他手上的那柄短刀，寒厉而凌冽，除了鞘，便是要将所有人都击败的。

偏生他又长得极美，如此这般只觉越发凌厉动人。

“沈沧海！”陆啸低吼一声，他也从未见过沈沧海如此神采奕奕的模样。他与沈沧海初遇时，沈沧海对他倾心相许。之后十年的囚禁生活，如明珠蒙尘，他每日只想得了心法，哪里会管沈沧海的死活。

如今看到沈沧海这般模样，陆啸不觉得心下一惊，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不知道陆大掌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他嘴角带笑，眼神却像是再看一个死人。

这话一出，陆啸和宋青云的脸色都是一遍。两人不等沈沧海再说些其他的，都越过凌风师太，进攻起来。

沈沧海运气一动，只觉得周身大穴畅通无阻，他早已将太玄经练至第九层，只在突破期，如今被老僧打通各大经脉，隐隐有大成之势。他一人应对宋青云和陆啸两人，也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寺门的打斗渐渐引来不少僧人，立马有小沙弥通知了智能大师。

等到智能大师赶来的时候，陆啸和宋青云两人竟是落了下风，只能疲惫的应对沈沧海的杀招。

“阿弥陀佛。”智能大师袈裟一挥，他的袈裟伏魔功在整个武林中都极为出名，瞬间将缠斗的三人隔开。

“沈施主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智能大师不动如山，任由清风拂面。

沈沧海也没有继续缠斗，他退回陆昭身边，查看他的伤势。陆昭轻轻握住沈沧海的手，将他推到自己身后。

“多谢智能大师。”虽然他不知道藏经阁中的老僧为何愿意救沈沧海，但他还是认少林的相帮之谊的。

智能大师只是双手合十，还了一个佛礼。

“少林寺禁止斗武，不知三位掌门因何而来？”智能大师转身向陆啸他们询问。

“明知故问。”凌风师太将周沅沅护在身后，厉声问道，“少林自诩武林泰山，如今包藏祸心，营救魔教中人，智能大师，莫要铸成大错。”

“铸成大错的是你们！”沈沧海呛声道，“十年前，我天山教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合力攻我天山，又为何要杀害我师父师娘，就连我的小师妹也不放过？！”

“那自然是你们魔教中人十恶不赦，我们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凌风师太扬声道。

“那还请师太说说看我天山教是如何十恶不赦的。”沈沧海也不甘示弱，“我被陆啸囚禁十年，宋青云夺我圣教‘青焰令’，这些十恶不赦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还未可知！”

他这话一出，立即惊骇一片。众人都立即向陆啸和宋青云看去。

只见陆啸面色不改，“魔教之人妖言惑众，我陆啸为人如何，众所周知，切莫听信魔教妖人之言。”

陆啸在江湖上一向以乐善好施，行侠仗义著称。虽然他十年前突然发家，但他剿灭魔教立了大功，性格又是不争不抢，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沈沧海骤然发声，众人也都是将信将疑。

这些反应亦在沈沧海的意料之内。他只道，“澄阳派武功皆为我天山教武功，不过是当年陆啸欺骗与我，偷学了我教武功心法。我与他对招，此刻便能力证。”

陆啸开宗立派，传的是澄阳派武学心法，这武学心法从未有人听说过。陆啸也只道是自己的家传武学，武林之中，家传武学者甚多，也多有秘辛，旁人打听不得。因此他这么说，也无人怀疑。

沈沧海这话一出，陆啸稍做了片刻，直言道，“我一生武学，皆是贱内所受，此乃其母族武学，我竟不知与天山教有关联。”

男人嘛，总要些面子，陆啸此前不说这些武功是他夫人教他的，也情有可原。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陆啸娶妻之后，武学进展如此神速。

“哈哈哈，好一招丢车保帅，我沈沧海佩服！”他状似癫狂，让陆昭看得心惊胆战，“我只道你是无情无义之人，大师姐与你成亲数十年，你居然为了自己舍弃她！”

然而陆啸却露出更加迷茫的神情，“我此前竟不知夫人乃是魔教中人！”他垂头丧气，显然一副被蒙骗其中的样子，引得众人心生体恤。

沈沧海怒极，他虽与孙玉瑾并不亲厚，但也念在对方是他大师姐，也曾经承欢与师父师娘脚下，多少对她还是报有些同门情谊在的。如今见陆啸为了保全自己竟要将孙玉瑾陷入不义之地，他哪里还忍得了。

他一把夺下陆昭手中的双锏，将自己的短刀丢给陆昭，道一声，“看好了。”欺身而上。

陆啸本是用剑，剑乃武中君子，乃是心如明镜之人方可用。如今陆啸被沈沧海戳穿行事，只恨不得将沈沧海击杀，提剑便出杀招。

陆昭原本还担心沈沧海会吃亏，毕竟他的双锏极重，沈沧海看着也不像是会用重武之人，却没想到那双锏在沈沧海手中如龙在天，如虎添翼。

“陆啸，你用天山教的武功对付我，可是将我小瞧了不成。”他一锏挥出，将陆啸打得后退几步。也不给陆啸丝毫喘息之机，又是一阵连攻。

旁人看不出沈沧海的招式，陆昭却看得一清二楚。沈沧海一连出招，分明是用了棍法、拳法、剑法，但他身形轻盈，将其他功法化为锏法，攻得是得心应手，趁其不备。

而陆啸早已只有抵挡的力气了。

陆昭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陆啸对他的教导，根本没有想过想将这些上乘的武功都传授给他。他害怕陆昭超过他，每每看到陆昭在园中练功，他都面无表情，甚至有时会面露难色。从前陆昭只以为是自己练功没达到师父要求，陆啸才会这般，却没想过是陆啸对他心生嫉恨。

重锏终于压垮了陆啸手上的那柄剑，重重地击在陆啸身上。瞬间他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智能大师挥手，身边的小沙弥立马上前去将陆啸扶起来。“沈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施主今日所言之事，太过骇人听闻，老衲亦无法断明真相，还望从长计议。”

“何必从长！”沈沧海跨步向陆昭而去，“只需我回天山取了证据，便能昭告天下陆啸的小人面目。”

“大师，不可放他离开！”宋青云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妖人若是离开，不过是放虎归山。”

“宋掌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智能大师不赞同的看着宋青云，“若是沈施主取回物证，此事再做商议不迟。少林寺愿在此作保。”

“多谢智能大师。”沈沧海躬身言谢，说罢便带着陆昭头也不回的从石阶上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