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 第22章 二十二

陆昭趴得手脚冰冷，不仅仅是沈沧海武功极高，抑或是沈沧海的真实身份，又或是原来陆啸真的跟魔教有勾结，或者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宋青云一人的算计。他只觉得胆战心惊，几乎要吐出来。

他自认为过往行事十八年，虽然不能说对得起每一个人，但他上对得起掌门师父，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招知晓如此多的事情，他竟不知要如何面对沈沧海和陆啸。

他几欲作呕，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站起身，脚步却不像来时那般轻快，立马便被下面的人发现了动静。

“谁？”陆啸一掌劈向屋顶，陆昭一时防备不及，屋梁横断，陆昭狼狈掉入厅内。

“阿昭？！”

“阿昭？”

“陆昭？”

三声同时响起，陆昭手握双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陆昭，你身为澄阳派弟子，自当铲妖除魔，护卫正道！”宋青云一边抵挡沈沧海的招式，一边厉声喝道。

他早就见陆昭对沈沧海维护有加，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沈沧海只是叫了一声陆昭的名字，便不再理会陆昭。他说不清楚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不想看陆昭失望的眼神，还是他不想看到陆昭做出当年和陆啸同样的选择。

陆啸见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向陆昭隐藏的了，立马对陆昭说道，“阿昭，只要你还是澄阳派的弟子，就应该遵从师父的决定，立马将沈沧海绑来。”他气极，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半分自己当年的“智谋”，跟着沈沧海这么久，还没有套到半点可用的情报。

他将陆昭放到沈沧海身边，是希望日久天长，沈沧海向陆昭坦白天山教的武功心法，不是让陆昭对他沈沧海情根深种。

如今之际，只有杀了沈沧海，才能让一切回归正途。

想通这一点，陆啸便也毫不留情的加入战局。

他本打算让宋青云和沈沧海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拥渔翁之利。谁料到宋青云武功不敌沈沧海，半路又杀出个陆昭。

沈沧海左右夹击，却仍显得游刃有余。那把短刀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点也不像一个只能被挂在腰间的死物。

沈沧海的“腾云步”比陆昭用的还好，他本就身姿轻盈，这下可算得上是飘了，他一刀划过宋青云，下一刻就到了陆啸的身边，两人的反应都不算慢，但高手过招只在分毫之间，两人一个前胸见红，一个手臂见血。

“算你们逃得快！”沈沧海冷笑一声，他越过陆昭，欺身便向陆啸攻去。“叮咚”一声脆响，一柄锏撞上了沈沧海的短刀。

“沧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昭满眼悲伤，双眼噙泪，不忍去看沈沧海的表情。

“陆昭，我早已告诉过你，不要招惹我，是你不听劝。”沈沧海拼力道，他突然弯身，一记“清雪”将陆昭扫倒在地。

陆昭躺在地上，顿时丧失了力气，听知道身边刀刃相接的声音。原来是赵廷害怕宋青云事后算账，连忙抽了两把装饰在旁的长剑抛给宋青云和陆啸。

有了兵器在手，两人现在又是一致对外，沈沧海渐渐有些分身乏术。

他看着陆啸和宋青云手持长剑，和沈沧海你来我往，陆昭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也不会醒的梦境，这梦里没有一件他开心的事。

原来教导他多年亦父亦师的人是害得沈沧海家破人亡的人，原来明明是自称正派人士的宋青云却是私藏魔教圣令，暗中命令魔教残余势力的人。原来自己早已一个真心相许的人，是魔教圣子。到底还有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看着沈沧海化拳法为刀法，上挑下劈，一刀刺进陆啸的肩口，一招“闲过陵饮”，连陆昭都不敢说自己能用的这么熟练。他终于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廷拔了剑之后，摸到怀里，他本就胆小如鼠，此刻偷偷摸摸靠近战局，将一把粉末洒向沈沧海。

“小心！”身体比大脑反应的还快，陆昭立马挡在沈沧海的面前，挡住了赵廷洒出的粉末。

赵廷则被沈沧海一刀劈死。血溅在沈沧海的白衣上，终于开出点点红花。

粉末一入鼻，陆昭只觉得光怪陆离，入陷幻境。他看到一袭白衣胜雪，心里便只感觉非常熟悉，想与那人亲近。可只要他一靠近，那人便离他远去。他听见那人唤他的名字，他便傻乎乎的冲着那人笑。

“陆昭！”

“陆昭！”

“陆昭你这个混蛋！”沈沧海分身乏术，陆昭为他当下粉末之后，便挥着双锏向他砍来。

那双锏极重，白日里连演武场上的那人的枪身都能劈断，更何况此时陆昭没有意识，只是凭本能行事。更是挥的随心所欲，招式伤人伤己。

沈沧海一咬牙，便将陆昭一脚踹出门去。

这场打斗的动静，终于在所有人都高度紧张的夜晚，惊醒了每个人的神经。

来者只见陆昭、陆啸、宋青云三人围攻一个白衣人，便听到陆啸大喝，“此人是魔教圣子沈沧海！”

此声一出，一时间人头攒动。十年前早已覆灭的魔教，如今还有圣子在世，此刻正在和三名武林高手对战，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这么想着的人，纷纷加入战局。

灵霄派凌风师太首当其冲，“魔教妖人，还我弟子命来！”一进扬州城，她座下的一名女弟子就遇害，虽然沈沧海早已得知来龙去脉，可只要沈沧海还是魔教圣子的一天，不管他做没做，所有的魔教血债都会算到他的头上。

周沅沅见师父加入，也立马拔剑冲了上去。可她一加入战局，便发现陆昭的神色十分不对劲。莫不要说他的眼睛已经不聚焦了，更何况他的许多招式不知是对着沈沧海出招还是对着其他几人出招。

“周师侄小心，魔教妖人诡计多端，陆昭就是中了他的迷香，现在神志不清，一时敌我不分。”陆啸怕旁人看穿情况，立马解释道，“赵庄主已经遇害了。”

这么说着，已经有人发现了赵廷的尸体，明显的一刀毙命，与沈沧海手中所持短刀一致。

“陆啸你真是巧舌如簧。”沈沧海喝叱一声，也自知这里不会有人听他辩解。加入战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局势对沈沧海非常不利，他只能且战且退。

一群人，一路斗到庄园深处。这里不只是做什么用的，只见一片竹林深深，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恐怖，少林智能大师一直在旁围观，却未出手，“沈施主，少林慈悲为怀，沈施主不如放下武器，自愿在少林监禁终生，我中原武林既往不咎。”

智能大师此话一出，若是沈沧海答应下来，就连陆啸也不能再说什么。沈沧海却嗤笑一声，“我并无过错却要终生监禁，而有错之人却可以大摇大摆的度过余生，我不服！”

纵然沈沧海武艺超群，武功出众，但双拳难敌四手，围攻他的人一再增加，他身上的伤口也渐渐多了起来。

陆啸一剑刺进沈沧海的右胸，温热的血喷在陆昭的脸上，他的神色迷茫，几乎是下意识的挑断了陆啸的剑。沈沧海毕竟血肉之躯，趁他吃痛之际，凌风师太一掌劈在沈沧海的背心，又是一口鲜血直洒在陆昭的身上。

周沅沅见沈沧海越战越艰难，她只好若有若无的挡在陆昭面前，陆昭此刻神思昏沉，若是知道沈沧海立马便要死了，他该作何感想。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周沅沅的脑海里居然冒出了当时陆昭对着她的笑脸，“我心悦沧海”，陆昭这就是你心悦之人吗？

你知不知道你此刻正在对你的心悦之人刀剑相向！

她不敢想之后陆昭清醒过来会有多么的痛苦。

高手之间的决战往往只在几个回合。沈沧海本就是拼了性命，要取陆啸和宋青云的命，所用的招式都是大开大合的杀招。这样的招式虽然致命，但也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

几番缠斗下来，已经身受重伤。

他被逼退至竹林深处，越往后退，越没有路，这处竟建在崖边！他满身满脸的是血，月光洒在他脸上，将他映照的如同地狱来的索命恶魔。

“天道不公！我沈沧海不服！”

他连喝三声，声声泣血。响彻整个秋水山庄。智能大师听到沈沧海的怒吼，连道三声，“阿弥陀佛”。

宁为赶到崖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只看到沈沧海站在崖边摇摇欲坠。沈沧海穿过人群，远远的看了一眼宁为。他视线收回，深深的看着陆昭，陆昭此刻仍然神思昏沉，一旁的陆啸招架住他一招，紧接着，陆啸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将陆昭一掌劈向沈沧海。

陆昭不稳向沈沧海扑去，沈沧海挥刀，扎进陆昭的臂膀，两人一起撞下山崖。

“阿昭！”

“哥哥！”

叶清玄带着陆双姗姗来迟，只看见这最后一幕，两人的凄惨叫声回荡在山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