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的森林右侧支路,米璃跟在颜生后面小心行进。
雾太浓,一前一后紧跟着,都只能听见脚步声,看不见人,只有他背上的箭只偶尔显个形。
走了一阵,许久不再见箭只闪现,米璃低声问:“颜生,我们是不是隔远了?”
前面传来颜生的回答:“不要紧,我能闻到你。”
米璃:“……”
又走了一阵,只觉得路越来越窄,两侧的树木往中间挤压,胳膊肘都快伸不开。
忽然,前面的颜生脚步骤停,并有短暂的拉弓声,浑浊的空气里顿时充盈紧张。
“有情况?”米璃跟上几步。
“是狼群,正在包围我们。”他嗓音镇定,“运气不错,可以打,上树。”
言毕,只听旁边的树枝传来一阵“吱嘎”声,一些细小的针叶落下来,有几片落到了米璃身上。
“上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高处探下,伸进视线范围内。
周围传来声声狼嚎,米璃却不觉得害怕。
她把手放进他掌心,大手一握,一股力量便把她往上牵引。
从未感觉爬树如此轻松过。
树很高大,为了保险,两人尽量爬高,离地已有大约4米。
一根粗壮的横枝上,颜生靠树干坐在根部,米璃坐在他左侧。
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物跑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凶狠的低嚎充斥其中,尽管看不见,也能想象出那一张张长满尖牙的大口,正对着上方的猎物垂涎欲滴,跃跃欲试。
那画面在脑中如此鲜活,仿佛脚底下几米之外,就是地狱。
不知哪只凶猛的狼猛撞了一下树干,整棵树骤然一抖。米璃身体不受控地朝后一仰,差点失去重心跌落下去!
颜生反应迅速,一把托住她的背,这才帮她稳住。
米璃缺乏经验,颜生马上叮嘱:“腿分开,双向勾住下面的枝条,这样才能坐稳。”
“好!”米璃马上照做。
紧张的战斗就在俩眼一抹黑的战场上拉开序幕。
颜生拉开弓,箭头朝下,“嗖”地就是一箭。
穿杨射柳,底下立刻传来一声哀呼。
米璃没敢动,怕影响他瞄准,倒惊奇地发现,他瞄准时,竟是闭着眼的。
还真是靠鼻子……
从没见过射盲箭,米璃侧头观察了他一会儿。
他的衬衣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他拉开弓时,头习惯性地向右偏,却并不睁眼,贴着眼睑的睫毛清晰得能一根根数。他眉心微拢,专心致志,露出来的耳廓里,还塞着她给的耳塞。
知觉集中到一处,每一箭便都正中靶心。
几箭下去,底下已腾起一阵“嗷嗷”乱叫,树干也被冲撞得更加猛烈。
几只恶狼攻而不得陷入狂躁,扒拉着树干试图往上跳,其中一只“矫健”的竟硬生生蹦跶了3米多高,一头尖牙利嘴冲出大雾显出了形!
米璃手里的弩早已上好膛,对着冒出来的狼头下意识就是一击。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弩箭从狼头一穿而过,箭头扎入树干,狼身挂在上面荡了两下,狼爪几下狗刨,便不动了。
厉害啊,这就挂尸了,破甲弩果然威武神勇!
米璃马上装好第二只箭,等着下一只来犯,却听颜生道:
“靠过来。”
“?”米璃一愣。
“你的十字弓杀伤力更大,省箭。”颜生拉开弓却不射,将箭头的指向定下来,“我给你指位置,你靠过来,顺着我的方向放箭。”
“……哦。”
米璃心头嘀咕:这种暧昧话,这人怎么总能说得如此正经八百,一根头发丝都不歪?好像他是真的心无杂念一派高光伟,只是自己想岔了而已。
钢铁直男也就算了,可别是什么高级撩骚套路……
在领导者的指挥下,小兵米璃几乎整个人都靠上了他胸口。
“对,跟我的方向平行。”领导者在耳边吹了口公事公办的气,“可以了,放吧。”
“咻——”
一声哀嚎半途而止,这是瞬间封喉之功。
“不错,再来。”
“……”
不是……你能瞄准,这弩直接给你用行不行?
*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不讲武德的玩家终于把英勇的狼群赖死了。
丝血未损,满状态过关。
从树上跳下来时,两人脚底下踩的都不是地面。
当然啰,一地狼尸,触(没)目(太)惊(看)心(清)。
继续往森林深处行进。
浓雾始终弥漫,路却渐渐宽了,最终,二人发现了一座建筑物。
可见度实在太低,看不清建筑物的模样,只大约能估摸出,它有一座独门独院的别墅那么大。但造型又不似普通房屋,好像很复杂,房顶似乎很高,还有不少尖顶。
两人是几乎走到眼前才发现它的,伸手一摸,是大块石头砌成的石墙。
石墙十分宽大,无缝无孔还无边,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门。
“这从哪儿进呀?”米璃疑惑。
没听见回话,却听见脚步声,没一会儿,颜生从雾中现身。
“看不清全貌,还是别走散了,一起找吧。”
两人沿着石墙一直走,从方位上感觉绕了半个圈,也就是来路的背面,在那一面,终于找到了门。
也是奇怪,这房子的门竟开在路的背面。
而且……还推不开。
锁着。
撞开?
颜生单手扶腰,正打这主意,眼前的门却突然发出了亮光。
亮光并不强,只将门自身照亮。但令人惊讶的是,就在这扇门的旁边,竟还并列着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那道门,也发着同样的亮光。
同时,一道电子声凭空响起:
【亲爱的旅人,请告诉我,你是理想的追寻者,还是真相的捍卫者?】
*
另一边,童话之家里,剧目已排练得差不多了。
汉娜一直在烤面包,至今还没能铺满碗底,看来今天莉莉的吃饭睡觉环节是没有了。
但汉娜虽然忙碌,系统交代的事一样没落下,早上送剧本,中午送蛋糕,这会儿,就要带“演员”上场了。
3人起身欲跟汉娜走,江南却缩在桌角,耸着肩膀:“我……我有点……”
他没好意思把“怕”字说出口。
何成然了然:“你就在客厅等着吧。”
“那……我也……”小萝莉也跟着有了往回退的意思。
“你们不能一个不去!”御姐马上道,“总得有个人负责开灯吧。”
昨天是谁说的来着:总有轮到你的时候,看到时候有没有人帮你。
“没事,今天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何成然说。
“这谁能保证?”御姐屁股往回一坐,放出狠话,“要是没人开灯,我就不演了!”
这话够份儿,江南和小萝莉对望一眼。
“那……那我还是去吧……”江南最后说。
最终4人还是都去了,江南和小萝莉在门口负责开灯。
再次面对死神般的巨人莉莉,江南站在那里身子都发飘。他一眼都不敢看莉莉,面朝着墙,努力压抑着昨日的记忆涌上脑海。
对现在的莉莉来说,两个“演员”就只有泥人大小,她跟看两只蛐蛐儿打架似的,瞪大眼睛朝下俯视。
她保持着看戏时一贯的好奇心,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像前两次一样时不时发出笑声,从头至尾都特别安静,就像一尊大佛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着众生诵读经文。
也不知是不是剧情太过少儿不宜,她没看懂。
故事进行到最后,该把王后烧死了,两人想象了火。
舞台一侧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的范围不会蔓延到舞台之外,但那火光和炎热感都异常真实,手一碰就会有显著的灼烧感。
两人合力把王后推进火里,王后发出凄烈的惨叫,在地上不停打滚,最后化为一具人形焦炭。
两个主角和一个观众,都亲眼目睹了人肉在火中烧焦变黑的过程,散发的恶臭味也真实地填满了空气。
那场景十足震慑,连何成然都为之一惊,没想到这3D投影仪什么都玩儿真的。
他朝天上瞥了莉莉一眼,看到那双硕大的瞳仁里,写满了惊恐!
最后一幕演完,电子声旁白照例响起。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次,它说了这样一句话:
【公主复仇成功,从此,成为了人生赢家。】
大家还没明白过来,投影仪的照明再次关闭,门口的两人迅速开灯接上。
就像一个分歧点,不同的结语旁白之后,真的发生了不同的事!
房间的震动一如既往,地面扭曲而成的水波也再度出现——但,水波流动的方向不再自内朝外,而是反过来,自外朝内!
满地的玩具同样在震荡中碰撞,但激烈程度远不如前两次,就像快要没电的磁带,频率越来越低。
空气中的噪音在感官上,也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如果说前两次如火苗攒动,这次就如滴水凝冰。
当大家稳住身体后,终于惊讶地看到,三面墙正在向内挤压,房间在缩小,房内所有的东西也跟着在缩小!
而最重要的是——莉莉在缩小!
从故事演完起,莉莉就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她像是被吓傻了,一直木呆呆地坐在地上。
那双放大版的儿童眼珠里,除了恐惧,还闪着另一种光——隐忍。
这种气质从未在莉莉身上出现过,这让她哪怕身体巨大,也不再让人感到可怕。
十分钟的震动过去,当一切重归平静,莉莉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缓,站起来后也只是静静地平视前方,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动作。她似乎忘记了在场的人,也忘记了满地的玩具。
大家都看得清楚,现在的莉莉,回到了4米高。
米小璃大白眼:说吧,撩骚的目的?
颜小生嘤嘤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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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童话之家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