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邪不再看他,往靠坐在墙边的郑融那里走去,沈玉拦住了要上前的云澜,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做了个“没事”的口型,他觉得江邪应该不是来杀郑融的。
江邪走到郑融面前,蹲了下来,嗓音低沉冷漠:“有事问你。”
郑融咽了咽口水,往后缩了缩,猛地点头:“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件事,你的偏室曲夫人原籍哪里?”
郑融一愣,问她做什么,死了好几年的人了,迟疑地说:“曲莹儿?这太久了,我我我也不太记得了。”
话音刚落,郑融便瞟到江邪的右手搭在了刀柄上,慌忙喊着:“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说。”
“好好像是,是晋阳的,出自哪家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她不说,我也没查到。”郑融语速极快,生怕自己说慢了惹到这煞神。
“第二件事。”江邪面无波澜,接着问,“十八年前她嫁给你,可是带着一个孩子?孩子去哪了?”
“这,这……”郑融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眼神飘向一旁的云澜等人求救,可惜云澜和方延都没动,郑融的这番小动作江邪看得清楚,顶了顶脸颊,站起了身,抬脚便踹了过去,冷冷的说:
“那我来替你说,你担心养着别人的儿子有失脸面,郑家也容不下他,所以你叫人把他带出来扔了!”
江邪的这一下基本没收力道,郑融捂着膝盖不住的哀嚎,险些疼晕过去,他这条腿算是废了,江邪重新蹲下,盯着他接着道:
“第三件事,曲夫人怎么死的?”
郑融疼的冷汗直冒,被江邪这么盯着,生怕他再踹一脚,又废他一腿,当下什么都不敢隐瞒了,一边抽着凉气一边倒豆子般的全说了:
“当,当时我骗她那孩子自己走丢了,那几年她就一直郁郁寡欢,身子骨一直不好,嘶,七年前,好不容易又怀了一个,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嘴欠的,让她知道了那事,急火攻心,没……没救回来。”
郑融说的越来越小声,浑身颤抖,有心虚,有害怕,还有疼痛。
“最后一件。”江邪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他乳名叫什么?”
“我真的忘了,没关注过,我只看见过他有个玉坠,青鱼纹。”
郑融答完话,便战战兢兢的看着江邪,大脑飞快运转,忽然想起一种可能,忙说:
“我我我当时真的是迫不得已啊,家主之位空着,我总要顾及……”
云澜和方延没想到,他们大半夜出来救的,竟是一个人渣,方延年纪小,脾气也大,当下也不管这人是不是长辈了,打断了他的话:
“你好不要脸!为了狗屁名誉竟罔顾他人性命!何况那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闻言郑融抖的更厉害了,伸手抓住了江邪的衣摆,替自己开脱:
“我叫人把他放在医馆门口,也是我给他找的后路,医者仁心,总不会见死不救的。”
江邪起身退开一步抽出衣摆,没开口,深夜一时陷入了死寂,沈玉则是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江邪身上,想不到他的身世竟然这样坎坷。
“知道为什么今夜这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要了你的命么?”江邪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在郑融看来,简直是毛骨悚然,“我干的。”
“你你你……”
“不过放心,你不值这个价。”江邪的语气可以说是温柔至极了,只是那温柔里还掺杂着杀意,“好好珍惜吧,还有些日子可活,你的狗命自有人来取。”
云澜犹豫片刻,当下决定不管这种破事了,反正郑融也没死,来日若是叔叔伯伯怪罪,他也有说辞,便抬手拽了方延一把,对他和沈玉说:“走了,回去睡觉。”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发觉,江邪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沈玉停了步子,回眸看他,淡淡道:“你跟着我们作甚?”
“你怎就知道我是跟着你们?”
沈玉无语,便住了口,不理他了,跟上云澜往客栈走,然而几人都走到客栈门口了,江邪居然还在他们后面。
沈玉低声和云澜说了一句,让他们先进去,云澜看了眼在一旁站没站样的江邪,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为了不打扰店家和其他住客,他和方延走了窗户,沈玉则是转身走向江邪,还未开口,江邪倒是摸了摸鼻子,先委屈了:
“唔,我没钱,也没带下属,阿玉,可怜可怜我,收留我一晚?”
沈玉皱了皱眉,没花心思纠正他的称呼,毕竟纠正了他也不会听,想了一下掏出钱袋扔给他,冷淡的道:
“应该够你用的了。”
江邪又把钱袋扔了回来,眨了眨眼,笑意爬上眉梢,语气讨人怜惜:
“我没处可去。”
沈玉没好气的往远处指了一下:“这么多家客栈,哪儿不能住?”
江邪还不干:“那多破费,况且夜已深,叫醒店家恐惹人不快。”
“那你要怎样?”
“借我半间屋子吧。”
江邪笑意吟吟,沈玉一顿,看着江邪那一副为他人着想的样子,又想到他的身世,皱眉想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直到江邪跟着他翻窗进屋,沈玉才堪堪后悔,怎么就一时心软了,他这算引狼入室吗。
犹豫了一下,沈玉抱了自己床上的被子,扔给江邪,冷漠脸:“你打地铺。”
江邪微微勾了勾唇,难得的没有逗他,顺从的自己收拾好,双手枕于脑后躺在地上,这时乖乖巧巧的模样,倒像是个少年郎了。
然而,乖巧了没有一刻钟,江邪就盯着床上和衣而卧的沈玉挪不开眼了,直到沈玉受不了这道实在过于明显的目光,出声:
“你到底睡不睡觉。”
“难得见到你这样心善的美人,自然要多看几眼。”江邪说的十分坦然,甚至还翻了个身,脸朝他光明正大的看,“又不是姑娘家,还怕人看?”
沈玉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闭嘴。”
从小接受的教养固然不会让他轻易开口带脏,但是江邪这人实在是……可恶到没法治——总不能跳起来和他打一架,有失风度。
江邪闷声笑着,对于沈玉这么个闷葫芦被他气成这样,他心里的成就感噌噌上涨,笑够了才道:
“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什么?”江邪笑的太过张扬,以至于他这么说,沈玉便以为这人又要说什么浑话,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语气的。
江邪也不在意,说:“如果我现在这一切都是郑融造成的,你觉得他还能活着从我面前离开吗?”
沈玉一愣,恍然大悟,他之前总觉得江邪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但他说不上来,现在他明白了。
“那你……是在帮别人讨一个公道?”
“我看起来很闲?”
“不闲你怎么专门跑这一趟?”
似是没想到沈玉竟然也会刨根问底,江邪难得卡了壳,半晌背过身去,生硬的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睡觉。”
“……”
沈玉无语,睡意早就被赶跑了,他盯着罪魁祸首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等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天已乍亮,几乎就是他睡着的同时,地上躺着的江邪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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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求证旧事